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飄揚着寂寞的氣息。
和一般的孤獨不同,那是因爲經歷了實在太過漫長的時間,以至連自我都已經無法回憶起來的深刻寂寞。此處所漂流的氛圍甚至連構成空氣的微粒都顯得彷徨而迷茫。
無數林立的石碑宛如鋼鐵戰士般屹立於此處,過於空曠的地方除了靜謐之外別無所有。如此便是此地的真實情況。只有不知從何而來的微弱光芒點綴着遼闊的大地,昏暗的色彩帶着壓抑的氣氛給予視線可以展望的空間。
這裡並非石室,不知何處的荒野一望無際,蒼茫的天宇上星羅密佈。那些天體是如此的切近,其巨大彷彿伸手便可觸及一般。
沒有風,也沒有生命,這裡僅僅只是亡者的安息之所。
“唔……”
搖搖頭,中池**着從地上爬了起來。
茫然的向着四面環顧了一圈,陌生而寧靜的感覺讓中池那彷彿永不對焦的瞳孔又增添了幾分無奈。對於這種亂七八糟的傳送方式,中池宛如野生動物般強大的適應能力……換而言之也就是粗壯到令人驚訝的神經,早已習以爲常。
那些恐懼、緊張、又或者孤獨之類的負面情緒,他是半點都欠奉。
懶洋洋的打了個哈欠,中池眯着眼睛不滿的碎碎念着。
“什麼鬼地方,怎麼連個鬼影子都沒有?”
解下後腰的鑰匙扣,打開上面的小型照明器,中池將燈光對準了身邊的巨大石碑。上面是深刻在石頭之中詭異的遠古字符,整齊密集的從上至下依次排列開來。
這種東西就算考古學家也未必能看懂,中池很明智的放棄了自不量力的解讀。
順着石碑所圍成的道路前進,寸草不生且沒有任何生物的地方居然能容許人類的進入和生存,真是令人難以理解——中池一邊這麼思考着,一邊將燈光隨意的四處掃射,只不過無論向着什麼地方走動,四周依然除了無數龐大的石碑以外別無所有。
聽不到腳步聲,這裡的地面不知是由什麼物質構成,儘管軟硬度與泥土極爲相似,但是卻不會因爲振動而發出聲響。這種只能聽到自己呼吸的極度靜謐的感覺,就連適應能力極強的中池也忍不住在此宛如死寂般的環繞下感到些許不安。
走到一塊石碑的前面,中池用食指的骨節在上面輕輕釦了幾下,石碑頓時發出“嗡”的一聲綿長而又極爲清脆的金石之音。
“誒?”
這宛如扣動古鐘一樣沉厚的聲音像是潮水一樣傳遞出去,所有的寧靜都被擊成碎片。一種遠遠超越人類聽覺耐性極限的振動頻率轟入大腦,中池頓時感到一陣頭暈眼花。
從鼻子裡傳來一股溫熱的感覺,隨手一抹,他的手背上全是血跡。
中池忍不住長長的舒出一口氣。如果剛纔這種音波持續的時間再長一點,那麼他的神經中樞很可能就會因爲無法承受這種波動的破壞而徹底崩潰。
別隨便碰不明物體,這種理論在只有孤身一人的時候是行不通的——中池破天荒的開始想念克洛維。畢竟,有他在的話自己就不用做這種蠢事了。
這可真是個從來都沒有想過的好處啊。一時間中池忍不住深深的嘆息。
由於光線太暗,所以無論走到哪裡看上去都像是同一個地方。這個僅僅由大石碑排列成的迷宮,卻比真正的迷宮還要令人迷惑……中池甚至敢肯定,如果只是依靠向着同一個方向不停前進的直線突破理論,自己就算走一輩子也絕對走不出這個鬼地方。
依照剛纔音波的回聲頻率來看,這個迷宮絕非無限的空間,應該是從視覺上扭曲了人類空間的感官,從而造成看上去彷彿無邊無際的效果。如果僅僅只是這樣還好,最怕的就是若實質上的空間也被扭曲了的話,那麼想要走出這裡就真難於登天了。扭曲空間最可怕的一種就是無限死循環。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啊……”
