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晚上,我收到了蘇蘇發來的一張照片,照片中,她被一羣孩子圍着,依稀可以看見破爛的課桌椅,照片的背景就是剝落的牆壁以及一個佈滿字的黑板,蘇蘇笑容燦爛,還做了一個很萌的手勢。
我給她發信息:“你在那?我以爲把你弄丟了”
蘇蘇回信息:“呵呵,我們院組織去山區當教師,我就報名了,把我分到了貴州,每天看着這羣渴望知識的孩子,讓我很充實,這裡的空氣很清新,我的心也很安靜”
我又發過去:“貴州?那麼遠?”
她回信息:“有那麼遠嗎?我覺得祖國的每一個地方都離得很近”
然後,沒等我給她回信息,她就又發來一條:“最近,你過得好嗎?”
我回信息,說:“不好,每天都是陰雨天”
蘇蘇發了一個疑問的表情,說:“我們那兒每天都在下雨嗎?”
我回信息,說:“不是,是我的心在下雨”
蘇蘇回信息,說:“心雨?”
我突然想起了《心雨》,就回信息:“我的思念,是不可觸摸的網,我的思念,不再是決堤的海,爲什麼總在那些飄雨的日子……”
蘇蘇回了一個微笑的表情,後面加一句:“你現在在唱嗎?”
我回了一個字:“是”
蘇蘇回我:“你神經病啊”
我不知道該怎樣回了,默默地坐着,聽着窗外輕柔的風吹過黑色的夜,就在想貴州的夜是什麼顏色,也許也如這個城市的夜般輕柔,但有更多的明淨之色。
過了一會兒,蘇蘇又給我發來一條,說:“在這裡,有時候我會突然想起學校,想起你,我就很想回去,雖然我已不記得你長什麼模樣了”
我回信息,說:“那就回來吧”
蘇蘇又回信息,說:“沒完成任務,那能回去?不過歸之期也不遠啦”
我們又聊了一會兒,蘇蘇突然說:“我有些累了,想睡了,改日再聊”
我回了一個‘晚安’的表情,加了一句:“你在那裡要照顧好自己”
蘇蘇回了一個‘嗯’。
這段時間難怪沒有看見她,今晚我心裡終於有了她的消息,心裡突然覺得很安慰,自上次一別後的惆悵心情也得到了緩解,我也不知道這種微妙的情感變化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晚上,大膽在宿舍裡背情詩,偶爾看到一句:“我是那麼的愛着你,以至於每當想起你的時候,就忍不住熱淚盈眶”
然後,大膽看着我,眼睛裡好像也熱淚盈眶一樣,我說:“你別對我熱淚盈眶,你想對誰熱淚盈眶都可以”
浩二說:“看過《神鵰俠侶》以後覺得年齡不是問題;看過《斷背山》以後覺得性別也不是問題;看過《金剛》以後才覺得原來物種也不是問題;看過《人鬼情未了》以後,他媽的,覺得生死都不是問題”
大膽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老狼說:“他想說,其實什麼都不是問題”
大膽說:“既然什麼都不是問題,那問題究竟是什麼問題?”
浩二說:“我覺得一半是人的問題,一半是天的問題”
我不知他們在亂七八糟聊些什麼,就沒有插嘴。
那個季節,浩二不知從那裡買來一輛二手自行車,一路很拉風地穿過整個校園,清風吹起他滿是汗水的襯衣,他就這樣一路飛揚。
我們看見他這樣很酷,一個禮拜之後,每人都買了一輛,從此過上了自行車代替11路的日子,那段時間雖然沒有錢,對明天還很迷茫,但我們很快樂,青春的熱血激盪,青春的神采飛揚。
有一次,老狼不知從那裡聽來的消息,說在郊區的某塊露天的場地有賽車拉力賽比賽,非官方組織的,都是這個城市的富家子弟和汽車愛好者自行組織的盛宴,我們聽到這個消息,熱血沸騰,班長張順達組織全班的男生一起騎着自行車前去觀摩。
那天下着微雨,秋風已是一陣冷似一陣,我們冒着雨,一路騎車,經過兩個多小時,終於趕到了那個地方,只見周圍站滿了人,大多數是來看熱鬧的,口哨聲呼喊聲響作一片,擠進人羣,只見有兩輛車並排而停,馬達發動,汽車排氣管黑煙直冒,兩輛車中間站着一個穿着很暴露的女人,脫下自己的內褲扔上了天,周圍的人的吶喊聲更甚,兩輛車忽然一起發動,繞着整個露野跑一圈,誰用時最短誰獲勝,這是最簡單的一種比賽方法,我們只看到塵土飛揚中,兩輛車不相上下,環繞着這個面積不算太大的露天場地飛速馳行,漸漸地,好像看到一輛車中途撞到了岩石而拋錨,另一輛車毫無懸念地贏得了這場比賽。
另一種比賽方法是沿途插着一些小旗,開車的人必須將這些小旗全都拔起,用時最短的獲勝,這種賽法有些難度,必須是邊開車邊拔旗。
浩二看着有些緊張,說:“這樣拔旗的話,騎馬比較方便一點,開車的話,難度很大”
張順達說:“騎自行車拔旗的話,更方便一點”
浩二一時不語了,不知他在想什麼。
一直看到天黑,我們又騎着自行車回學校,回去的時候,已經是晚上十點多了,但我們覺得意猶未盡,躺在牀上,滿腦子都是汽車咆哮,一路而過的場面。
從那時開始,我這個不喜歡汽車的人也喜歡上了汽車,覺得刺激而拉風。
那一年,秋末冬初的時候,學院要舉行文藝晚會,讓我們班出一個節目,我們開班會討論了很長的時間,終於經過大家的投票決定進行集體大合唱,由於老狼唱的好,所以我們推薦老狼領唱,那幾天老狼整天調整我們的嗓音,可是浩二一開口還是跑掉。
老狼倒沒什麼,說:“浩二也非朽木,孺子還是可教的”,百曉反而不高興了,因爲演唱的編排,浩二就站在她的身後。
百曉對浩二說:“別人一次就糾正過來了,你怎麼十次都糾正不過來?”
