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一個阿零最不喜歡的雷雨夜,她獨自一人在黑漆漆的陌生房間裡醒來,殿下不在,阿福也不在,娃娃迷茫了一刻,飛快下牀小跑到門邊,小手握上門把用力一擰,卻是打不開?
想也知道決定把睡着的孩子鎖在臥室裡是夜福的手筆,今天事關重大,絕對不能讓阿零亂跑接觸到潛在的危險,既然結界沒有用就只能用實體鎖了。房內的阿零再是伸長了手臂用力擰了擰門把手,屋外,那懸掛在新加的插銷上的掛鎖卻是紋絲不動。
阿零有些急了,跑到房間另一頭,拉開窗簾往外看。屋外風雨交加,她人在二樓,根本不敢從窗口爬出去…娃娃在窗口呆呆站了一刻,突然之前那已經被她遺忘了的聲音又再次在耳邊響起——阿零?阿零你想出去嗎?想出去我可以幫你!
咦?娃娃被耳邊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慌忙回頭四處張望,房間裡卻只有她一個人誰都不在。阿零正呆愣,那個聲音突然壓低了嘿嘿笑了一聲,再次開口道——你看不見我的~如果你想出去就到門口去,我把門打開!
阿零遲疑了一下,小跑到了門邊站定,聲音又提出第二個條件——如果你答應我出去之後就過來找我玩,我就放你出來!
“好。”阿零點點頭。
嘿嘿嘿~耳邊傳來有些詭異的尖笑,下一刻阿零隻聽門外傳來咔嚓一聲輕響,隨後房門便被一陣涼風吹開了,阿零從門縫探出頭去,望了望漆黑的走廊,再看了看腳邊被扭曲損壞的掛鎖,遵照聲音的指示,出門左轉,獨自走進了幽深黑暗的走廊。
——
另一面,大宅之外隔絕了一切的結界之內,鬼婆婆聽聞晝焰行的話,嘿嘿輕笑了一聲,冷冷開口:“老生想不明白,當年率領千軍萬馬撼動天界的魔君大人,如今爲何會出現在這麼一個鄉野地方,管上這麼一件人間瑣事?老生與魔君大人素來無怨,還是此次老生看上的孕婦和魔君大人有些淵源?若是如此,老生願就此收手,自行離去。”
望着對面那張透着算計的猙獰老臉,晝焰行淡淡收回目光,清冷的眉目間滿是傲氣:“就此收手?鬼婆婆是當本座離了凡世久了麼,這樣的幌子都敢拿出來欺瞞本座?”說着,晝焰行輕輕勾起嘴角來,金瞳一瞬掃過鬼婆婆的臉,眉宇間帶出一抹慵懶殺意,“本座要殺的人,從來不給殺人的理由,若是今天非要想出一個,你覺得一時興起這四個字,夠不夠?~”
一瞬睥睨的神態,出口張狂的語氣,鬼婆婆望着對面晝焰行挑眉輕笑的樣子,冷冷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呵,看來魔君大人今日是不打算放老生一馬了?只是俗話說得好,兔子急了還會咬人,被逼入了絕境真要爭鬥起來,老生也不見得落了下風!更何況,魔君大人這萬年來的日子似乎也不好過哩,靠着那些個魑魅魍魎拼湊出來的身子恐是大不如前了吧,今日之戰鹿死誰手還不一定呢!”
惡狠狠的一番話說到最後鬼婆婆已是目露兇光一瞬將手心的撥浪鼓幻化作權杖急攻了上來,那一刻妖風大振黑雲翻滾,濃烈的瘴氣隨着鬼婆婆的動作從她身體各處傾溢而出,將整個結界籠進了一片黑色雲霧之中!
晝焰行在那一刻輕躍而起躲過鬼婆婆橫掃而來的權杖,空中翻越一圈,墨色的廣袖輕揚灑下如練般的黑沙。黑沙自空中傾瀉而下,如同有生命一般同那瘴氣纏繞在了一起,空氣之中一瞬瀰漫上了令人作嘔的惡臭,不肖一刻濃郁瘴氣便是全數退去,收回到了一個滿地打滾的鬼嬰口中。鬼嬰全身佈滿黑色細沙翻滾着發出淒厲慘叫,在鬼婆婆驟然驚恐的目光中,一瞬化作了一灘黝黑臭水!