無精打采的摸着下巴,中池困擾的皺起眉頭。在呆呆的思索了片刻之後,輕巧的一翻身躍上大石碑,並以儘可能小的動作來避免石碑的劇烈振動。
視線向着腳下看去——
茫茫石碑林所組成的赫然是一個古老的『八陣圖』,平原般遼闊的中心是由河流環繞成的太極圖形,兩個澄澈的大型湖泊互成對角,並以此構成陣心的陰陽眼。
面對着如此恢弘的人工遺蹟,即使冷淡如中池,也不由露出深深感動的表情。
『八陣圖』的傳說中池也只在一些神話故事之中聽說過。聽說舊時代也曾有人精通此巧奪天工的陣法,並將其與其他異術融合形成了一種非常奇特的操縱自然法則的類別——奇門遁甲。這也是舊時代所遺留下來的最早的乙太元素利用的實例,只不過當時因爲過度傾向於便捷實用的物質文明,而導致非物質的神秘逐漸沒落。
真是沒想到,早在十億年前,古老的黃金一族就已經將此應用到了極至。如此龐大的人工建築物,再加上『八陣圖』的防禦,確實用來守墓的話是綽綽有餘。
中池在這一刻也終於明白自己爲何始終走不出迷宮,如果他所學沒有錯的話,應該是被奇門遁甲的古老方術所困。
知道不是實質上扭曲了空間,中池總算稍微的鬆了一口氣,不過目前的情況也不見得就能樂觀到哪裡去。畢竟,古方術現代雖然偶爾有所提及,但卻並非熱門學科,即使專門研究古文明的學者往往也所知不多,更何況還是中池這種從來沒有受過系統教育的類型。
之所以能夠知道『八陣圖』的存在也只是一份運氣罷了。
“啊啦啊啦,這下子看來很不妙啊……”
中池困擾的用手指扣了扣臉頰。
在【外城】時曾無意中得到過一本名爲《三國志》的奇書,裡面雖然有關於『八陣圖』的記載,可關於破解之法卻是相當模糊。故而中池儘管知道必須要轉到生門才能脫身,但至於怎麼轉到生門他就一無所知了。
反覆的跳躍,中池試着從石碑的上方前往陣型的太極中心,卻總是在即將到達的前一刻遇上一陣詭異的白色煙霧,然後就發現又回到了原地。
又連續的試了好幾遍,在覺得累之前,中池就被那種無聊的感覺所挫敗。
“……要是塞西莉亞在的話就好了呢。”
這麼碎碎念着。
比起自己這個半吊子的元素師,對【元素法】顯然研究的非常深刻的塞西莉亞,說不準就能夠從自然法則的共性之中找到可以突破的門徑。如今換成自己,自知肚子墨水有限的中池唯一能夠想出的最好辦法,就是強行推倒一片石碑來從整體上破壞陣法的運行。
“呼,這可真是個浩大的工程吶——”
將青色風衣的長下襬甩到一邊,中池從腰畔摸出黃金短劍。
雖然現在的黃金短劍不能解封發揮出最大的威力,但作爲神器的等級,即使只是基礎的攻擊力和原力加乘,其威力也遠遠勝過只能依靠詭異的彈道來取勝的銀槍『十戒』。
因此在破壞力的甄選上,明顯黃金短劍更適合破壞石碑。
將龍術師的原力灌入黃金短劍之中,從短劍的劍刃之上頓時激發出一道筆直的光膜,並像是被玻璃封存一樣形成了修長的劍身形狀。
“……喔……喔喔……”
第一次發現這種情況的中池發出了類似於佩服一樣的聲音。不過馬上又想到現在不是計較這個的時候,連忙收拾心情,將光束凝成的長劍向着天空高高的舉起。
然後……
用盡全力的向着身邊的石碑雷霆般的橫劈而去。
“嗤啦——!”
