週日清晨,夜福是帶着無比複雜的心情去叫阿零起牀的,只因今天,是主子約定好了要帶着阿零出去和那蘇小姐見面的日子。
那一天,主子回來提出這個提議的時候,他是很震驚的,之後想了想卻又馬上想明白了…看來,主子這段時間也是到極限了吧,完全無法放過一切能和阿零相處的機會呢…
只是這一次卻是要見那位蘇小姐,阿零她能好好接受嗎?夜福擔心的嘆了口氣,推開阿零的房門,驚訝的發現小娃娃已經起來了,正笨拙地坐在牀上套襪子。
夜福看着早起的娃娃,沉默着過去幫忙,只覺得阿零心裡該是很排斥的吧,和主子的關係還未緩和,又要去見不熟悉的女人,這次的出遊,會不會反而弄巧成拙,把主子和阿零的關係搞得更惡劣了?如今,也只能期待不會發生任何不美好的事情了。
清晨8點,夜福帶着收拾妥當的阿零從樓上下來,晝焰行已是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等着了。一身墨色的長風衣,內裡深灰色襯衣配上黑色西褲,他秋冬的衣裝幾乎都是這樣正式深色的款式,灰暗的顏色帶出一抹壓抑,整個人看着更加難以親近了。
而小阿零,則是被夜福特意往萌系路線拼死打扮了一番。黑白色的絨毛小外套,黑色的燈芯絨褲子,再配上一雙好走路的奶白色小鞋;外套的兜帽上墜着一對黑色的小耳朵,衣袖也是黑色的,搭配起來從背後一看,不就是隻綿啾啾的小熊貓麼!
中秋節那晚阿零的萌兔裝晝焰行現在還記憶猶新,乍一眼看到樓上下來的小熊貓,微微蹙了蹙眉凝上了娃娃低垂的小臉。夜福在一邊偷偷觀察主子的表情,心裡輕嘆了口氣——主子,您也表怪我這個時候還在您傷口上撒鹽,只是不刺激刺激您,您猴年馬月才能邁出和小阿零和好的第一步哇!
想着,夜福從肩上拉下繡着熊貓腦袋的小挎包掛到阿零的肩膀上,嗯,激萌熊貓裝徹底完成!
晝焰行盯着娃娃看了一會兒,默默起身去車庫提車,夜福蹲下身牽起阿零的手:“小阿零,怕不怕?”
娃娃今天一早起來精神就有點恍惚,心裡像揣着很多事,聽見夜福的話,娃娃擡眼看了看他,搖搖頭。
夜福拿出兩張一百塊,疊好塞到阿零的包包裡:“這個錢你收好,要是和殿下走散了,知道該怎麼做嗎?”
“嗯,”阿零點頭,“去小店找阿姨借電話。”
“不錯,”夜福點點頭,“這個錢估計也用不上,到時候如果看見什麼喜歡的東西就自己買一點,玩得開心哈!”
嗯…小阿零乖乖點頭,在夜福略帶擔憂的目光注視下,默默上了車。
今天天氣非常好,秋日微涼的風讓照在身上的陽光顯得愈發溫暖,阿零有些拘謹地坐在副駕上,起先還正襟危坐,隨後便在暖暖的陽光和空調暖風的雙重作用下,慢慢睡了過去。
她實在是太困了,因爲昨天晚上她一晚都沒睡好。在得知要和殿下出去玩的時候,她即欣喜又害怕,在得知蘇婭也要一同去之後,她失落了一會兒,心裡燃起了鬥志。
這也許就是她最後一次機會了,她要當着殿下的面證明,其實她還是比蘇婭有用的!只是,現在她的用處,又該怎麼證明呢?