懸浮在半空之中,晝焰行衣袂微動髮絲輕揚,那雙俯看而下的淡漠金瞳裡帶出些些鄙夷的味道,對上鬼婆婆一瞬望來難以置信的目光,晝焰行微微勾脣輕笑起來:“看來同樣是養着寵物玩,本座的寵物比起你的,似乎是更好玩兒一些?”
清淡一番話落,鬼婆婆甚至沒有看清那一刻晝焰行出手的動作,下一刻,一道帶着黑色殘影的鞭狀物就一下抽上了她的半邊臉,把毫無防備的她抽得一下飛了出去,落地吐出一口黑血來!
晝焰行還是遠遠的漂浮在半空中,袖底探出的黑灰色觸手在空中亂舞,他卻是神色淡淡一臉閒適,望上了掉落在鬼婆婆身前的幾塊白色碎片。
“哦?原來那半張白骨臉,竟是假的麼?…是了,墮入鬼道,在充斥着兇鬼惡靈的無業之境想要生存下去的確是不容易呢,倘若不變得兇狠強大一些,的確很快就會被吞噬呢~”晝焰行非常瞭然的點了點頭,下一刻,卻又是忍不住強烈的笑意掩面大笑起來,“只是你那白骨面具又是什麼鬼東西?虛有其表的嚇人工具?哈哈哈,本座已是有很多年,沒有遇到能讓本座如此開懷一笑的蠢人蠢事了,要不單憑這一點,就讓你自己選一個死法好了?~”
半空之中,那含着冰涼笑意的聲線清冷而詭異,似淨似啞的聲線中,鬼婆婆伸手捂上半邊面具破碎的臉,鮮紅的血一滴一滴從她指縫溢出,落在身下的泥土裡,面具的破碎,肆意的嗤笑,帶給她了最深最致命的屈辱!
是啊,當年!她以一介福神身份墮入鬼道,那陰暗恐怖充斥着各種妖魔鬼怪的地方,叫她如何生存?!唯有不斷的強大,不斷的僞裝,不斷的墮落,不斷的被污染,才能苟且偷生!最後,紅色的仙袍被黑色的鬼袍取代,紅潤光澤的面容變成了如今這張蒼老噁心的鬼臉,而身邊永遠環繞着的可愛孩子們,也變成了終日呲牙咧嘴面露兇相的鬼嬰!
爲什麼?爲什麼她要承受這一切不公的待遇?!是誰?是誰害她到了如此悲慘欲絕痛不欲生的境地?!是那些,是那些踐踏了她的真心,害死的她的孩子,用污穢玷污了她的靈魂的女人們!她要向她們復仇!她要讓她們親口品嚐她萬年來遭受到的所有痛苦,她們欠她一切,全部都要用鮮血來償還!
便是帶着這樣深入骨髓的仇恨,她憑藉着執念在鬼道苟延殘喘的活了下來,直至又一次冥界大開,她僥倖逃脫東躲西藏,終於掩去了身上的死氣,成爲了漂游人界的一縷孤魂,開始了她的復仇大計!
她嚴懲了一個又一個不知感恩的賤女人,她培育了一個又一個強大的鬼嬰,她的故事已經在人界流傳開來,很多人都曾經聽說過,有一個一身黑衣的鬼婆婆,在大雨之夜吟唱着招魂之歌而來,帶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孩子,帶走身負着罪孽的女人!這就是她的萬年來的復仇,這就是她萬年來的成就!只是,所有的這一切,所有她引以爲傲的這一切卻是在今夜被如此輕易的打破!那輕描淡寫的嗤笑,那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神態,憑什麼?憑什麼她要被這般羞辱對待?!不甘心啊,她不甘心!
帶着殊死一搏的心情,鬼婆婆一瞬擡眼望向那雙含着戲謔的金色豎瞳,卻是在下一刻,一眼看見那隻抵在脣角白骨森森的手掌之時,一瞬呆滯,愣在了當場。
輕輕擡手,晝焰行眸光淡淡望向那骨節纖長指骨根根分明的白骨掌心,眉梢輕挑笑了起來:“你的那個白骨面具是假,本座的這個白骨掌心卻是真的呢~無業之境,地底千年,你說的沒錯,當年本座的確是傷了元神毀了大半肉身,同樣墮入鬼道之後,本座又該如何生存?陰森恐怖的鬼道,充斥着各種兇靈魔怪的鬼道啊,現在想想,其實也是一個還不錯的地方呢~至少…不愁沒東西吃,不是麼?~”
一瞬仰望上那張清冷絕豔的容顏,看着那一如既往的平淡笑意,聽着那清冽奇異的聲線平靜述說出她想都不敢想象的往事,那一刻,鬼婆婆瞳孔驟然緊縮雙手一下撐到地上無意識的摳進了泥土裡,全身都因爲震驚和恐懼劇烈顫抖起來!