裂帛般氣勢恢弘的聲音。
中池完全沒有劍刃切入硬物的感覺,反而像是將鋒刃插入水面一樣,輕鬆的簡直令人難以置信。這讓原本做足準備,全力以赴的中池差點就收不住力,相當狼狽的在慣性作用下踉蹌着向前衝了幾步。
還沒來得及思考究竟是怎麼回事,陰影就伴隨着強烈的危機感一起從頭頂上壓下。
幾乎本能的中池向着側面拼命的一個閃身,接助風壓的推動,以幾近毫釐的差距及時從坍塌的石碑下面滾了出來。巨大的氣流逼的中池睜不開眼睛,如此龐然大物轟然落地,卻詭異的沒有任何聲音。中池不由對構成地面的物質產生了相當程度的興趣。
——不僅沒有一點聲音,甚至連振動都感覺不到。這個地面與其說是吸收振動,倒不如說是抵抗振動。平靜的實在有點讓人感到恐怖。
不過比起這件事情,中池更加在意自己手中光劍的鋒利……原本以爲不知要切割多久的時間才能撂倒的巨型石碑居然僅僅一擊就完全斬斷,光憑這份銳不可擋的氣勢就可以認定,這把短劍即使在名傳千古的諸多神器之中,也絕對是位居頂點的類型。
相對於人類而言所謂鋒利的概念,果然不適合於神器。中池在心中暗忖。
有了這件工具事情就開始變得簡單,中池在連續放倒了一排石碑之後,迷茫的路徑終於展現出本來的真貌……雖然還是那樣無邊無際的樣子,但通往中心太極平原的路,卻已經不再煙霧繚繞。原本看上去似乎永遠走不到的地方,如今也可以略窺一斑。
“如果被那些考古學家知道我這麼胡亂的破壞遺蹟,估計他們非把我吃了不可~~”
還是那樣眯着眼睛一臉瞌睡的模樣,中池一邊喃喃自語的將劍收回腰畔,一邊掃視着地下亂七八糟的石碑苦笑。
儘管對於這個從十億年前保存至今的遺蹟存在着一份感動之心,但那始終只是停留在精神界面的欣賞而已。相比之下,雖然自己有限的生命和漫長的時光比起來微不足道,可對於活着的本人而言卻是無可比擬的重要之物。
很顯然,中池並不認爲自己擁有那種能爲了學術而獻身的、近乎瘋狂的偏執精神。
因爲空間的混亂影響了中池對於時間的判斷,而右手的手錶也早已失去了準確計時的功能——總之,憑着敏銳的感覺,在步行了一段相當長的距離之後,中池總算從陣法變幻莫測的八門之中,來到了太極圖樣般的平原地帶。
一條死循環的河流生生不息的環繞成太極圖樣,兩個湖泊安寧平躺在兩側。
“那麼…接下來該做什麼呢?”
中池似乎完全沒有想好下一步的行動,只是擺出一副隨遇而安的樣子,困惑的看着眼前人工塑造的宏大奇觀。
如果是克洛維的話,中池這麼思考着……
“這個時候——就要靠魄力!”
他一定會這麼說。
中池無力的按着額頭,覺得自己思考克洛維想法的念頭,真是太蠢了。
無精打采的躺在柔軟舒適的平原之上,儘管沒有草皮的覆蓋,但卻絲毫不會讓人感受到冰涼的侵擾,那種溫暖的意味反而令人感到昏昏欲睡。
枕着雙手凝視天空,星羅密佈的穹宇詭異的閃爍着亙古以前的光輝。
“還真是寧靜啊……”
中池打着呵欠一副馬上就要睡着的樣子。
即使面對着如此詭異的情況,甚至有可能永遠也出不去的危險,他卻依舊滿臉不耐煩的表情。那種純粹的倦怠之中絲毫沒有摻雜任何緊張、恐懼、又或者自暴自棄的成分。
總而言之,他就是這樣一臉輕鬆到欠扁的模樣——如果現在有人和他在一起的話,不管是誰恐怕都會這麼認爲的。
對於這種在任何情況下都冷靜到毫不動搖的心態,中池自己也覺得有點厭惡。
“主…人……”
再度聽到了某個少女彷彿遙遠,卻又宛如就在耳邊的呼喚。
“誰?!”
