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是最好的遮蔽物, 但卻沒能遮擋住姜崇安和韓茜對視的目光。
姜崇安審視着她,許久才收回了目光。韓茜在他的注視下,微微垂下了眼眸, 蓋住其中的深意。
姜崇安朝着韓茜勉強一笑, 轉向餘年和湯菀時, 語氣又平靜從容:“我們走吧。”
餘年乖乖應了聲, 邁步朝聲音來源處走去。一旁的湯菀伸手拖住他, 成一斜線往姜崇安行走的路線靠過去。
三個人一直到走出房間門,姜崇安才狀似不經意地說了句:“別讓屠塔垮了。”
“啊?”餘年滿頭霧水地應了聲,被湯菀壓着走了。
韓茜微微一愣, 忽然揚起了欣慰的笑容來。她看向房門口,輕輕點頭, 應了聲“嗯”。
姜崇安三人出了皇室大樓, 直接鑽進了雲霄飛車。一路風馳電掣, 幾乎又把餘年的膽汁給吐乾淨了。
等雲霄飛車停下來,餘年已經理會不了其他事了。
大街上亂成一鍋粥, 姜崇安他們視而不見,埋頭就往中央大樓梯跑去。
路過之前的那個大洞,姜崇安下意識掃了一眼。在一眼掃空之後,他自嘲的笑笑,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那裡, 元平的蟲繭已經不見了。
姜崇安把治癒領域召集回來時, 就不敢去深思這一邊的情況。元平的蟲繭沒有了領域的保護, 在辛寒面前根本就是塊軟豆腐, 想怎麼捏怎麼捏。
現在, 蟲繭沒了,元平也沒了。
懷着沉重的心情, 姜崇安帶着餘年和湯菀,直接跑進了中央大樓梯。
位於大樓梯中間的電梯廂,停得穩穩當當的。姜崇安往前兩步,突然就停住了腳。
“怎麼了?”餘年跟着急剎車,看着近在眼前的電梯有些心急,但又懼怕隱在暗處的偷襲。
“停電還能坐電梯嗎?”姜崇安一本正經地問道。
“不能嗎?”餘年同樣蒙圈。
沉默着的湯菀無奈地嘆了口氣,擠開他們兩個人,往前走了過去。
中央大樓梯裡因爲沒有燈光,四周都是漆黑一片。彷彿一不小心,人就會直接掉到最低層去。
湯菀目不斜視,根本沒有受到影響。她來到電梯廂前,蹲了下來。也不知她搗鼓了什麼,中央大樓梯的燈光閃爍了下,突然啪的一聲亮了起來。
突如其來的燈光,照得姜崇安和餘年一陣眼花。姜崇安擡起右手遮擋着光芒,好一會才適應了這個亮度。
不遠處,電梯廂的指示燈也已經亮了。湯菀打開了電梯門,在門邊朝裡伸出了右手,做了個請的姿勢。
她努力將揚起的嘴角往下拉,企圖製造個嚴肅的表情。
姜崇安和餘年對視一眼,咳了咳清清嗓子,這才揹着手大搖大擺地上了通道。
三個人魚貫進入電梯廂裡,電梯門合上,發出了叮的一聲脆響。電梯下降的速度,比自己爬樓梯快了許多。
不過十來分鐘,電梯已經到了底。
電梯門一打開,姜崇安和餘年就迫不及待跑了出來。這電梯和那雲霄飛車的段數,基本一樣啊!
兩人緩了好一會,才站直了身子,跟在湯菀身後。湯菀熟門熟路地往前走,輕輕鬆鬆就將中央大樓梯的門打開。
熟悉的擺設涌入眼簾,一切都恍如隔世。
姜崇安帶着絲戒備,小心翼翼地踏進了十六層。
所有的擺設,在機器人的操作下,全都復位。一切整齊得,就好像他們從來沒到過這裡一般。
懷念與感悟同時涌上心頭。
餘年快走了兩步,站在一處一人高的紙箱旁邊,伸手扶住了紙箱壁,說:“崇安,你說那些保存瓶裡,到底關了多少無辜的人?”
“我最初也不過是不想我爸上船。”
姜崇安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多說什麼。
轉了一圈,他們又回到了最初的這個地方。一無所有的同時,又收穫頗多。
沒有了警備系統的十六層,像是突然失去了所有神秘的吸引力。塔外的清風徐徐吹入,將這一層積存已久的腐朽氣息一掃而空。
姜崇安深吸一口氣,率先走向了那個出口。
沒有防護網,沒有食肆船。這裡沒有一絲阻礙,他們就這麼輕輕鬆鬆走出了屠塔。
站在十六層往下望,還有一大段距離纔有樹冠的存在。餘年看着這高度,眨了眨眼,才又轉頭問一旁的姜崇安:“怎麼下去?”