鬼道,那是她曾經待過的地方,所以那裡的恐怖沒有人比她更清楚!那個弱肉強食的世界,那個充斥着各種詭詐陰謀的地方,倘若,倘若她眼前的這個男人是踏着鬼道萬千魔怪的屍首回到的人界,如果,他用來拼湊身體的魔怪們全是在鬼道降服的傀儡,那麼,齊集着數只靈力強大足以逆天的傀儡於一身的這位昔日大魔王,擁有如此恐怖實力的他,爲何卻沒有召回昔日舊部展開對神界的報復?!
俯身跪地,鬼婆婆一邊顫抖着,一邊在腦中飛快分析着這些話的可信度。另一頭,晝焰行微微勾脣俯看着渾身仍舊隱隱透出戾氣的鬼婆婆,將她心中所有勾稽的小心思全部盡收眼底。
“本座最不喜歡的,便是等人呢…”
空中突然傳來一聲輕嘆,下一刻,那迅如閃電的黑灰色觸手如同鞭子一般再次狠狠抽下,一瞬纏住鬼婆婆的腰將她狠狠砸上了結界內壁!這一次,沒有任何的停頓喘息,隨後眼前便是數道白光閃過,尖銳的冰凌一瞬從晝焰行的袖底射出直直扎入了鬼婆婆的四肢,那尖銳冰凌入體即化,一瞬滲入傷口與血肉相融,再是瞬間凍結成冰,帶來猶如剜肉蝕骨一般的劇烈疼痛。
鬼婆婆慘叫着摔倒在地,猛一擡頭,只見一隻漆黑髮亮的巨大蜈蚣一瞬從高處俯衝下來對上了她的臉,那離她的臉部只有半尺之遙的巨大蟲口一瞬張開發出震天嘶鳴,那對帶着森然寒意和嗜血兇光的螯齒幾乎就要戳到她的臉,血腥蟲口之中一瞬散出的腐臭之氣更是薰得她幾近欲嘔!
鬼婆婆在那一刻嚇得全身發軟幾乎昏厥,但是那被冰凌凍住的四肢卻是已經發冷發硬讓她連退開或是臥倒都不能!指揮着巨蜈蚣繼續保持着威脅的距離,晝焰行惡趣味的彎起嘴角來,淡笑開口道:“之前不是說了要讓你自己挑個死法麼?本座手下這麼多傀儡,不同的死法有不同的精彩,你想好要選哪個了嗎?或者,還是要把所有傀儡都試過一遍纔好?~不過這巨蜈蚣暴躁的很,不知道一會兒把你吞了,還肯不肯再吐出來~”
輕飄飄的一句話,戲謔玩弄的語氣,隨意定人生死如同兒戲一般!呵,這難道,就是她這麼多年來在人界殺戮的報應麼?鬼婆婆強撐着僵硬劇痛的四肢,咧着一口黃牙突然咯咯笑了出來,那笑聲愈來愈大,乾澀沙啞聽着讓人毛骨悚然。
報應?!她有什麼應得的報應?這麼多年來,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她哪裡有做錯任何事?
“…那些女人,她們本來就該死,我曾經受過的苦,一定要找她們千百倍的討回來!呵,無辜?這個世上有多少人是真正無辜的?如果大家都無辜,那我就不無辜了嗎?!我究竟做錯了什麼,要因爲別人的錯誤要遭受這樣的痛苦?!”
鬼婆婆一瞬擡頭聲嘶力竭的大喊起來,晝焰行卻已是完全失去了耐心,再也沒有心情聽她的滿腔怨憤。
至始至終,她都以爲這是一場爲了那些死去的孕婦和孩子進行的復仇麼?其實這個世間哪來的那麼多恩恩怨怨,無非是弱肉強食,非常直白簡單的道理而已。
長指輕揚,簡單的指示下達,得到許可的巨蜈蚣一瞬發出興奮嘶吼,張開血盆大口猛地一口就將鬼婆婆的大半個身體吞了進去!
