發生在神都的這件說起來不大也不小的事情,完全沒有影響到三千里外的安東。
如今的安東真正進入了忙碌的時節,數百萬民衆的安撫、上萬頃田畝的分配、各地道路房屋的建設,這些都是亟待開展的重要工作!
因爲大雪已經停止了。
所以安東的兩位政務首腦,孔良和溫蒲,更加鼓足了幹勁兒,開始了忙碌、吃飯、睡覺三件大事往復循環的枯燥而充實的生活。
溫司馬爲了發揮他在安東都護府衙門的餘熱,甚至將鋪蓋都搬到了衙門裡,天沒亮就得起來批閱公文,然後將篩選過無法解決的問題一件件往長史署送,等到夜半三更時纔會拖着疲憊的身子上榻休息。
而我們在安東的最高指揮官,安東都護府副都護陸鴻正帶着一隊數十人的侍衛,急匆匆向平壤城趕去……
前頭在平州,成凹鬥叛亂時,他從平海軍帶過來的十幾名侍衛死傷大半,僅餘下張沖和喜子等寥寥四人,就連榮幺也都不幸戰死在了亂軍之中。
所以他新近從陳森帶來的衛軍當中抽調了一隊人馬,重新組建了一支侍衛隊。
他這趟去平壤城倒不是散心玩耍的,因爲就在今天一早,三官邸收到了平壤城發來的急件,如今駐守在平壤的賀高用六百里加急向他通報了一個重要情況——浿水東岸出現了新羅軍隊頻繁活動的跡象!
陸鴻現在被孔良和溫蒲兩人磨怕了,深恐二人繼續這般的騷擾他,因此一則爲了全面瞭解安東的情況,一則爲了避風頭,早早定下了親自視察遼東的計劃。
不過他原本定在十一月初才從倉巖州出發的,而且準備先到土改情況落實得最快的原南部地區,爲了觀察土改的進展和收效,並且提早總結其中遇到的問題,好爲整個兒遼東未來的工作豎立一個模板。
但是恰好在十月卅日這天收到了賀高的信,便臨時改變了時間和行程,立即出發,先往平壤一行……
其實遼東新定,各地都有無數的問題等待着處理,南部的土改、北部的勸學、東部的危機等等,包括西部也有一件讓他一直記掛並且疑惑不解的事情——在白鷺城的時候,那支八千人的西部軍隊憑甚麼就敢來攻打這座城池?
而且恰巧正是這些人,配備着清一色的衛軍制式裝備;而這些裝備,恰好就是當年起秀幫從兵部庫部司搗鼓出去的那一批;更巧的是,當時在白鷺城中,偏偏就有一個吳衛聽說過這批裝備的來龍去脈……
另外這個情況他早在守城一戰之後便詳細通報給了朝廷,隨後平定了整個遼東,他又在《安東都護府平遼戰事之總陳述書》當中再一次提到了這件事。
但是這些內容發給朝廷之後,就好像石沉大海一般,再沒聽說過甚麼音信……
或許上三省和政事堂的頭頭腦腦們認爲這事純屬巧合,背後並沒有甚麼更多的信息可挖;或許他們認爲過去兵部庫部司那件案子早已結案,沒有再生枝節的必要;或許他們
也想調查,但是受到了外部的某種壓力而遲遲無法行動。
又或許,朝廷在等着陸鴻自己查出個結果來,再反饋回去……
總之除了原內部地區的還算按部就班以外,遼東四圍都有着各式各樣的問題,而且很難分辨出個輕重緩急來!
或者說,事事都很重要,也都是關係到安東未來的頭等大事。
好在軍事上暫時不必他過於操心,除了賀高駐守東面平壤出現了一些情況以外、扶吐瀚鎮守北部南蘇州城、鄭新在西面的遼城州、吳衛被他派往了南面駐守着積利州,中間則由陳森總攬全局,整個兒遼東都已經安排停當。
而且陳森手中還有一項任務,就是趁着農事結束,儘快利用好遼東龐大的人口數量,從各地徵召一批團練,將地方防禦力量和預備軍組建起來!
所以陳森現在不僅擔任着安東都護府防禦使,同時還兼任團練使。
陸鴻爲了給陳森幫忙,特地將胡小五和王正都派給了他,自己只帶了小金子和陳三流上路。
他之所以這麼急迫地想要在遼東完備團練制度,甚至將這事排在了推廣學校的前面,主要是出於兩個原因:其一是如同《道德經》中所說,大軍之後,必有凶年!這個“凶年”可能是饑荒、暴亂、盜賊,他必須提早防備,讓地方有自我防備的力量;其二就是爲了來年同兩胡和新羅的大戰了……
這是他答應過扶吐瀚的,並正式奏請了朝廷,豐慶帝也通過政事堂給予了他比較積極的答覆——可以考慮,並暫列入豐慶八年的朝廷計劃……
此刻陸鴻離開倉巖州已經將近三個時辰了,一行五十餘騎在尚未化雪的路面上疾馳,翻飛的馬蹄將沒過小腿的雪花揚得漫天飛舞,假如等到積雪融化之後,這條路上都不知會泥濘成甚麼模樣!