儘管並不認爲這個銀鈴般清脆的聲音之中包含惡意,但中池還是警惕的從地上猛的站了起來,並四處尋找聲音的來源。只可惜那個呼喚是在太過急促和短暫,而且感覺上就像是直接出現在腦海中一樣,完全不具備方向感,所以中池很快就意識到自己無論如何觀望,也只是徒勞無功的白費力氣而已。
只不過就在他正打算放棄的時候,那個久違的聲音再度響起——
“主人……”
太過依稀和模糊,簡直就像是從遙遠的往昔直接傳遞到他腦海的思念一樣。
然而——
中池卻在這份模糊的呼喚之中領悟到了一種十分熟悉的感動。
那是一種即將和久別了無盡歲月的另一半重逢,再度完整般蘊涵着無數雀躍和歡欣,令人激動到震顫不止的幸福。
中池從未有過這種感覺……他的過去甚至從未有過幸福的概念。
即使是那些對於一般人而言理所應當擁有的東西,他卻在很早以前就被自己最親的人殘忍的剝奪。不過在此之前,他的童年也從不覺得有任何可以幸福快樂到閃閃發亮的回憶,那裡總是充斥着被長輩們以毫無理由的強硬姿態灌輸各種知識的不快過去。
他們既不說明理由,也不容許他反對,只是不斷的用這些東西來填充他的童年時光。
直到十歲爲止……
當他理解到自己被逐出家門所具備的含義時,只有十歲的他就明白了,自己從今以後必須一個人活下去。再也不會有家人的責備,再也不會有人逼着他讀書……那些打從出生開始沒有花費任何努力就理所當然擁有的幸福和關懷,到這一刻爲止將全部的失去。
中池在那時候就過早的明白了,所謂的苛責也是極爲珍貴東西。
比起拼命的記憶各種知識不能玩耍的苦悶,即將面對未知的未來讓他感到更加恐慌,尚且還是一個孩子的中池無法想象自己失去家人的生活。於是,他拼命的哀求,拼命的懇求他們讓自己留下來,並且發誓以後永遠聽話,可是卻依舊沒有得到迴應——
那個他最尊敬的大爺爺,在小時候總是用乾枯的雙手滿臉嚴肅給予他擁抱的大長老,這一次卻始終都那麼沉靜的閉着眼睛,一動不動……
莫名的失落,幼小的中池心裡一片空虛。他知道的,那就是所謂的絕望。
——曾經只在書上看到過,並認爲自己一生也不會碰到的詞語。
就在他認爲自己即將窺伺到地獄底層的時候,父親高大的背影漸漸出現在朦朧的煙霧之中。斯文而秀氣的面龐,修長的身體完全沒有一個將軍應有的豪邁氣度,看上去反而更像是風度翩翩的學者。
這樣的人即使穿上盔甲也一定不會威武,中池在很小的時候就一直這麼認爲。
對於這個一年到頭見不上幾面的父親他其實是很怨恨的,每次只要看到別的孩子和父母在一起歡笑他都會莫名其妙的憤怒。
爲什麼這些所有人都理所當然擁有的一切我卻沒有?幼小的他無法理解這一點,小小的心裡只有對現實的不滿,作爲孩子還沒有成熟的思維裡充滿了單純的念頭——
單純的利己、單純的率直、單純的殘忍。
這樣的父親我不要!我只要關心我,會疼愛我的父親!他總是懷抱着這樣的怨恨,對自己的父親冷眼相待,並且從不理會大人那張傷心欲絕的面龐,反而打從心裡感到快意。
然而……
今天,在所有人都不再理會他的今天,來到他面前的卻只有這個曾經他所深深不屑的父親,用那麼哀傷的表情對他說:
“中池,你一定要活下去啊……”
並給予了他可以在惡劣的環境下生存下去的力量——銀槍『十戒』。
中池在這一刻拼命的痛哭,並不是爲了即將被趕出去而傷心,而是爲了他從未了解過自己的父親,這個生命中最重要的人而深深的不甘。
那也是唯一一次,中池感受到父親的擁抱,原來是如此的溫暖。
……回憶暫且到此爲止,言歸正傳。
大約是被少女那蘊涵着無盡等待的哀傷音節所感染,中池不由自主的回憶起了過去的事情,但是卻也沒有沉溺到不能自拔的程度,並很快的就從失神之中恢復正常。
“主人,我在這裡……”
“哪?”