血水飛濺之間,淒厲的慘叫聲被撕咬咀嚼聲完全淹沒,晝焰行面無表情的看完整個吞噬過程,直至鬼婆婆那枯敗的肉身完全被巨蜈蚣啃食殆盡,體內的靈魄一瞬析出,漂浮到了空中。
圓潤的靈魄發出幽藍的光亮,輕輕落在那白骨冰涼的手心上。瑩潤的微光中帶出隱隱的景象,那是一個白髮紅衣一臉慈愛的老婆婆,笑眯眯的捏着手中的人型陶俑,身邊環繞着幾個穿着紅肚兜的可愛娃娃。
溫馨的景象稍縱即逝,伸手握上掌心的靈魄,晝焰行淡淡轉身回眸。其實當初好不容易從那鬼道脫離,何不找個山明水淨靈氣聚集的地方洗去戾氣重新開始?明明就不是強大之人,何苦要將自己逼到這般境地…
便是這麼想着,晝焰行揚手撤了結界,回眸之間卻只覺眼前的景象顯出了一絲異樣。晝焰行微微蹙眉往前走了兩步,伸手到了空中,那裡,眼看着毫無變化的地方,手觸上去,卻是一層清晰的阻隔。
這是,又一個結界?
——
一刻鐘前。
結界之外的林家別院,夜福正坐在一樓臥室的陣圖中央,同沈夢謹腹中的鬼嬰做着激烈的抗爭!
豆大的汗珠從夜福的額頭滲出,施展着本不該山鬼來做的淨化咒,他只能勉勵將咒符的靈力激發到和鬼嬰的靈力勢均力敵。而之前所有的對抗,在這場鬥爭中都不是重點,重要的是在主子將鬼婆婆消滅的那一剎那,他是否能把握住鬼嬰靈力至弱的那一刻形成壓倒性的優勢!否則一旦錯過時點,鬼嬰同鬼婆婆之間的主從關係破裂之後鬼嬰的靈力將更不受控,定將一瞬破出母體讓林太太當場死亡!
預計的時刻就要到來,此時此刻正在最緊要的關頭!夜福正在屏息凝視集中注意力,卻是突然聽見身後的房門處傳來輕動,片刻之後,居然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處於施法過程中的夜福不能動也不能說話,只能感覺着來人越走越近,慢慢到了他身後。別院之內臥室之外如今只有林放和阿零兩人,林放被主子靈力所控絕對不可能在此刻醒來,那麼來人身份只有唯一的可能,那就是被他鎖在了房間裡的小阿零!
可是這怎麼可能呢?阿零怎麼可能從上了鎖的房間出來再進到下一間同樣上了鎖的房間去?!只是下一刻,夜福想回避這個事實都不行了,身後傳來的那軟糯童音正是阿零的,她帶着些些遲疑,叫了他的名字。
夜福在那一刻差點忍不住要崩潰,只因他突然想到,阿零能通過上了鎖的房門,能這麼準確的找到他所在的位置,除了有人幫助有人指引,他再也想不出第二個理由!但是他絕對沒有這麼做,那麼此時此刻,唯一可能引來阿零的,就是跟他同在一個房間的林太太肚子裡的那隻鬼嬰!
腦中一瞬想到這個念頭,夜福頓時手腳發涼對今晚的計劃更加失去了信心!如果那個鬼嬰在與他對峙之時還能分心去召喚阿零,則說明那淨化咒對這鬼嬰的影響絕對微乎其微!它和他僵持了那麼久,一直形成拉鋸態勢,很有可能就是爲了將他引入到現在這般不能說話不能動的狀態,而他真正的目標,根本就是阿零!
一連串猶如頭腦風暴的一般的連環分析砸得夜福心如擂鼓差點背過氣去!此時此刻他也顧不得管林太太了,只期望主子能快點結果了鬼婆婆趕回來,而在這之前,他只能奮力控制局勢,不要讓那鬼嬰脫出母體傷害到阿零!
阿零在來到林家別院之後沒多久就睡着了,對於之後發生的一切,包括他們過來的目的都完全一無所知。跟着耳邊的聲音來到這個房間,看見坐在地上的夜福和躺在牀上的阿姨,阿零很迷茫,直覺站在原地一動不動,耳邊那個聲音卻是在不停催促她。
“阿零?你還愣着幹什麼?快點到我這邊來呀,快點到牀邊來,快來快來!”