不一時便到了一處叫做黑石灘的地方,眼看着日到中天,陸鴻便下令在前頭找個村莊歇腳進食。這一路可不比中原,在中原趕路幾十裡地便能找到驛站,再不濟也能沿着官道進入城池休息。
可是遼東別說驛站,就連像樣的城池也找不到幾座,唯一一個深溝高壘的大城,還是安東傾盡了人力物力建造起來的倉巖州城……
此外便是遼城和平壤了,只不過這兩處雖然有高句麗舊城,但是因爲年歲太久的關係,城牆已經有些殘破,非但比不上倉巖州城,更加無法與洛陽城、青州城那種龐然大物相比了!
所以他們一行人只能退而求其次,找個村莊歇腳了事,順便打問一下去往鴨綠水的路徑。
這黑石灘一個月前還是賀高率領的內部軍與新羅、東部聯軍殊死搏鬥的戰場,因此周遭樹木村落到處都是一片狼藉。
負責打前站的喜子急匆匆地打前方返回來,未及近處便叫道:“大人,村子找到了,還算完整,不過有件事可奇了怪啦!”
陳三流最不喜歡他賣關子,斥道:“你他孃的簡直是臭畫師的紙簍子,盡是廢話(畫)!直接說
啥事兒?”
喜子畢竟對他有些發怵,乾笑了兩聲,嚥了口唾沫說道:“就是挺大的一個村子,不過半個人影也沒有!”
陳三流與陸鴻對視一眼,向喜子揮揮手說:“你帶幾個人往四面去探,咱們先進村子歇息。”
喜子答應一聲,當即點了幾個相好的侍衛,四面八方散開去了。
陸鴻見狀,便帶着人一路向喜子指點的方向而去。
村子果然挺大,也確實沒有半點生氣,村子當中散佈着近二百座屋子,不過都是些茅草屋,與陸鴻到過的業態城如出一轍。
事實上這倒不是因爲窮困與否,而是高句麗人一直慣於居住茅屋,盛冬之時掘長坑,熅火以取暖,大概也就是後世東北大炕的雛形。
但是如今五部傉薩早已就封的就封、推翻的推翻,而且地方官員暫時尚未完全到位,沒有長官的命令和引導,這麼整村人集體消失的情況確實有些不大尋常。
陸鴻先讓人各屋檢查一遍,確定沒有半個人影之後,便散出幾個暗哨,在村子外圍警戒。
就在他們尋了一塊空地,打算生火做飯的時候,村外突然一陣馬蹄聲響,喜子帶着幾名侍衛折返回來,十幾步外便滾鞍下馬,衝着坐在當中的陸鴻抱拳道:“報告大人,東面有大隊人馬活動的跡象!”
陸鴻敲了敲手中的燒火棍,蹦出幾點飛飄的火星,無奈地搖搖頭:“又該活動筋骨了……”
陳三流嘿笑一聲,站起身來便說:“你若是懶得動,那就好生坐着,我帶人去打發了!” шшш¤ TTκan¤ CΟ
陸鴻擡頭望了望蔚藍的天空,和遠處白皚皚的積雪,搖頭道:“打個埋伏算了,多大點兒事。”說着繼續搗鼓他那堆篝火——炭火底下埋着兩根山藥……
陳三流對這個決定不大滿意,他已經很久沒參加過正兒八經的衝鋒了,難得今天逮到個機會,還不趁機痛快廝殺一回?
可他再是囂張,也知道軍令如山,便聽命分派人手,埋伏在左右茅屋之中。
陸鴻眼睜睜地看着他的篝火被人亂腳踩成了一對灰燼,並且迅速蓋上了厚厚的積雪。他無奈地自己牽馬躲進一間茅屋裡,捂着空蕩蕩的肚皮,從褡褳裡摸出一個冷饅頭狠狠地咬了一口……
正當衆人準備完畢的時候,忽聽村外一聲大喇喇地吼叫:“村裡人聽着,黑石灘的高大王來了,只數十聲便進村,現在跑還來得及!”跟着就聽此人真的數了起來,“一、十!”
隨即便聽一陣亂七八糟的吼叫,約莫有百餘人徑直喊殺着衝進村來。
陸鴻有一口每一口地啃着饅頭,估摸着陳三流出手的時間,也就是在他從十數到一的時候,喊殺聲突然增加了一倍,而且先前那批衝進來的人叫聲之中更是充滿了惶恐與驚訝。
緊接着慘叫四起,那支“高大王”的人馬並沒有支撐多久,便被陳三流帶人砍殺了乾淨……
(遭遇了中國式勸酒,今日至此爲止罷,抱歉少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