以前,她的能力是眼睛,她可以看見別人看不見的“人”,mama說過,這個能力是她的驕傲;
可是,殿下似乎並不在意這個,他從來沒有讓她到處去找那些只有她看得見的“人”…
她還有另一個能力,就是可以讓某些“人”進入她心裡,然後她似乎就可以做很多很多之前做不到的事,每一次,都讓mama和其他人露出驚歎的表情;
只是,自從上一次她用過這個能力之後,殿下就不許她再用了,她想,殿下應該是不喜歡她的這個能力…
那麼,她還能做些什麼來證明自己的用處,才能不被殿下嫌棄?昨天晚上,她想了一整夜,直到困得不行了迷糊睡去,都沒能得出有用的答案…
銀灰色的跑車平滑的行駛在高速公路上,晝焰行握着方向盤平視前方,臉色是一貫的清冷,細看,卻能從那伸長的手臂和肩膀的弧度間看出一絲緊繃。
他一直在想該怎麼和娃娃開口說第一句話。以什麼語氣說,說什麼內容,該問問題還是陳述一件事,怎樣才能引起娃娃回答的興趣並且不嚇到她。在開出一刻鐘之後,他很快就不再糾結了,因爲從身邊傳來的呼吸聲和心跳聲愈來愈平緩,他發覺娃娃已經睡着了。
過了一會兒,他才微微偏頭,瞥了她一眼。
金色的陽光中,娃娃小小的腦袋斜斜的靠在車門和靠墊之間,白皙若瓷的肌膚在陽光下甚至有些微微透明,帶出牛乳般的質感來。阿零的髮色很黑,膚色很白,那漆黑的髮色如今在陽光中裹上了淺淺的金,濃密的睫毛如同一對褐色的蝶,隨着綿緩的呼吸偶爾顫動一下,輕盈欲飛。溫暖的陽光可能照得娃娃有些熱了,那白皙的小臉上點點泛起了粉色的暈,從輕薄的肌膚下透出來,健康又可愛。
當晝焰行注意到的時候,那已經是他第四次分心朝那邊看了,長指在方向盤上輕敲了一下,下一刻他一個急轉右靠,將車停到了高速隔離帶上。
少了發動機的聲音,密封性極好的跑車內一片靜謐,微分吹過樹影在娃娃臉色留下斑駁的痕跡,她仍是睡得深沉,臉上每一處細膩的弧度,每一分搖曳的光影,都落在了那深深凝視的青黑墨瞳裡。
曾經,有很多人當着他的面,誇獎過阿零的長相,說她靈巧可愛,說她秀氣漂亮。一個5歲的娃娃,本就應該是最可愛的年紀,他一直知道她可愛,只是今日,這樣認真的看去,卻只覺,那細膩如畫的眉眼,那精巧秀氣的鼻子,那微微上揚時時含笑的小嘴,處處,無不透出靈動精緻,那還未長開的五官,已是隱隱能看出未來清麗無雙的容顏來。
只是,他並不覺得長得好看有什麼必要,任何完美到極致的東西,終將被毀壞得最爲徹底。所以,他的阿零,無需做最好看的那個,也無需強大到無人能及,有生之年,由他守護,她只需要做最快樂的那一個,保留她所有的天真爛漫純淨無邪過完這一生,便可。
只是,此時此刻,他的阿零卻並不快樂,他沒有辦法解決,是因爲他發覺,或許,他就是那個讓她不快樂的源頭。
秦莎那件事,他並不後悔,阿零如今的不快樂,也並不僅僅是因爲秦莎…那麼,又是爲了什麼?熟睡中的娃娃,眉頭微微皺着,便是睡着了也睡得不安穩,他緩緩伸手,長指即將觸上那微皺眉間的前一刻,她卻是輕聲夢呢了一句,翻了個面給他留下了個肥嘟嘟的熊貓背影…
望着那黑白條紋憨厚敦實的背影,晝焰行愣了片刻,收回手來重新握上了方向盤。片刻之後,跑車發動機重新點燃,某大少一腳油門殺回高速公路,那雙平淡望向前方的墨瞳裡暗暗飄過一絲羞惱——那個夜福,今天把阿零打扮成這樣,絕對是故意的!
——
a市水族館外,蘇婭坐在裝飾着海豚雕塑的長椅上晃腿,等了已經快三十分鐘了。有時候,她會很有意思地發現,晝焰行在和她相處的時候,簡直是完全不講究一點紳士風度,這貌似已經是他…第三次遲到了吧~
只是,今天的天氣實在是太好了,暖洋洋的陽光照得人什麼脾氣都沒有啦,在打發掉第二個上來搭訕的人之後,蘇婭終於遠遠的看見了那人羣之中緩緩走來的黑衣男子,和他身邊跟着的…一隻小熊貓?!