阿零有些爲難的杵在原地,嘗試着叫了幾聲阿福卻是沒有得到迴應,只能猶豫開口道:“你就是躺在牀上的那個阿姨嗎?叫我過去是要做什麼?”
“不是的!牀上的是我媽媽,我在媽媽肚子裡!你快點過來,你答應了要陪我一起玩的!”聲音急切的催促道。
“可是…可是阿福他好像在做什麼事,我不能打擾他…而且你在媽媽肚子裡,我們怎麼一起玩呢?”阿零還在猶豫。
耳邊的聲音頓了頓,勉強壓抑住性子,裝出好聲好氣勸道:“不會的,那個…阿福?他,他也是在一起玩的!所以你快過來,把手放到媽媽肚子上,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玩了!”
“真的麼?”小阿零猶豫了一小會兒,覺得自己之前已經答應了對方要一起玩了反悔也不好,終於慢慢朝着大牀挪去。
“對!對就是這樣!阿零快來,把手放上來!”阿零一邊被耳邊的聲音催促着,一邊一步三回頭的望向夜福,卻見他還是閉着眼睛一動不動的在原地打坐,看着很專心的樣子。阿零終於走到牀邊慢慢擡起手來,卻是看着那身上爬滿了金色和紫色紋路的阿姨,有些害怕。
“阿零你快一點啊!現在已經很晚了沒多少時間可以玩了!”聲音已經有些不耐煩了,“而且你想,如果真的不讓你玩,阿福早就開口讓你回去了對不對,他不說話,就是同意你了!快來快來!我都等不及啦!”
聲音的不斷催促下,阿零終於慢慢朝着那大肚子伸出手去,那一刻,夜福感覺到阿零的動作幾乎立刻就要強行從施法中破出,卻是在那千鈞一髮的時刻,下一秒沈夢謹的肚子突然一瞬劇烈震動生出了數個巨大的突起!那一瞬,正是鬼婆婆肉身被毀靈魄出竅的關鍵時刻,主僕契約的一瞬斷裂對沈夢謹腹中的鬼嬰造成了極大的衝擊,那滾圓的肚子上一下冒出數個恐怖的突起嚇了阿零一大跳,她本能往後一退卻是一個踉蹌,直接摔倒在了沈夢謹的肚子上!
那一刻,窗外呼嘯的風雨聲驟停,沈夢謹劇烈震動的肚子也頃刻回覆了平靜,小小的阿零趴在沈夢謹的肚子上,面無表情眼神空洞,就像是被一下抽去了靈魂的人偶娃娃…
聚靈體質的阿零再一次和靈體連通了,只是這一次作爲容器的不是她,而是持續昏迷中的沈夢謹;靈魂一瞬脫出進入沈夢謹體內的那一刻,阿零還無意識的做了一件誰都想象不到的事——她張開了一個巨大結界,把整個林家別院都罩了進去,而這個結界,她家萬能了幾萬年的殿下,竟是無法穿透…
——
結界之外,整個楓山已然呈現崩裂之勢…黑灰色的觸手一瞬揚起再次狠狠抽上結界外壁,砂石塵土飛揚落下,那堅硬的結界紋絲不動,前方的地面上卻是又多了一道兩米多深的巨大裂口!
站在一片樹蔭之下的晝焰行難得露出此時此刻這般的神情,羞惱加着驚異的情緒自那鎏金豎瞳之中一閃而過,下一刻,飛冰凌,用黑沙,上巨爪,最後便是連巨蜈蚣都派出去撞了好幾下,望着那屹立不倒如同碉堡一般結實牢固的大結界,晝焰行憤憤咒罵出聲。
幾萬年來,出現過的能攔住他的人或物屈指可數,這裡面,從來不包括他用得最擅長也最善於突破的結界!而眼前的這個結界,上面浮動的靈力精純強大不帶一絲邪氣,能張出這樣的結界,現在在那林家別院內的人,只有可能是阿零!
只能是她,卻又絕對不可能是她!
要把他留在她體內的靈力運用到何種程度才能張出擋得住他的結界?要發生了什麼事才能觸發她做出這樣從來沒有人教過她的事?!此時此刻,晝焰行已經不知道自己心裡是擔心多一些還是生氣多一些,他發覺在結界這個事上阿零的能力簡直是匪夷所思,卻又偏偏是在這樣的時候,是她把他擋住了,讓他沒辦法趕去她身邊!