“難不成你還會飛?”姜崇安沒回答,湯菀答了。
她沿着平臺來回走了幾遍,選中了一個落腳點,就這麼往下一跳,懸空掛在了外牆上。
屠塔風吹日曬這麼多年,外牆早已斑駁坑窪,倒是方便了三個人的攀爬。三個人赤手空拳,就這麼掛在了外牆上,一點一點往下移。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姜崇安手臂酸澀得動彈不得。他掛在半空中休息,低頭去看剩下的高度。
其實也不高,只剩下三四米的距離。姜崇安嘴角微勾,乾脆鬆開手,就這麼從高處跳了下來。他屈膝落地,穩穩的,沒有受到半點傷害。
餘年和湯菀見狀,也跟着有樣學樣。
三個人剛一落地,屠塔突然發出滋啦啦的電流聲,緊接着啪的一聲細微聲響,整座屠塔亮了起來!
姜崇安仰起頭,但根本望不見最頂層。但他知道,此刻的韓茜,正在頂層看着他們。
對着屠塔揮了揮手,姜崇安選定了一個方向,頭也不回地往前走去。屠塔那巨大的塔身,在樹木的遮掩下,若隱若現,漸漸的消失不見。
湯菀靠着記憶中的路線,在密林中艱難地開路。姜崇安和餘年第一次在叢林中行走,踉踉蹌蹌的,差點直接摔跟頭。
幸好他們的身手都挺不錯的,纔沒有直接摔個狗吃屎。
就這麼走了整整一個星期,湯菀再也確定不了前進的方向了。餘年挫敗的坐在了一棵大樹下,雙手使勁搓着自己的臉頰,看上去十分的疲憊。
“湯姐,你想起怎麼走了嗎?”餘年乾脆躺在樹根上,微微側過頭去看湯菀,“早知道這麼難走,我們還不如直接等是食肆船來呢!”
“抱歉。”湯菀沒多說什麼,直接道了歉。
餘年猛地從樹根上翻起來,一臉的驚嚇說:“別!湯姐。我寧願你開口大罵我,也不想你道歉啊!”
“這路可怎麼走啊!”
餘年哀嚎上了,看上去還有就地打滾的趨勢。
姜崇安靠着樹根站在一旁,仰頭看向樹縫之間的太陽。
那一輪圓日照得人渾身發懶。姜崇安就這麼仰頭曬着太陽,一動不動地聽着四周的聲響。
忽然,一陣急促的沙沙聲透過灌木茂密的枝葉,直往人耳朵裡鑽。姜崇安才睜開眼,便看到一個人影從灌木後撲了過來。
姜崇安直接往一側跳開,那人撲得太狠,直接一腦袋撞上了樹根,暈了過去。
姜崇安盯着一動不動的人,長長吁出胸腔裡憋着的一口悶氣,擡頭看向餘年。餘年一驚,趕緊撇乾淨關係:“他和我無關!”
“過來幫忙扶人。”姜崇安的聲音帶着強烈的無奈。他真沒想到,餘年竟然那麼快就從悲傷中走了出來。
更令他想不到的是,餘年還是那麼一副呆樣!
湯菀站得較遠,隨意掃了眼那個昏迷的身影,才擡腳走了過去。
那人臉朝下趴着,一動不動,根本看不出生死。湯菀走近時,姜崇安正蹲下把他翻了個身。
一道寒光猛地閃過,鋒利的匕首迅速逼近姜崇安的臉面。姜崇安往後下腰,直接避開了匕首的鋒芒。
寒芒映到那人臉上,一雙湛藍的眼眸乍然閃現。短髮映着日光,閃過一絲綠色的光澤。
湯菀眸光輕輕掃過,臉上神色頓時一稟,瞬間沉得像墨汁。她站定腳步,取下長鞭狠狠地抽了過去!
長鞭輕易捲住了那人的手腕。湯菀使勁一拉,將來人拉扯得朝他的方向踉蹌過來。隨即,也不知道她從哪裡摸出的一把匕首。
湯菀手握匕首,狠狠朝着那人的腰側捅去!
那人揚手反攻,目光不經意間往後一掃,手上的動作竟突然停頓了下。因這稍微的停頓,湯菀的匕首沒有受到絲毫的阻礙,直接沒入了那人的腰側。
那人被刺中,悶哼出聲,眉頭緊緊皺着。他鉗住湯菀的手臂,制住她握着匕首的手。
但湯菀另一手上的長鞭,沒有絲毫的停頓,直接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疼得齜牙咧嘴,手中匕首揚起,再沒有絲毫停頓,直接攻向了湯菀。
姜崇安攻擊的動作一滯,緩緩收了攻勢。他站在原地,看着突然發飆的湯菀。
湯菀下手沒有一點客氣,鞭鞭入肉。長鞭抽在身上,揚起衣服的棉絮,輕易抽出一條條裂痕。
那人且攻且退,眼見着頹敗的失態越來越明顯。但他沒有放棄,即使挨着打,還是堅持不懈地往前衝。只是每一鞭子落下,他都要齜牙咧嘴疼得嘶嘶響。
“湯姐這不對勁啊!都下死手了!難不成她和那個人有什麼深仇大恨?”餘年蹲在樹根上,看了半天,只看出湯菀下手的那個狠勁沒有一絲保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