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長老稍稍擡起的目光凝視着因爲激動而挺起背脊的此身。
“遭受了此等失敗,你覺得本家現在的聲望還能影響教皇的決策麼?”
“不能………”
這兩個字十分的簡單,卻也道出了沉重的事實。
在所有的名門之中埃斯貝爾家算是人丁最稀少的一支,因爲本家的特殊能力是不能化作知識傳遞,而只能作爲血脈繼承的東西,所以爲了維護血統的純正,一直以來進行的旁系三代至六代以內的族內婚配政策讓這個古老的家族人丁單薄。
分家的支數與其他世家相比實在太少,而且大多不具備龍術師的能力或者十分低下,只是偶爾纔會隔代遺傳不世出的天才。
故而相對於其他根深葉大的世家,從戰爭中崛起的埃斯貝爾一族所握有的權柄主要集中在軍事上面,而且更多的依靠打仗所積累的威望。
“我們目前已經打點過宗教裁判所,他們會在審判機關將你父親判爲長年監禁。三年之後如果你能奪到第七席的席位,洗刷你父親留下的污名,證明吾等一族沒有衰落的話,那麼即使動用權柄讓他無罪釋放也是毫無難度的。”
“但是………”
枯老的手心撫摸着黑色的木箱,蒼老的表情看上去極爲嚴肅。
“———如果你做不到的話,那麼我們將會把你父親的名字從家族刪除出去,讓他在聖職院被囚禁一輩子。”
這已經變成了**裸的威脅。
我非常清楚如果連最後的貴族姓名都被奪走的話,那麼被關在聖職院之中,天天面對着那些毫無人性的異端管理員的父親,將會失去最後的保障。
裝出一臉面無表情的樣子,僵硬的重新彎下身體,深深的低着頭。
“我明白了!”
“不過在此之前,我想問一下,按照順位應該是當初由分家裡挑選出的候補來繼承這個席位纔對,爲什麼現在會輪到早已被逐出家門的我呢?”
沒錯,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說,這都是十分不合理的事情。
對於被逐出家門的原因當初並沒有得到合理的解釋,反正從父親含糊其詞的說法中,隱約可以猜測到自己似乎是因爲不正常的進化而被判定爲人類失格的次品。
所謂不正常的進化就是失敗的變異,這樣的人在歷史上並不罕見,大多表現爲擁有着高超的能力,但精神層面的控制力很差或者身體存在嚴重的缺陷。這類人被蔑稱爲亞人,往往集中在城市外圍由裁判機關下屬的異端審問局監察。
說是監察,其實教廷並不承擔管理的職責,不過是將那些亞人控制在城市周邊一個侷限的範圍以內,防止暴動罷了。至於內部自相殘殺也好,互相攻擊也罷,不蔓延出來影響正常人類生活就行。
所謂【外城】是個以實力爲尊,秩序相當混亂的法制真空地帶。
而我卻在那裡足足生活了七年的時間,時常對於自己能夠活下來這件事情,感到就像是奇蹟一樣難以置信。
閉上眼睛,這時候老人的表情看上去纔有些老邁。
“你的堂弟埃斯貝爾·維爾·索汀因爲被【蒼龍之眼】所拒絕,已經失去了繼承本家的資格,被第十三系的分家領回去了。”
果然是這樣,作爲旁系的血統想要進入本家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除非天資特別超羣,或者隔代遺傳偶爾產生特別優良的血脈,否則就很容易因爲不是純血而被視爲埃斯貝爾家象徵物的【蒼龍之眼】所拒絕。
說起來那其實也只不過是一塊原力的測試結晶而已,據說只要特能值達到60%以上的水平,石頭就會根據數值的不同而發射出異色的光線。小時候曾經摸過幾次,每次看見那塊石頭裡面滲出雪白的光亮之時,身後的父親就會露出由衷安慰的表情。
然而那也不是小孩子可以排遣無聊的玩具,好像沒得到長老會的允許是不能碰的。
總而言之,就是在沒有選擇的情況下,此身才會從【外城】被招回來。雖然脫離了那個鬼地方確實讓人開心,不過這裡也不是什麼能讓人安心的居所。
“原來如此。”
對於堂弟的命運也不好說什麼,畢竟自己就是很明顯的前車之鑑。不過他比我幸運的是,不用被驅逐到混亂黑暗的地帶,還擁有着可以回去的港灣。
當然也不是什麼值得羨慕的事情,那個孩子回家後的日子應該會很難過吧。
但是比起當初我趴在街頭的暗巷裡面從垃圾堆中翻找食物的遭遇,無論怎麼想,都要幸福上無數倍纔對。如果這樣還墮落的話,那也只能證明那個傢伙是個沒用的廢物而已。
從耳中傳來嘶啞沉重的聲音,大長老以目光示意會議桌上黑色的盒子。
“一會你把這兩個箱子帶走吧———”
“裡面的東西按照你父親的囑託,我們誰都沒有先行打開過目,按照他所說的條件,只要你還願意繼承埃斯貝爾之名,那麼這些就是屬於你的。”
也就是說,如果一開始此身不肯恢復埃斯貝爾之名的話,這兩樣東西就不會給我。
覺得有點悲哀,在父親的心裡最重要的終究還是家族,即使是想給我留點什麼,也還要在確認此身沒有背叛埃斯貝爾家之後。
無法理解啊,父親喲,這個冷漠的家族究竟給予了你什麼,值得您如此眷顧。
“啊,謝謝大爺爺!”
視線在那些一言不發,只是用蔑視的眼神和天花板過不去的老人們身上游走一遍,然後恭敬的從沃爾貝特老翁手中接過兩個黑盒子。
入手的質量並不沉重,顯然箱子裡面的容積空出了一大塊。修飾十分的簡單,百色木製成的木料手感倒是相當的輕巧,只是沒有雕刻花紋的盒蓋顯得頗爲粗糙,右下方的角落因爲碰撞而脫落一整塊的油漆。
可以從一定程度上看出準備的倉促,大約是在被捕前臨時找來的東西吧。
緩緩的退出會議廳,在順手把門關上的時候,從最後的縫隙裡面看到那些早已按耐不住的長老們、迫不及待的站起身來對沃爾貝特老翁羣起發難。
就算是如此之遠的距離依舊可以感受到那隱約傳來的咆哮聲中所蘊含的憤怒。
“哼,我會豁出性命去努力的,爲了父親………”
對那些眼睛裡面已經只剩下名望和權力的老頭們露出了相當輕蔑的表情,歲月所積累的智慧全部沉澱之後就變成了這樣的精神麼?可笑啊!
嘴角不自然的浮現出幾分不屑一顧的弧度。
以比老人們更加瘋狂和炙熱的心情,在心裡暗暗的立下略帶扭曲的誓言。
“———爲了爬到所有人的頭上,不再像狗一樣的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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