一瞬咬牙,黑灰色的觸手再次揚起狠狠抽下,這一次,卻只是純粹的怒氣發泄而已…
另一頭,別院臥室內,夜福已經從無法動彈的境地脫出,此刻正滿頭大汗的在阿零身邊轉悠,心裡急得不得了,卻是完全不敢輕舉妄動。
如果阿零和沈夢謹之間的連通狀態是通過*的,那麼強行把阿零抱下來,沒有了*接觸很有可能阿零的靈魂就留在了沈夢謹體內,再也回不到她自己的身體了;
但是卻也不排除另一種可能,也許一旦沒了*上的接觸,阿零和沈夢謹之間的連通便會中斷,阿零也許會即刻清醒過來也未嘗不可知…可是,真的有這麼好的事麼?…
夜福心中盤算着這兩種可能性,糾結到無以復加!時間分分秒秒的過去,阿零和鬼嬰待在一起的時間越長危險就越大,他卻是隻能在外面乾等着什麼都做不了!還有!他家殿下到底幹嘛去了?!鬼婆婆都解決了他還磨磨蹭蹭的不回來知不知道他現在在這裡都快急死了啊?!
…
當晝家主僕二人各自在結界內外急得要死要活的時候,意外魂穿到了沈夢謹體內的小阿零正走在一個紅色的詭異空間內,四周軟軟的牆壁傳來有節奏的鼓動聲,讓從來沒有見過類似地方的小阿零覺得有些嚇人。
她有些後悔了,覺得這個地方一點都不好玩,她不該不聽話晚上爬起來到處亂跑的,那個時候她留在房間裡乖乖睡覺就好了…想到這裡,阿零伸手抹了抹眼角有些害怕得想哭了,卻是突然感覺一側肩膀倏地一沉!阿零猛然回頭卻是什麼都沒看到,下一刻另一側的耳朵邊卻突然響起一聲輕笑,阿零嚇得再一轉頭,堪堪對上了一張離她非常近,近到不足五釐米的放大鬼臉!
“啊!”小阿零驚恐的大叫了一聲,伸手拼命亂揮把鬼臉揮開,整個人都因爲太過激動和害怕摔倒在了地上!鬼嬰在那一刻一下從阿零的肩膀上跳下,原本帶着得意笑容的臉上一瞬閃過一絲寒意,冷冷盯上了差點嚇出眼淚來的小阿零。
阿零在地上趴了一會兒,稍微平復了一些情緒,微微擡頭望了一眼,只見一個頭大如鬥身材瘦小的娃娃正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冷冷看着她。
對面的大頭娃娃長着一身青灰色的皮膚,上面露着一些紫青色的脈絡。娃娃的眼睛很大,眼眶裡卻全是黑色的沒有眼白,小小的鼻子像兩個小洞洞,嘴巴看着倒不小,此刻正抿成一條線帶出一抹不屑,兩隻小手也是交叉着環在胸前,看着一副很不爽的樣子。
阿零呆呆的盯着大頭娃娃看了片刻,從他的舉止表情中看出來娃娃似乎對她很不滿意,阿零愣了愣從地上爬起來,也有些不開心了:“你剛剛那樣是不對的,不應該在背後嚇人,那樣是很不好的!”阿零學着大頭娃娃的樣子也叉起手來,板着小臉說道。
鬼嬰正因爲阿零的恐懼反應心生不滿,下一刻卻見方纔還一副嚇得要哭的阿零突然變了臉,再也看不出一絲害怕的情緒。閃動着一雙精明大眼鬼嬰遲疑了一刻…難道剛纔阿零嚇到是因爲他躲在她背後嚇人,並不是因爲害怕他的長相?
呵,鬼嬰發出了冷冷一聲輕笑:“你不怕我?”
嗯?阿零愣了愣,隨即搖了搖頭。
鬼嬰臉上閃過一絲微不可查的欣喜,下一刻卻重新把臉繃了起來,冷冷哼了一聲。
阿零被對方三哼四哼的樣子弄糊塗了,等了半天看那大頭娃娃也沒說話的意思,只能開口道:“我叫阿零,你叫什麼名字?”
嗯?鬼嬰聞言身體一震,眸中瞬間閃過一道邪性,隨即咧嘴笑道:“我叫大頭!阿零,你的全名是什麼?!”