噗…蘇婭直接笑噴,跳下長椅朝着兩人跑去。
“你好小零兒,我是蘇婭,很高興再次見到你!”蘇婭直接衝向目標,微微彎腰伸出了手。
晝焰行和阿零的出現早已引起了周圍不少人的注意,零星有幾個懷疑他們身份的人已經遠遠掏出手機拍起照來。結果備受關注的兩人之間忽然又插進來一個小姑娘,不少人紛紛好奇的打量起蘇婭來。
那個,她上身穿的那件粉色小外套,那個牌子怎麼看着這麼像香奈兒啊…
快看,她腳上穿的那雙鞋,是今年miumiu的新款!
咳咳,那個揹包,是mcm的鉚釘包包吧,據說一個要六千多?
我跟你說,表看那個包包了,包包還不值人家耳朵上那一對耳釘一半貴好嘛!
四周悉悉索索的評頭論足分毫沒有打擾到蘇婭會面小零兒的熱情,她微微彎着腰,漂亮的臉上帶着明媚的笑容,那伸到阿零面前的手纖細修長,便是連指甲尖都是秀氣精緻的。
阿零盯着蘇婭看了幾秒,伸出手來握上了她的手指,儘量表現出氣勢:“你好,我是晝零…很高興再次見到你。”
結果那爲了氣勢微微嚴峻的表情看在蘇婭眼中明顯就是無敵萌包子!蘇婭不淡定了,咋咋呼呼擡頭剛想對晝焰行說句什麼來着,結果一看到他,忍不住再次笑噴:“額呵呵,你是什麼大明星麼,這種天氣出來還要帶墨鏡?!”
晝焰行看她一眼,微微偏頭望向小熊貓:“走了。”
喂喂,蘇婭還在後面嚷嚷,那個,你一會兒進去了還要繼續帶着墨鏡麼,那還看不看得到魚呀~呵呵呵,貌似她今天,有點興奮過頭了哇!
a市的水族館修在江邊,不大,裡頭魚的品種也不是很齊全,對於蘇婭這種沖繩水族館都去過三次了的白富美來說應該不算好玩兒,但是對於阿零這種只在電視上看過海洋生物的小宅女來說,那完全就是超出她認知的另一個星球!
不出一刻,完全被琳琅滿目的海洋生物和千奇百怪的海底魚類吸引了的小阿零就忘記了要和蘇婭比賽的任務,盯着一棵紅色的海葵發了n久的呆。
蘇婭興奮地在隔壁櫥窗前叫她:“小零兒快來這邊看,尼莫!”
阿零跑到蘇婭在的櫥窗前,發覺那個櫥窗裡的植物比她之前發現的櫥窗還要多還要漂亮,小手巴上玻璃,她剛剛湊近了一點,突然發覺一朵白色的海葵花裡探出了一對小小的眼睛,怯生生的盯上了她。
阿零的眼睛瞬間直了,瞪圓了眼睛湊到了玻璃前,然後,就見那雙小眼睛的主人搖了搖尾巴從海葵裡遊了出來,游到了玻璃前,小眼睛和她的對上了。
那是一隻漂亮的小丑魚,橙白黑三色的魚身在燈光下亮晶晶的,圓潤的魚鰭和魚尾輕盈舞動,如同一隻俏皮的海底小精靈;而櫥窗外面的娃娃亦是無比可愛的,穿着熊貓裝的肥肥小身子撅着,圓圓的猶如蘋果般的小臉湊到玻璃前,小鼻子都貼到了玻璃上。
小丑魚天性羞澀,一般很難看到這麼親近人的畫面,周圍好多遊客都發現了這有愛一幕驚呼連連,蘇婭更是被萌到不行,轉念想起同行的另一人,一回頭,卻見晝焰行拿着手機對準了身前的娃娃,按下了快門。
這樣一個適合小朋友來玩的地方,蘇婭來之前就覺得晝焰行應該不會很感興趣,事實證明,他來了之後也是一直保持着那張死魚臉面無表情的沒看什麼東西,這時候倒是反應快,居然抓拍到了這麼好的鏡頭!