浩二看着大家,說:“我一緊張,唱歌準跑掉,誰都揪不回來”
百曉說:“那你別參加了”
浩二有些火了,說:“憑什麼呀?唱歌跑掉就不讓人蔘加了?那些成名的歌唱家無一不是唱歌跑調無數次,最後一次不跑調了,就成名了”
百曉說:“你站在我的後面,你一跑掉,就影響我”
浩二說:“你唱你的,我唱我的,我怎麼影響你了?”
百曉覺得他簡直就是不可理喻,說:“我不想和你說話,我請求調換位置”
張順達說:“這位置都是輔導員安排好的,黃金比例,不能調換”
百曉覺得很委屈,最後輔導員也來了,指着百曉說:“陳浩二的嗓音,你來調整,整死他都可以”
一聽這話,百曉不委屈了,反而是浩二覺得很委屈。
我們幾個在低着頭笑,浩二一臉苦惱的樣子,但轉而又高興了,大抵覺得這樣就可以和百曉單獨相處了,這是他做夢都想幹的事。
又排練了一會兒,我們都散了,百曉指着浩二,說:“你留下來”
浩二一臉壞笑地說:“我也沒說要走啊”
我們走了以後,百曉對浩二說:“你單獨唱一遍,我聽聽”
浩二咿咿呀呀了幾聲,說:“你跟我一起唱吧,我一個人唱着心裡不是個滋味,老像是一個人在唱國歌那般壯烈”
百曉說:“你這個人毛病真多”
浩二說:“這也得怨咱麼輔導員,非要選這麼一首歌,要是像《小情歌》什麼的,我唱的準好聽,要不我給你唱首《小情歌》聽聽?”
百曉說:“你這個人真是無藥可救了”
浩二看着百曉,就唱:“大眼睛,長睫毛……”,剛唱了幾個字,百曉忽然一腳踢在他的屁股上,浩二假裝倒在地上,嗯呀哎呀叫個不停,百曉有點兒着急了,忙上前問:“你沒事吧?”
浩二眼睛一眯,說:“沒事,你做得對,踹一腳最實在”
百曉說:“沒事就起來,讓人看見了好像我把你怎麼了似得”
浩二說:“你拉我一把,我有點疼,起不來”
百曉說:“自己起來,你再不起來的話,我走了”
浩二灰溜溜地爬起來,說:“你別走,再排練一會兒”
又唱了一會兒,浩二忽然發覺字正腔圓,基本上不跑調了,他自己都有些吃驚,說:“我的毛病還得你來治,你就是中醫啊”
百曉也有些欣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說:“你差點氣死我了”
浩二一臉賤笑,說:“莫生氣,莫生氣,生氣的結果遠比生氣的原因更嚴重”
百曉看着他,說:“你什麼意思?”
浩二說:“我是說因爲我而把你氣壞了,就算雷震子劈死我十八回,西方如來也不會放過我”
百曉終於臉上一笑,嘴裡說:“什麼亂七八糟的”
浩二看着她的笑有些癡了,說:“你笑起來真好看,就像是春天滿山開遍的牡丹”
百曉連上一紅,說:“你胡說八道,你見過牡丹滿山滿山的開放嗎?”
浩二說:“我家的後院裡就是滿山的牡丹,有時間帶你去看”
百曉低着頭說:“我不去”
這是浩二和百曉待得時間最長的一次,浩二回來後和我們說:“我真是奇怪了,我這多年的老毛病一到她的手裡就是小病,一腳就把我治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