“晝零。”娃娃毫無防備即刻答了。
“哈哈哈!你上當啦!其實大頭不是我的名字,我是騙你的!我纔不會把真名告訴你呢!”下一刻鬼嬰突然往後一跳張狂大笑起來,笑得露出了滿口明晃晃的尖牙,“哼你不要以爲我不知道,你問我的名字就是想把我收服成爲你的屬下,你做夢!現在你的名字我已經知道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的屬下!我讓你幹什麼你就必須幹什麼哈哈哈!契約成立!晝零!”鬼嬰伸手食指一下指向阿零,低頭猛唸了幾聲咒語,大聲喊出了她的名字!
…結果…什麼都沒發生…
“誒怎麼不靈?”鬼嬰低頭看了看自己手指又看了看阿零,重新念好咒語再喊了一次:“契約成立!晝零!”
…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發生…
鬼嬰徹底呆住了。
對面阿零也呆住了,看着鬼嬰那一下激動又跳又喊的樣子她完全不知道他在幹什麼…難道,這就是他們要一起玩的遊戲?…阿零猶豫了一小會兒,決定還是積極參與一下。
“…契,契約成立,大頭?”阿零猶豫着伸出小手。
下一刻鬼嬰卻是受了極大驚嚇一瞬竄起,遠遠的落在了高處,對着阿零聲嘶力竭的吼起來:“你這個壞人,你不安好心想收服我?!你想得美!我的名字根本就不是大…對了,你的名字肯定也不是晝零對不對?!所以咒語纔會對你沒有用!哼哼哼,原來你早已對我起了戒心,你這個口是心非無比虛僞的傢伙!”鬼嬰臉色猙獰的叫道。
又是亂糟糟的一大堆聽不懂的東西,阿零有些失去了耐心,覺得這個遊戲一點都不好玩,而且大頭對她很兇…阿零低下頭委屈的想了想,轉身向着來的方向走去:“我不想玩了,我要回去了。”
另一頭鬼嬰還在得意洋洋的等着被他識破了的阿零惱羞成怒展開攻擊,結果人家卻是理都不理他轉身就走了,鬼嬰愣了片刻,着急追了上去。
“你休想逃跑!這裡是我的地盤,什麼事情都由我說了算!我說你不許走你就是不許走!給我停下!”
阿零覺得大頭真是太沒有禮貌了,爲什麼跟人說話都是這麼這麼兇的語氣?她本來是想悶頭走掉不理他算了,結果大頭卻是一直纏在她身邊說些惡狠狠的話,阿零終於生氣了!
“大頭你爲什麼要對我這麼兇?!你對別人不好,別人也不會對你好的,這是朵朵教我的!現在阿零生氣了,生氣了就不會再和你一起玩了,你想要這樣嗎?!”阿零一下回頭,小手插上小肥腰非常有氣勢站定,認真說道。
之前她在學校,碰上班裡兩個男同學打架,當時朵朵就是這個樣子衝上去跟他們這麼說的,說如果還要做好朋友就一定要對對方好,後來那兩個男同學果然就和好了!
鬼嬰一路跟在阿零身後纏,目的就是想逼着她留下,現在阿零突然回過頭來不走了,他的目的達到也不管阿零在說什麼,心思一轉隨口答道:“那如果我說要我對你好一點也行,但是你必須留在這裡哪裡也不許去!你能答應嗎?!”
嗯?阿零望着大頭微微透着陰冷的眼神,仔細把他的話想了一遍,突然想到一個關鍵性問題:“這裡是哪裡?”
“哼哼,這裡是我媽媽的肚子裡!”鬼嬰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阿零終於嚇了一跳脫口而出:“但是你總有一天要離開你媽媽的肚子的啊,我們是不可能永遠待在這裡的!”
——
外部的現實世界裡,夜福終於受不了找了出去,才發覺了那個詭異的結界,和一臉怒氣站在結界之外一副要殺人的樣子的他家主子…
結界隔絕了一切聲音,夜福見着主子也無法把情況表述清楚,害怕耽誤了時間,夜福只好獨自趕回去先守着阿零。對面着這樣的狀況,無論是晝焰行還是夜福都抓狂的發現,自己竟是想不出一點解決辦法來!