小丑魚只停留了幾秒便遊走了,小阿零還在意猶未盡,蘇婭回頭望了望晝焰行,看見他盯着手機脣邊閃過一抹微不可查的笑意時,微微有些愣神。
今天她觀察下來,要說晝焰行看着和孩子很親近,她表示似乎不是;要說孩子跟他很親近,她也沒怎麼看出來。但是偏偏奇怪的是,這兩個人雖然表現的並不親密,甚至很多時候都沒有待在一起,卻是在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讓她隱隱感覺到一絲微妙的聯繫,至於這樣的聯繫是什麼,她暫時還沒理清楚,也不打算再糾結了~
回頭蘇婭看看意猶未盡的小阿零,露出一抹微笑來:“怎麼樣,尼莫是不是超可愛?!我最喜歡的就是尼莫了,是不是很萌!~”
尼莫?阿零有些疑惑地眨了眨眼,伸手指了指身前的指示牌,指示牌上有一張小丑魚的照片,上面寫了小丑魚三個字。
蘇婭看了幾秒,反應了過來:“哈哈,小零兒你剛剛的意思是不是,爲什麼牌子上寫的是三個字,我卻叫它尼莫?哎呀呀,小零兒你真是太可愛太聰明啦!”
蘇婭一下湊近阿零,眼睛裡笑得亮晶晶的:“這個魚呢,學名叫小丑魚,但是,它還有一個廣爲人知的名字,叫尼莫!《海底總動員》你看過嗎?啊沒有麼,可好看了!不比小黃人差哦~我那裡有,回去之後拷給你爸爸,到時候你們一起看吧!~”
阿零微微擡眼,望上近處蘇婭那笑得彎彎的眉眼,發覺她有一雙很漂亮的眼睛。每一次她笑的時候,那雙眼睛就會彎成一對小月亮,裡面是明亮的黑色,就像寶石一樣閃亮!阿零很鬱悶的發現,蘇婭其實很好,而且這樣很好的蘇婭,是真心的在對她好…
阿零低下頭,有些鬱悶起來,她不知道怎麼能比過這樣好的蘇婭,她笑起來,眼睛就不會彎成那樣的小月亮,她說話的時候,也不能像蘇婭說得那麼快那麼好,微微擡眼她偷偷的瞄了主子一眼,發覺他也在盯着蘇婭看之後,更加的鬱悶了。
如果晝焰行能未卜先知到阿零此刻會偷偷瞄他那一眼,他一定不會選擇在這樣的時候走神…手機裡的那張照片,拍下了阿零和小魚對視的一瞬間,而那張照片上,阿零笑了。發自內心的,不帶一絲雜質的純淨笑容襯在水波粼粼的藍色背景下,那樣的效果是震撼的,握緊了口袋裡的手機晝焰行走神了一刻,忍住了把手機掏出來再看一眼的衝動。
接下去,看海馬看海獅,看企鵝看鯊魚,蘇婭發覺,即便是看到再有趣再龐大的動物,小零兒始終沒有之前的樣子看着開心…是因爲累了麼?可是別的小朋友怎麼都那麼活蹦亂跳的?還是因爲餓了?剛剛中飯小零兒似乎是沒怎麼好好吃東西。
ωwш ttκǎ n ¢Ο 蘇婭俯下身,湊近了和一堆小朋友一起看企鵝的小阿零:“小零兒,你是不是餓?那邊有賣小吃的,你想吃什麼?我們過去看看?”
阿零現在已經到了有點一聽到吃飯就條件反射緊張的地步,聞言趕忙搖了搖頭,那個樣子倒像是要逼着她吃毒藥一樣…蘇婭微微嘆了口氣,看來還是因爲孩子和她不親近?想着擡手看了看錶:“要不,我們去看海豚表演秀?!還有二十分鐘就開演了!”
海豚表演秀是在戶外,這樣的天氣坐在看臺上是有些冷的,晝焰行剛要開口,蘇婭已經猜到他會反對,張口插了進來:“沒關係,我們坐到後面一點,找一個避風一點的地方就行,你看小零兒今天穿得也不少,應該不會着涼的!海豚秀可是特色哦,如果這次不看就太可惜你,你覺得你以後還有機會帶着小零兒再來看嗎?”