這次中池沒有再發問,而是直接以腦海的思維反問對方。
這裡的大地很明顯是能夠抵抗聲音傳遞的,而少女的呼喚他卻能聽見,那麼就只有一個可能——對方根本不是用聲音,而是腦電波的直接思念鏈接來傳達自己的思想,故而回答的時候也只要讓想法順着思維鏈接回傳就可以了。
當然,這些都只是中池的揣測,不過事實證明他的猜測完全正確。
“我在湖的下面。”
少女如此回答。
中池當即二話不說,迅速的跑到左側的湖邊。話雖說起來簡單,不過事實上這個縱橫平原的過程,以他的腳力,也足足花費了三個多小時的漫長時間。當然,就中池個人而言,這比起躺在原地一籌莫展還是要好多了。
也沒有必要去懷疑少女言語的可信度,反正一個人孤身待在這裡,遲早不餓死也會活活悶死。中池是這麼認爲的。
“啊啊,忘記帶氧氣桶了……”
盯着水面發出意義不明的抱怨聲。
話雖如此,中池那懶洋洋的臉上卻也沒有任何猶豫的顏色,相當坦然的縱身一躍,以和自身表情完全相反的爽快和率直,跳進水中。
“噗嗵——!”
平靜的湖面被少年拙劣的跳水方式所擊碎,伴隨着華麗的聲音濺起高高的水花。
***
華麗的殿堂。
佈置的宏偉而喜慶的地方,那份歡愉的氣息宛如夢幻。
每個觀禮的人都洋溢着幸福的微笑,他們以祝福的心情凝視着正從教堂的門口走進來的青年男女。這是一場幸福的婚禮,潮水般鼓掌的聲音訴說着這個含義。
金髮金瞳的少年挽着自己雙生妹妹的手,步在紅毯的上面。
他們的身影由纖細的影子,逐漸匯聚出完整的形象。
黑色的禮慶燕尾服,少女身着雪白的婚紗,兩個人殷切的笑容和幸福的表情,大約將會讓此刻成爲這一生最快樂的時光吧——所有人都是如此的認爲。
繼續向前漫步……
在掌聲和滿地的花瓣之中,他們即將走上婚禮的司儀臺。
然而——
“辛苦你了。”
克洛維忽然聽到了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
看上去像是早已站在司儀臺的前面,滿臉無精打采的好友埃斯貝爾·雪·中池,穿着新郎特別訂做的白色西裝,一副早已等得不耐煩得表情。
偏偏就是這個看上去讓人生氣的樣子,自己身邊的妹妹尤妮絲卻露出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模樣,並且毫不猶豫的鬆開挽着他的纖手,轉而站到了中池的身邊。
克洛維像是忽然傻了一樣無法理解事態的發展——
詭異,實在是太詭異了!
爲什麼和尤妮絲結婚的人會是中池呢?!克洛維的大腦完全拋棄自身不合理的願望,而只是在合理的地方找茬。
不過他尚未找到可以突破的空襲,對面就傳來了少女溫柔而幸福的聲音。
“哥哥,謝謝你一直的照顧了。”
“克洛維,以後尤妮絲就交給我,你放心吧。”
中池在旁邊順水推舟,不過克洛維聽起來就像是落井下石。
想要說出反對的話,可是嘴裡卻發不出聲音,金髮少年只能眼睜睜的看着自己的妹妹和好友轉過身去,面對這得高望重得神父,開始鄭重的宣誓婚禮的誓詞。
究竟是怎樣的誓詞克洛維完全沒有心情去聽,只是在儀式最後的程序——誓約之吻的時候,望着好友和妹妹那越來越接近的嘴脣,金髮少年終於再也按捺不住那種混亂的心情。
會被雙生妹妹拋下這個事實,如同毒蛇一樣噬咬着他的心。
“不要啊啊啊啊啊!!!!!”