沈夢謹體內,單獨相處的阿零和鬼嬰,在聽到阿零的這句話後,鬼嬰一下後退了幾步,瘋狂大笑起來:“怎麼?你也想來騙我嗎?!你們一個個,不是想利用我就是想殺掉我,你們所有人都想把我和媽媽分開!你們都是一夥的,都不是好人!你們都該去死!去死!”說到後來,瘋狂大笑轉爲猙獰怒吼,鬼嬰眸中已是聚起了殺意。
阿零有些害怕的搖了搖頭,一點都不明白大頭爲什麼要這麼激動:“不是的哦大頭,孩子本來就是應該從媽媽肚子裡出來的,否則媽媽會痛,會生病哦!而且不是分開,只是從媽媽肚子裡出來,出來之後還是可以和媽媽在一起的。”電視上都是這麼演的啊…
“呵,是麼?那你的媽媽呢?她在你身邊嗎?!”鬼嬰冷冷笑道。
阿零搖了搖頭,表現卻是十分平靜自然:“阿零的媽媽沒有和阿零在一起,在阿零很小的時候就和媽媽分開了,所以不知道媽媽是誰。但是阿零還有殿下,還有阿福,還有朵朵,阿零身邊還有許多喜歡阿零的人,所以阿零不會寂寞,會一輩子開開心心的過下去。”阿零認真說道。
看着阿零臉上平靜的神態,聽着她這麼自然的提起自己的身世,鬼嬰愣了愣,眼底隨即閃過一抹妒忌:“是麼,那還真是好呢,但是你不可能再遇見他們了,因爲你要跟我一起留在這裡!”
“不對,不是這樣,是大頭你要和我一起離開,我們一起出去纔對!”阿零積極糾正,“只有把寶寶順利生下來媽媽才能健康哦,不然會很痛哦,而且阿零不是大頭媽媽的孩子,怎麼可以留下呢?所以我們要一起出去,出去之後我介紹殿下阿福和朵朵給你認識,我們還可以一起吃很多好吃的…對了,大頭的媽媽到時候也會好好的哦,可以跟我們一直在一起!”
如此美好的設想,聽在鬼嬰耳朵裡完全就是虛幻的騙局:“一直在一起?離開了這裡你還會跟我在一起嗎?你只想把我騙出去,然後殺掉吧!”
“我爲什麼要殺你?!”阿零對大頭奇怪的想法很驚訝,“而且爲什麼不能在一起?只要你不兇,只要你對大家好,那我們就都是好朋友!”阿零想,大頭肯定是害怕自己一個人,就和從前的她一樣,他肯定是因爲脾氣不好所以交不到朋友,所以她要幫助他,絕對不能嫌棄他!
對面,鬼嬰死死盯着阿零溫和認真的小臉,想從她的表情裡看出哪怕是一點的虛情假意,卻是什麼都沒有看出來。
那一天在醫院,那個壞人醫生就說他留在媽媽肚子會害死媽媽,當時他根本不信!可是,萬一這是真的呢?如果就像阿零說的那樣,孩子都是必須出生的,他留下會害死媽媽,那他該怎麼辦?!
鬼嬰生來疑心極重缺乏安全感,最恨的就是被欺騙被遺棄,反過來卻又是最渴望陪伴和溫暖。再是擡眼看了一眼對面目光澄淨坦坦蕩蕩的小阿零,鬼嬰心思一轉,終於下定了決心。
也許就跟着阿零出去看一看,也沒什麼不好!現在他已經長大了,不用再害怕那些要殺他的人了!出去之後,如果發覺一切都是假的,如果發現阿零騙了他,他就把所有人全部都殺掉!這樣就沒問題了!
眼珠一轉鬼嬰掩去眸中的陰謀算計,故作平靜的接受了阿零的提議:“那好吧,我跟你一起出去,只是你承諾過的事一定要做到!”
“好!”阿零開心的應了,有些猶豫的看了看四周:“那大頭…我們該怎麼出去啊?”
…從剛剛開始…就一直一直這樣…叫個不停!鬼嬰終於忍無可忍了:“跟你說了大頭不是我的真名!不許叫我大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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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恭喜小阿零認識兇殘逗比+腦殘的二貨鬼嬰~此等被害妄想症的病嬌娃子其實也是挺有趣噠噗哈哈,隨便給自己想了個大頭的名字,結果絕壁是要被阿零坑一輩子了哈哈哈!其實阿零的呆萌貌似纔是大殺器啊,傲嬌陰狠歹毒算計什麼的,分分鐘秒掉毫無違和感~
話說魔王大人的設定白感覺也是逆天了噗哈哈,傀儡什麼的,等於想用什麼特技就用什麼哇~
而且,魔王大人因爲打不開結界…生氣了~後果很嚴重啊很嚴重,阿零小朋友要遭殃鳥~~(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