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 羞辱陳曾禹 何雲不辱使命,俸秉澹投降,昭永軍不戰而克南寧。之後,丹初分遣使者招撫各地,徐彪舊部皆望風而降。
不料,陳邦傅陡生事端,派兒子陳曾禹到南寧面見岑丹初。來者不善,陳曾禹挾帶十四艘波山艇,又有一艘車輪舸,明顯帶有炫耀武力的意思。
波山艇又名古勞艇,船身堅大,艙面敞平,兩旁多槳,是一種輕便實用的槳帆船,在西江流域很常見,主要活躍於梧州、柳州、潯州、南寧一帶。
車輪舸體型更大,裝有四個大轉輪,輪頭入水約一尺,以人力轉動,航速遠快於一般的槳帆船。
波山艇太小,吃水太淺,連輕型小炮的後座力都承受不住。車輪舸吃水略深,載重略大,但也只能裝載虎蹲炮之類的小炮。
這些內河小艇原本就入不了丹初的法眼。但昭永軍初出茅廬,剛從羣山環抱的永安州走出不久,至今尚未有水師,僅有的一些小船也多用來運糧。
自穿越以來,丹初一直在努力探索破虜之策。答案已經明晰,曰火器,曰水師。
元明兩代堪稱是華夏造船業的巔峰時期,造船水平很高。明朝水師長期稱霸東亞,哪怕到了南明時期,明軍水師也遠遠勝過清軍。從明朝中後期起,明軍水師就拋棄了傳統攻擊手段,改以火器海戰,海船火器裝備率已爲百分之百。
福建鄭氏集團便以水師見長,雖然只有金門、廈門兩處彈丸之地,卻以水師壟斷貿易,養活了十幾萬大軍,在沿海來去自如。魯監國至今仍在浙江沿海堅持抗清,孤懸舟山,清軍缺少水師,同樣只能望洋興嘆。
現在,昭永軍已經據有南寧,卻與永安老根據地相隔六七百里。籌建水師,加強永安與南寧之間的聯繫,儼然已經迫在眉睫。
懷著複雜的心情,丹初接見了陳曾禹。
“恭喜恭喜!徐彪伏誅,僉都督奪取南寧,昭永軍連戰皆勝,令人刮目相看!”陳曾禹滿臉堆笑,向丹初賀喜。
兩人也算是老熟人了。去年護陛永曆帝,丹初與他第一次見面。今年在梧州,李成棟迎駕,陳曾禹送駕,丹初亦率軍宿衛,期間一起參加了天子射禮。
不知怎的,丹初老是看陳邦傅、陳曾禹父子不順眼,覺得陳邦傅與劉承胤一樣,將來必會反叛。陳氏父子所盤踞的潯州府,正隔在永安與南寧之間,把昭永軍割裂成了兩部分。不奪取潯州,丹初寢食難安。
“呵呵,”經歷的多了,丹初也變得深不可測,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笑道:“爵帥,同喜同喜。徐彪一死,慶國公去一大敵,威望更著矣。”
“全靠僉都督用兵如神,昭永軍英勇善戰,才能除此鉅奸,殲其黨羽。”
“哈哈,爵帥謙虛。”
陳曾禹所來,必是爲了索取地盤。南寧?太平?永淳?橫州?丹初不知道他的留牌,反正已經打定了主意:地盤乃亂世安身立命之本,一寸一毫也不相讓。
說了好一會兒,陳曾禹仍不提及此行目的。丹初也沉得住氣,故意和他打哈哈。陳曾禹玩弄話術,兩次引誘丹初上勾,都被丹初識破,顧左右而言他。
亂世武夫之間交際,誰還不會打太極? 陳曾禹無可奈何,說道:“某此行來南寧,奉家父之命,特地送來糧食千石,布帛千匹,茶葉、臘肉若干,請僉都督犒賞昭永軍。我父子欲傾心結好僉都督,還望僉都督笑納。”
“慶國公美意,某不勝感戴。”丹初笑了笑,意味深長地看看陳曾禹,說道:“只是,徐彪與我無怨無仇,我卻興兵討伐,又借道潯州、柳州,跨越千里,爲慶國公報仇血恨。此中情意,爾父子當心領神會。當初,你們承諾會提供萬石糧食、萬兩白金,我至今才收到兩千石、兩千金而已。”
馮琳在一旁附和道:“大帥,這場仗我一開始就反對。古往今來,未有跨越千里幫別人打仗、別人又不供應錢糧的。現在可好,昭永軍數萬兵馬,每天人吃馬嚼開支極大,火藥、子彈、箭矢缺失也無從供給。這,這都什麼事啊?”
“馮琳,不許胡說。”丹初佯怒,說道:“慶國公既請我出兵,又焉會不守信諾?”
丹初語氣陡變,令陳曾禹始料不及。這年頭,武夫就沒幾個正常的。能打的大多脾氣暴露,性格溫和的大多不堪戰鬥。這岑丹初綽號“小霸王”,料想也不是個善類。
“呃,”陳曾禹有備而來,說道:“僉都督何必著急?萬石糧食、萬兩白金不是小數目,我們調運起來也難,總得一批一批調撥才行。”
“哦,原來如此。”
陳邦傅、陳曾禹皆以媚上爲術,馭制武將也有一套辦法:控制糧餉。只要控制了軍隊的糧餉,武將就不得不聽他父子的話。
當初,陳氏父子向岑丹初借兵,也是經過了“深思熟慮”:岑丹初是個愣頭青,慮事不周。昭永軍勞師遠征,糧餉難繼,勢必要借重於陳氏父子。有此後手,他們就能拿捏岑丹初。就算兩軍翻臉,昭永軍一分爲二,陳家軍隨時可以切斷昭永軍的糧道。連糧食都沒了,還打個屁仗?
哪知道,岑丹初真是個猛人。昭永軍兵行險著,不到半個月時間就打敗了徐彪,並其餘衆。這種驚人的戰鬥力,豈是陳家軍敢碰瓷的?
陳曾禹猶豫再三,終於進入正題,說道:“朝廷敕令慶國公世守廣西……”
“不對,”丹初立馬駁道:“此事天下皆知,瞿閣老、何督師、惠國公、新興侯等勳臣武將無不反對。爵帥所說敕書在哪裡?可敢給我一閱?”
陳曾禹自取其辱,臉色大窘,改口道:“朝廷敕令慶國公專制廣西全省兵馬錢糧……”
“爵帥身高位重,可得注意言辭。專制二字,爲天子所獨有,豈可爲臣子自稱?武宗自稱‘總督軍務’,臣下避之,改總督爲總制。”
丹初故意賣弄學問,繼續說道:“世宗認爲‘制’字爲天子專有,怎可爲臣子所擅,故又改回總督。此中淵源,世人皆知。爵帥非三歲稚子,豈可輕言‘專制’?換作是太祖在位,非興起大獄、株連九族不可!”
方以智、馮琳在一旁陪坐,各自暗笑不已。
陳曾禹始知丹初有意羞辱他,臉上紅一陣,白一陣,嚅嚅說不出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