蘇婭說完,也不等晝焰行開口,牽起阿零的手就往秀場去了~什麼都要擔心什麼都不放心,是不是有點保護過度?小娃娃的抵抗力其實不弱噠,哪有這麼嬌貴?蘇婭揚揚眉,心想道。
三人到了秀場,午後的天氣有些陰了下來,開放式的秀場上北風一刮還是挺冷的,寥寥無幾只做了幾個遊客。蘇婭怕晝焰行臨時變卦,又是找位置又是豪氣沖天的說表演者也不容易必須捧個場,最後終於找了側面避風的一個位置坐下,音樂聲已經響起,表演開始了!
當開場的三隻海豚一下躍出水面跟大家打招呼時,看臺上響起了掌聲和歡呼,阿零激動得一下站了起來,晝焰行偏頭看了她一眼,突然覺得來看看似乎也沒什麼不好。
靈巧的海豚在水池裡跳躍,做出一個又一個精彩的動作,頂球,跳圈,揚起魚鰭和大家打招呼,阿零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表演場,笑着往前跨出一步…
“當心!”忽然身側傳來蘇婭的叫聲,下一刻一左一右兩隻手都拽上了阿零把她往後一拉,耳邊嘩啦一聲水聲,冰涼的液體還是兜頭淋了下來,一下打溼了阿零的劉海。
方纔那最大的一隻黑海豚跳起來的瞬間,蘇婭就覺得貌似不對會被水濺到,慌忙伸手去拉孩子卻還是晚了一點點,有一半的水都潑到了孩子身上。
“哎呀小零兒對不起,怎麼樣嚇到沒…”蘇婭慌忙伸手抹去孩子臉上的水,剛觸上她的額頭,突然一隻手伸過來推了她一下,一把把孩子抱了起來。
蘇婭光顧着孩子沒顧自己,整個右邊身子也打溼了,水珠順着她的髮梢滴落,她一擡頭,對上了晝焰行冰冷的墨瞳。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拿這麼恐怖的眼神瞪她…
隨後出了秀場,蘇婭無語地一路跟在晝焰行身後追,說了好些道歉的話,結果人家充耳未聞,步子絲毫不見停頓,一副不爽她到了極點的樣子只顧大步往回走。
蘇婭徹底鬱悶了…
當時,她只顧着找一個避風的地方,而且凳子上也沒有水滴標誌,她怎麼知道那裡會被水潑到啊?
而且,水潑過來的時候她也挺身而出了,這種意外發生她能控制嗎?她又不是沒道歉,這樣甩臉色給她看有意思嗎?!
而且他居然還敢推她,還敢那麼兇瞪她!小零兒是晝家的寶貝,他蘇婭就不是蘇家的寶貝了?好歹她也給小零兒擋了一半的水,現在都快凍死了好麼!
蘇婭抱着胳膊打了個哆嗦,遠遠看見前方晝焰行抱着的露出半個蒼白小臉的娃娃,咬了咬牙,還是死命追了上去。
“喂晝焰行你聽我說啊,你這個樣子走去停車場娃娃會感冒的!我們先去買個浴巾給孩子擦一擦?誒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啊!你在這樣不聽勸告到時候小零兒感冒了就全是你的錯!”
最後一句話吊高了尾音,引得周圍路人紛紛側目,前面那高大冷漠走得義無反顧的背影終於頓了頓,回頭冷冷望了過來。
蘇婭被那個眼神凍了一下,不自然地別開視線…那個,她是承認小零兒要是感冒了她要負大部分責任,這不是激將法麼…正是想着,忽然眼睛餘光瞄到街邊一個白色空門小房子,蘇婭立馬兩眼放光如同發現了新大陸一般叫起來:“那裡,是烘乾機,快去快去,讓小零兒進去烘一烘!你還愣着幹嘛呀,大不了姐出錢!”