克洛維朝着天空發出驚人的咆哮聲。
“——你鬼叫什麼!?”
伴隨着某人的怒吼和強力一擊,克洛維離奇的夢境頓時如同玻璃一樣破碎。從地上一躍而起的金髮少年迷茫的四處環顧,在確認了剛纔的一切只是夢幻之後,像是傻瓜一樣開心的“呵呵”笑了起來。
“原來是做夢啊。”
對此克洛維明顯感到相當的開心。
旁邊剛揍了克洛維一拳的德倫泰冷冷的瞪了他一眼,斯文的面龐上全是蔑視的表情。對於這個腦袋脫線的傢伙,他已經受夠了。
“好了,反正現在已經出來了,德倫泰就算了吧。”
文森特在一邊打着圓場。克洛維順着聲音看去,只見他的懷中抱着一個尚且沉醉於安睡之中,一頭滄海般蔚藍色的秀髮,看上去滿臉幸福的美少女。
一瞬間只感覺到心猛的跳了一下,那宛如野花般清秀美麗的容顏給予克洛維的震撼,實在是無法形容。他此刻已經一個勁的在心裡狂叫着——
“要死了要死了,爲什麼這個世界上會有比尤妮絲還漂亮十倍的女孩子啊!!?”
難道剛纔的夢境是神明的暗示?告訴我這個世界上最值得追求的女人已經出現——絕對是這樣的,沒錯!克洛維自己在心中給出了完美無缺的答案。
抖擻了一下精神,金髮少年愉快的走到文森特的面前。
“這位小姐是?”
“我的妹妹。”
文森特的回答倒是相當簡單。
“原來如此……”
克洛維爽朗的笑着露出了一口閃閃發亮的潔白牙齒。
“給我介紹一下吧。”
“離遠一點,別把傻氣傳給我的妹妹了。”
文森特像是趕蒼蠅般揮揮手,一臉鄙視的表情。
“——沒必要說的那麼過分吧!!!”
“這不是在擡舉你麼?”
旁邊的德倫泰以微妙的眼神從哥哥那裡接過話來。對於自己所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克洛維顯然難以接受,迅速達到暴走的境界。
“被你這麼擡舉我可是一點都不高興呢!!!!”
“安靜點,吵醒我妹妹了!”
“嘿!”
被文森特這麼一吼,克洛維宛如受驚的兔子般彈了一下,然後識趣的閉上嘴巴。
“唔……”
伸着懶腰從自己哥哥的懷中爬起來,塞西莉亞慵懶的揉着眼睛。
在看到兩個哥哥的時候很自然的露出了非常幸福的笑容。
“哥哥啊,早上好。”
“……”
看着天上的夕陽,文森特和德倫泰都不知道應該如何回答。對於自己妹妹這種完全脫離現實的性格,他們雖然早就習以爲常,但卻也沒到能夠應付自如的地步。
——能夠跟上她腳步的人,思維本身肯定不正常。
塞西莉亞在伸了一個懶腰之後這才發現四周蒼翠的環境,當下歪着小腦袋開始思考。
“我什麼時候出來了?”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們出來的時候就看到你躺在地上。”
其實大家都是這樣,醒來的時候就發現所有人都已經到了遺蹟外的山脊之中。德倫泰並沒有把這些事情告訴妹妹,反正以她的腦袋也思考不出什麼良好的結果。
“這樣啊……”
很簡單就接受了,塞西莉亞忽然想起了什麼似的一拍手。
“哎呀,中池呢?”
“中池?!”
幾個人同時轉過頭來,將視線凝聚到塞西莉亞的臉上。
“你怎麼會認識中池?塞西莉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嘻嘻。”
面對着哥哥的質問,瞭解到自己不對的少女,很可愛的笑了起來。
文森特和德倫泰同時按住了額頭,痛苦的說不出話來。
“……”
只有依舊滿腦袋迷糊的克洛維疑惑不解的看着眼前三人各自奇怪的表情,不知所措的呆呆立在一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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