湯菀瞪了姜崇安一眼, 乾脆撇開了目光不去看他。看到她那倔強不服輸的神情,姜崇安憋着一口氣,最後只是長嘆了聲。
轉頭看向禁衛隊, 姜崇安那猩紅的丹鳳眼閃過一絲狠戾。
他和餘年一前一後, 將湯菀護在中間。三人合作, 不一會就將所有禁衛軍都打倒在地。
眼看着侍衛躺了一地, 白屠眼中劃過一絲驚慌, 但很快他就強自按捺下內心的不安,朝着一側的宰相大聲喊:“宰相!”
宰相抿抿嘴,迅速將不屑遮掩起來:“陛下放心, 臣這就叫辛隊長他們來。”
說着,他往後退了兩步, 掉頭就往寶座側後方的小門走了。
白屠沒料到宰相說走就走, 一時間愣在了寶座上。
地上躺了一圈他的手下, 僅剩下還站着的,全都是他的敵人。白屠額頭漸漸冒出細密的冷汗, 眼角餘光忍不住往一側的保存瓶飄。
“白屠,你要實話實說還是我幫你回憶回憶?”餘年搶先往前,指着白屠的鼻子直接發問。
自從當上塔主,白屠這還是第一次被人當面責問。他的神情很不好看,但一掃到四周的情況, 還是強忍了下來。
“你想讓我說什麼?”白屠沒好氣地問道, 看着餘年的目光猶如看着一隻螻蟻。
姜崇安看他還想着抵抗, 冷笑了聲越過餘年, 直接走到了那保存瓶旁邊, 使勁朝那個保存瓶上一捶。保存瓶瞬間裂出一條縫隙來。
“說不說?”姜崇安微勾起嘴角,笑得燦爛。
白屠嚥了咽口水, 還是堅持着自己不知道說什麼。
湯菀推開兩人,走了出來,直截了當問道:“你纔是幕後主使。那些英雄都是你送去換糧食的替死鬼。”
“你可別開玩笑!”白屠一聽,雙手抓緊了寶座扶手,直接嚷嚷起來,“在這四大塔裡去哪來的主使?”
“把你知道的說出來!”姜崇安手中寒光一閃,身形迅速朝着寶座逼近。不過眨眼間,唐刀泛着寒意,直接抵在了白屠的脖子上。
白屠嚇了一跳,忍不住轉頭去看身後那個小門。姜崇安拿着唐刀,毫不客氣地將他的頭推了回去。
見白屠還想着拖延時間,姜崇安乾脆用了幾分力氣。隨即,白屠脖子上現出一道血痕,鮮血一點點往外滲出。
“別別!我說我說!”白屠被脖子間的疼痛嚇着了,再也不敢去看那小門,鬼哭狼嚎似的大叫起來。
姜崇安將唐刀稍稍往外退了點,冷冷的目光不客氣地盯着他。
白屠磨蹭了下,被餘年一個喝止,急慌慌地又開始說起來。
按照白屠的說辭,食肆船送人頭去換食物,是建塔之處就已經說好了的約定。一千名活人,每個塔兩百五名。然後再各自出一千個罐頭。
那保存瓶中的液體十分特殊,經過了這麼多年的改造,已經能夠完美地將風味保存下來。但爲了能更加新鮮,他們一般是直接將活人封進去。
聽到這,餘年忍不住衝上前,一個直拳就朝着白屠臉上砸去。
強酸體質的拳頭落在白屠的臉上,滋啦啦泛起一陣白煙。白屠疼得大叫一聲,差點從寶座上滾下來。
餘年還想繼續打,卻被姜崇安攔了下來。
姜崇安冷冷看着白屠,眼底閃過嗜血的光芒。他閉眼平緩了呼吸,睜眼睥睨着眼前的人,好一會才說:“接着說。”
白屠渾身一抖,終於感受到從心底涌上來的恐懼。他嚥了咽口水,張開乾澀的嘴巴,結結巴巴的,費了好大力氣才又開始說起來。
掌舵人和外面的接頭人,都是非族出的。他們這四大塔的塔主,只需要把人湊齊就行。所以在屠塔,皇室禁衛隊的隊長們,每年都有相應的指標需要完成。
“是一個小隊要湊齊多少屍體?”湯菀湊上前,看着白屠的目光帶着複雜。她心底驚濤駭浪,但真要開口,又覺得語言蒼白得不足以表達。
白屠點點頭,又換來餘年一個拳頭。他抱着腦袋,整個人滑到了寶座底下,心裡頭將辛寒和韓茜從頭罵到了腳。
但不管他再怎麼罵,辛寒和韓茜都還不曾露面。
白屠躲着不敢說話,大廳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每個人都在消化着接收到的訊息。
就這麼聽着,原本湯菀還沒什麼想法。但一認真想起來,她忽然越想越覺得心寒。
他們湯家雖然不是顯貴,但對盡塔皇室那是忠心耿耿。可就算這樣的忠誠,她的哥哥湯池還是被推上了食肆船。
湯菀的爸媽願意用自己換湯池出來,可塔主白盡竟然要兩個換一個!