——
溫暖的烘乾機器房內,暖風浮動,蘇婭蹲下來拿着紙巾給阿零擦了擦臉,發覺紙巾也沒什麼用,尷尬的笑笑:“小零兒再等等哈,一會兒你爸就買毛巾來了。”
阿零微微低頭看着蘇婭的笑容,人有些冷,也有些被暖風吹得恍惚。她並不喜歡蘇婭用“你爸爸”這個稱呼來稱呼殿下,因爲他明明就不是…這個稱呼還會讓她想起那天莎莎問她想不想要一個新媽媽的問題,她一點也不想要,家裡只要有殿下,有夜福,還有她,就足夠了…
所以眼前的蘇婭姐姐,她明明是個好人,對她也很好,她卻仍舊是對她喜歡不起來。去不喜歡一個對自己好的人,阿零有些心理負擔,表現在面上就是對方無論做什麼都難以做出迴應的呆滯。
晝焰行在旁邊的禮品店買了浴巾回來,蘇婭很自然的接了過去,開始給小阿零擦起頭髮來。其實蘇婭的身上也淋溼了不少,因爲是秋天的傍晚氣溫很低,她耳旁的髮絲甚至還滴着水,晝焰行站在烘乾機外看着,突然發覺蘇婭其實是個還不錯的人。
像她這樣出身的女孩,有着這樣的性格實屬難得,也許換上任何一個人,即便之前只是抱着家族聯姻的想法和她接觸,之後也會對她越來越有好感吧。近兩個月的時間,他和蘇婭見過幾面,晝焰行承認,每一次和蘇婭見面,他說不上很開心,卻的確是身心放鬆的,理由他歸結爲,因爲她是一個沒有什麼*和私心的女人。
她不喜歡他,也就不在意他的態度;她從來沒有肖想過晝家的財產,所以她對阿零的存在毫不介懷。她一心一意,只是想找一個她還看得過去的對象完成一段家人指定的婚姻,然後覺得他還算合適,謹此而已。
如果,他只是一個帶着孩子的普通人,想找一個不會生事的太太,要一個人來陪伴照顧孩子,那麼,蘇婭的確是一個很合適的人選;只是,當初他選擇踏入這段聯誼關係的目的就不是爲了要一個婚姻,他這樣的身份,自然也不需要一個人類女子來陪伴,而阿零,她並不喜歡蘇婭吧…
看着被蘇婭細心照顧着卻難得反應很平淡的孩子,晝焰行輕輕嘆了口氣,畢竟只是一段遲早要終止的婚約,蘇婭好與不好,實在與他無關。
烘乾房裡吹出的暖風很快就弄乾了阿零身上的水,蘇婭看了看被暖風吹得有些睜不開眼的孩子,放了她先出去,自己再收拾收拾。
出門左拐便是禮品店,晝焰行在等的過程中進去逛了逛,阿零看見主子在店裡,也跟了進去。
水族館已經快要關門了,禮品店裡沒什麼人,阿零進去之後沒有馬上到晝焰行身邊去,而是自己在店裡逛了起來。
從海豚樣式的書包,到各種擺設相框,阿零一路逛到了玩偶區,最後在擺滿了小丑魚的架子邊停了下來。
其實她並沒有什麼想買的東西,只是想離殿下近一些,進來之後卻又不敢靠過去,走着走着就發起呆來…今天這一天,她的計劃一點也沒能實施,先前光顧着看魚,之後午飯也還是吃不下,最後去看海豚還給殿下添了那麼多麻煩,把殿下都惹生氣了…其實她也看得出來,殿下生氣有一半是因爲蘇婭,但是殿下最後還是很快就原諒了她,即便她衝着殿下大吼大叫殿下也沒有生氣,更加沒有懲罰她…
所以,蘇婭已經比她要重要了,是不是?
娃娃站在貨架前,看着一架子橙色的魚娃娃獨自傷心,她恍惚想起來包包裡有兩張紅色的錢,阿福說,這些錢留給她買些喜歡的東西…,那麼…這些錢夠不夠呢,能把殿下買下來,永遠都留在她身邊?…
就在娃娃黯然神傷胡思亂想的時候,忽然一隻手臂從後方伸了過來,越過她的頭頂拿下了一個魚娃娃,遞到了她手邊。這一次,一切都發生得太快了,阿零還來不及斟酌害怕就已經下意識回過了頭去,一瞬,望上了一雙青黑如玉的眼睛。
這已是今天的最後一次機會,唯一一刻的獨處時光,他再也不想浪費。將小丑魚放到娃娃的手心裡,晝焰行蹲下身來與娃娃平視,努力表現得沒有攻擊性:“想要嗎,這個娃娃?”
平淡如絮的聲線,淡漠卻是萃了柔光的墨瞳,這麼多天來這還是娃娃第一次和他對視上,晝焰行突然發覺自己有些莫名的激動。
下一刻,阿零下意識就垂下了眼,拼命搖了搖頭。
又是那個樣子,微微抿着脣,深深埋着頭,這些天來她永遠都是這個樣子對着他,說什麼都搖頭,做什麼都搖頭,全身都是他看得到的委屈,全身都是害怕被他觸碰的迴避。
墨色的瞳孔裡,那溫柔的光亮一寸一寸淡去,卻是,在那抹幽光即將被黑暗取代的前一刻,娃娃突然伸手,一把將小丑魚推到了他懷裡。
她的動作很急,幾乎用上了全身的力氣,一天沒說話的小嗓子啞啞的,一瞬脫口而出:“給…我買!買了…送你…”
晝焰行低頭望着胸前那軟趴趴的小丑魚娃娃,一瞬的忪楞,那一刻,這已經沒有人了的小小禮品店角落裡,便像是時光都跟着停滯;晝焰行微微擡眼,有些驚訝的望上阿零看來的視線,這一刻,她終於鼓起勇氣沒有躲藏,亦終於看清了,那雙清澈如常的漆黑墨瞳裡,有一瞬驚訝,有點點欣喜,還有微微的笑意,卻是完全沒有一分,她所擔心害怕了多日的冷漠和嫌棄。
那一刻,就像是心底一瞬綻放出了鮮花,她突然抑制不住地彎起嘴角笑了出來,笑着,阿零慌忙伸手去包包裡拿錢,卻是一垂眼,忽的滾落下一滴眼淚來。
眼前又哭又笑的小娃娃,忽然讓晝焰行此生第一次生出了深深的無力感。
…這些天,他都做了些什麼啊?該給的解釋沒有給,該盡的力沒有盡到,方纔那一刻,當兩人的視線一下對上,他突然讀懂的她的心思,竟是試探,是擔憂,是害怕被遺棄的恐慌,是發覺沒有被嫌棄時的無盡欣喜…
所以,是他讓阿零沒了安全感麼?這些天,她一直躲着他迴避他,不是因爲怕他,而是因爲怕他,不要她?
心頭那不知是喜悅還是自責的情緒,磨得心口微微鈍痛,望着孩子那急着找錢想給他買個娃娃的可愛模樣,他突然覺得面子尊嚴身份形象什麼的都不重要了,薄脣輕輕上揚彎出一抹笑意,他緩緩伸手,拽上的娃娃的衣襬。
阿零年紀小個子矮,便是站着也就和他蹲着一般高,這些日子來他已經習慣了蹲下同她說話,可以看看她的臉,摟一摟她軟乎乎的小身子,看着近處她的笑容,圈着她在懷裡聽她說些笑點奇特的話。
這些的這些,他懷念得都快瘋了…
於是,便是不經意間就做了這樣一個動作,第一次放低了姿態,褪去了所有的冷漠淡然,那一刻,便彷彿心底所有的溫柔寵溺都一瞬溢了出來,他微微偏過頭,擡眼望上娃娃望下來的愣愣小眼神,淡淡彎了彎嘴角輕輕道——阿零,對不起…
那一聲,輕柔如絮,甚至還帶着點點撒嬌的意味,聽在阿零心裡,即便她毫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卻是感覺到小小的胸膛裡一下悶悶的,頓了一頓。
萬年冷清的孤寂,他有着不會愛的性情,但是此時此刻,那清亮眼眸裡流露出的情緒是那般溫柔眷戀,這樣的感情,要說不會蛻變成愛,那又會是什麼?
五歲無憂的稚齡,她還在不懂愛的年紀,但是此時此刻,那輕揚嘴角邊綻放出的笑顏是那般羞澀純淨,這樣的感情,若是不會成長爲愛,那又會是什麼?