貴族裡頭不是沒有上食肆船的人,但一家去兩個卻是從來沒有的。但那時候,白盡同意換,湯菀的爸媽不知道有多感激。
可如果他們知道這一切都是白盡搞的鬼,他們還會感激嗎?
湯菀心頭泛着酸楚,眼眶漸漸溼熱起來。她深吸一口氣,努力將心底上涌的嗜血衝動壓制下去。
好一會,她睜着一雙泛紅的眼睛,死死盯住了白屠。
“原來害死我爸媽的,就是你們!”湯菀手中長鞭一揮,長鞭像是長了雙眼睛,朝着白屠靈活地纏繞了過去。
姜崇安默契地往後一退,將空位讓了出來。
可長鞭還沒纏上白屠,斜地裡刺出來的長劍輕易地將其挑開了。
“辛隊長,你要助紂爲孽嗎?”湯菀被那力道帶得往後踉蹌兩步,穩住身形,她第一句話就是責問。
辛寒身上的冷氣似乎又強了一點。他沒有看向臉上帶着欣喜笑容的白屠,而是跨過他一個人面朝着姜崇安他們。
“職責所在。陛下這麼做有欠妥當,但這確實維護了塔內的安穩。”辛寒第一次耐心地給姜崇安他們解釋,面無表情的樣子看不出內心真實想法。
姜崇安不找痕跡地靠近了湯菀、餘年,手中的唐刀調轉方向,鋒利的刀刃對準了辛寒。
“辛隊長,我覺得你是個好人。”姜崇安掃了眼辛寒身後的白屠,接着又說,“這樣子的陛下,我們宰了一個,你可以再扶持另外一個。”
“我們只對付現在的皇室,貴族仍舊還是原來的貴族。”姜崇安做了保證,就這麼望着辛寒,等着他的回答。
“向天歌絕望到發狂,就是因爲他找不到逃脫的路。”辛寒忽然開口,但卻對姜崇安的提議毫不理睬。
“我們不是沒試過,而是不會成功的。”
說着,辛寒將長劍調轉方向,竟朝着白屠的胸口狠狠捅了進去!白屠悶哼一聲,捂着胸口倒在地上,臉上的紅潤迅速褪色。
但那紅色消退到一半時,忽然就這麼停止了。姜崇敢、餘年和湯菀三雙眼睛全部都盯着白屠看。
只見白屠顫抖的身子忽然間就不抖了,他甚至安詳的閉上了眼睛。他的胸口處泛起一陣柔和的白光,白光流連了好一會,才漸漸消散。
白光消失不一會,白屠就清醒了過來。他右手撐着地板,翻身坐了起來,伸長手指指着辛寒喊道:“你竟敢謀害我!”
“他殺不死。”辛寒沒有理會白屠的叫喊,語氣平淡地和姜崇安說。
與其說他在向姜崇安展示緣由,還不如說他在期待着姜崇安給出答案。能不能殺死白屠?
從那白光出現開始,姜崇安就開始走神。他清楚感受到來自那光團的能量。他能感受到其中蘊含的生命力。
那麼親切和熟悉……
姜崇安被自己的想法嚇到,猛地一個激靈回過神來。一擡眼,他便對上了辛寒隱含期待的目光。
姜崇安薄脣微微一抿,將目光放在了白屠身上。白屠想突然被捏住了喉嚨,那狐假虎威的叫嚷聲漸弱,直至消失。
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心底傳來,鼓吹着姜崇安去爭奪那一團白光。聲音越來越強烈,幾乎就在耳邊呼喊。
姜崇安被那聲音勸說得蠢蠢欲動,終於按捺不住,往前走了兩步。他停在辛寒身旁,低頭看着地上坐着的白屠。
“如果我能殺死他,你幫我清空皇室。”姜崇安沒有直接動手,而是微斜過腦袋望向了辛寒。
辛寒收了長劍,沒有說話,卻是無聲的點點頭。
姜崇安滿意地笑了。他三兩步上前,將手中的唐刀收了起來,右手攤開,按在了白屠胸膛上。
那個位置,就是剛剛辛寒刺出來的傷口的位置。
姜崇安半合上雙眼,眼中猩紅越發耀眼。也不見他有什麼動作,就這麼保持着右手按住白屠心臟的姿勢,安安靜靜地單膝跪在地上。
過了好一會,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辛寒暗自嘆了口氣,自嘲的勾了下嘴角,打算上前兩步。
異狀突起。
姜崇安手下白光驟然閃現,並迅速壯大。不過眨眼間,白光幾乎將他整個人包裹在其中。
白屠一聲不吭,就這麼軟軟地倒在了地上。但姜崇安對此,似乎毫不知情。他保持着那個姿勢,周身泛起的白光越來越盛。
突然,白光驟然一亮,又極速收縮。須臾間,所有白光涌入姜崇安的掌心之中,消失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