手裡還捏着那軟綿綿的小丑魚娃娃,在那樣直白的目光注視下,娃娃低頭,抿脣,羞澀,無措,最後揚起小手來,拿着娃娃輕輕觸上了晝焰行的臉龐。
親一個,她笑着說。
——
那天的最後,小阿零買單付賬,送出了她這一生送出的第一個禮物,一個小丑魚娃娃~隨後等來了蘇婭,三人一齊從水族館出來,三個人都是沉默着,無話可說。
其實今天一路活躍的氣氛,全靠着蘇婭一個人支撐,阿零不說話,晝焰行冷着臉,她一個人挑大樑直到晚上,卻突然有了種說不出話來了的感覺。
只因方纔,她弄乾了衣服跑去禮品店,意外看到的那一幕。
臉上帶着靦腆笑意小零兒手上捏着一個小丑魚娃娃,輕輕說了一句什麼話,然後她微微羞澀的垂下了眼,那個樣子看着,卻比她今天所有的時候都要高興;
小零兒的對面,晝焰行拉着娃娃的手,她遠遠看着他的側顏,第一次發覺那張臉和她記憶中的樣子完全不一樣了,那個表情,怎麼那麼像…羞射?!
蘇婭徹底無語了,並且在風中凌亂了…這樣的場面實在太驚悚了好麼,萬年冰山突然破冰了什麼的,能不能給點心理準備?!
三人一齊走到大門口,晝焰行偏頭看了看在發呆的蘇婭,淡淡開口道:“不如就在這裡分頭回去?”
“啊?!”蘇婭回頭愣愣看了晝焰行片刻,這才反應了過來,“那個可是我今天沒開車來啊…”
蘇婭想了想,其實也有些想明白了。之前晝家這兩隻估計是鬧矛盾了,所以今天一路上都是彆彆扭扭的,剛剛在禮品店才和好了,所以不想她這個外人來破壞氣氛,急着趕她走…唉,看在冰山還好心用了問句的形式徵求了她的意見,蘇婭擺了擺手:“算了,你們就先回吧,我打個車回去也挺方便的。”
晝焰行沉默着打量了一下週圍空蕩蕩的馬路:“你開我的車回去,我叫人來接。”
這一次倒是不容拒絕的語氣了,蘇婭瞥了眼神色淡淡的晝冰山,也不扭捏推辭:“行,那我就先走了,明天你讓人來蘇家提車~”說完,再是逗了逗小阿零道了別,拿了鑰匙走了。
蘇婭徑直離開,空蕩蕩的水族館大門外,晝焰行回頭攏了攏娃娃的衣領:“我們再等等,等夜福來接我們。”
“嗯。”娃娃抿脣,乖乖點頭。
——
蘇婭回到蘇家,玩了一天也累了,衣服也不換就撲到大牀上滾起來,看得跟過來問情況的蘇媽媽直搖頭。
“你倒是說話呀,哼哼唧唧的,多大的人了一點樣子都沒有。”蘇媽媽氣得一掌拍在蘇婭的屁股上。
哎呀,蘇婭誇張地叫了一聲,一下翻到牀的另一頭,假哭着邊控訴邊喊累。
“行!你不跟媽媽說是吧,那就跟你姐去說好了,”蘇媽媽把手機丟過去,“你姐今天知道你去見晝家那小姑娘打了好幾個電話來了,你去跟她說吧!”
蘇婭一聽欲哭無淚,這是什麼媽啊,自己沒有威信天天拿着姐姐出來嚇唬人…蘇婭這邊還苦着臉,手機裡已經傳來了蘇晴的聲音:“喂,人呢?上趕着主動貼上去見人家的女兒了?感覺怎麼樣啊?”
聽着蘇晴冷冷的諷刺語氣,蘇婭強撐着調整出一個笑臉來,對上視頻:“挺好的呀,人小零兒挺可愛的…”
“呵,你倒是沒心沒肺,這個後媽當得到挺得心應手,”蘇晴冷冷哼了一聲,頓了頓,“你就沒有感覺到有一點不好的?那個晝焰行…和她女兒感情很好吧…?”
蘇婭邊視頻便不安分地翻滾,絲毫沒有聽出姐姐語氣裡的試探:“是啊,很好很好的,好到都有點第三者難以插足了哇!”蘇婭誇張地說了一句,一翻身弄散了頭髮。
蘇婭這樣的個性,大大咧咧的有些沒心沒肺,又怎麼會知道自己的一句玩笑話竟然會說者無意聽者有心?在聽到“第三者”這個詞後,視頻那頭蘇晴的表情明顯變了變,眸中的冷意一閃而過,蘇婭卻是正理着頭髮,完全沒有注意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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