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北街麗人坊,一家老崗酒肆,酒肆內,劉睿坐在桌前小酌,一杯上好的青酒,清香四溢,蜜人心扉。
桌前圍坐三人,一人是納言鄧禹,一人是鷹眼營副校尉馬成,還有一人,是老崗酒肆掌櫃吳漢,此時吳漢正在向劉睿做着彙報:“據齊郡送來的消息,赤眉軍與田況軍在臨淄縣展開激烈的攻城戰,但最終,赤眉軍因輕敵,導致慘敗而歸。”
吳漢曾是許亮親兵,爲人謹慎,而且戰功卓著,從事斥候工作多年,故此,關中一帶的情報網由他來組建,而且事實證明,吳漢做的很好。
聽到吳漢的彙報,劉睿微微點頭,臨淄一敗,逄安秘密入京,其目的很明顯,定是想在長安找到路子,除去田況,可湊巧的是,王莽卻在此時不理朝政,使得朝中動盪,人人自危,更不會有人理會逄安,想到這一點,劉睿臉上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此時,這個消息不幸被自己的情報堂獲悉,如此一來,劉睿對青徐一帶的戰況便有一些瞭解,但眼下,劉睿不允許山東一帶有任何一股勢力做大,包括田況軍,只能讓他們保持平衡,誰也殲滅不了誰,這樣,劉演起義的時候,纔不會引起朝廷的重視,有利於河南一帶的發展。
縱觀天下大勢,河北一帶,王安與劉峰僵持在北地,蓬勃夾在中間,已是粘板上的魚肉,幽州銅馬軍,在剿滅青犢軍,尤來軍後,開始東闊,與北平一帶的白馬軍遭遇,雙方在平谷一帶展開激戰,雖然白馬軍在數量上略遜一籌,但白馬軍的戰鬥力卻遠遠高於銅馬軍。
曾經幽州遊蕩的百餘股勢力,至今已所剩無幾,除了銅馬軍,白馬軍比較強大外,其餘勢力幾乎被這兩股義軍吞併,但尚有一支新興勢力正在崛起,聽說是故人花玉樹組建的義軍,他已正式脫離朝廷,自立於渤海一帶,大有角逐天下的志願。
另外,縱觀西北,劉峰雖然勢大,卻被牢牢拴在北地郡,隗囂擁兵六萬,佔有四郡,雖然勢力不大,卻在虎視北方,一旦劉峰戰敗,隗囂的軍隊必會踏入安定郡。
南方,瓜田儀起兵吳縣,滋擾揚州,雖然根基未穩,卻也是江南不可忽視的一支新興力量,而河南一帶,綠林軍勢力最大,擁兵二十餘萬,但內部矛盾層出,隨時有分化危險,再加劉睿已深深插入綠林軍內部一顆楔子,只要臧宮得手,分化綠林軍,劉演在南陽的起義必會成功,那時河南與江陵一帶,必會奉劉演爲主,如此一來,天下四處紛擾,新朝必敗。
而且,巴蜀暫時無人造反,只要劉演穩住河南,自己穩住河北,在進軍巴蜀,消滅隗囂,這個西面的江山將會牢牢抓在自己手中,天下霸業可圖。
正當劉睿深思之時,一旁,鄧禹輕咳一聲,朗笑道:“主公,逄安他們來了。”
聽到鄧禹之言,劉睿擡頭望去,透過窗戶,可以看到,一輛藍色的馬車緩緩停在酒肆外,不久,一名身材肥胖的中年人走下馬車,在夥計的帶領下,向自己所在的雅間走來,這時,吳漢指着窗外笑道:“主公,此人就是逄安,赤眉軍的二號人物。”
劉睿微微點頭,很快,伴隨着輕緩的腳步聲,逄安在一名親隨的陪同下走入酒肆,看着桌上衆人,逄安雙手抱拳,微一行禮,輕聲道:“不知哪位是掌櫃?找我何事?”
這時,吳漢起身回禮,笑道:“我就是酒肆掌櫃,名叫吳漢。”
吳漢話音剛落,右手指向劉睿,又道:“這位是我家主公,名叫劉秀,是南陽劉氏族人,特邀請逄先生前來,閒聊數語。”
逄安微微點頭,雖然吳漢說是閒聊數語,但逄安絕對不會相信,這些人千方百計帶自己來,就是爲了閒聊,另外,眼前這個劉秀能摸透自己的行程,可想他們的耳目遍佈如此之廣,其勢不可小覷,想到這一點,逄安笑道:“那就恭敬不如從命。”
此時逄安已經入座,衆人圍坐在一起,鄧禹拿起酒壺,給逄安杯中添滿,笑道:“外面天冷,喝些酒,暖暖身子。”
逄安雙手舉杯,笑道:“承讓。”
逄安抿一口酒,將杯子放下,看着衆人,試探着問:“在下初入長安,對此地不熟,不知衆位這次找我來是想?••”
逄安再次試探劉睿等人找他的意圖,不久,鄧禹笑道:“聽聞貴軍在臨淄縣一戰,傷亡慘重,死傷五萬人?”
五萬人的數字是田況報給朝廷的數字,只是爲了揚威討好,其實赤眉軍的傷亡僅僅才一萬七千人,具體數字劉睿等人雖然不知,但絕對不可能傷亡五萬人,這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逄安聽到鄧禹之言,微一愣,怒道:“胡說,我們赤眉軍雖然初戰失敗,尚不至死傷五萬,這個數字你們從何處得來?”
見逄安微怒,鄧禹擺手笑道:“這個數字是田況報給朝廷的數字。”
停了下,鄧禹試探着道:“此時皇帝已經看到了這個戰報,對青州之戰十分滿意,恐怕朝廷不日便會出師東進,與田況會師。”
“會師?”
逄安大驚,當初入長安,只考慮如何離間田況,尋找勢力打壓田況,如今看來,田況此人並非等閒,敢謊報戰況,邀功請援,如此一來,恐怕自己這趟長安,算是白來了,想到這,逄安臉上略顯失望,但很快又恢復平靜,這一幕被劉睿看到,這時,劉睿借勢道:“此時田況正在風頭上,如果逄先生此時找人離間田況,恐怕會適得其反!”
見劉睿等人已看出自己來長安的意圖,逄安也不在裝,雙眼微眯,凝視劉睿,緩緩道:“你們到底是什麼人?”
“南陽劉氏。”
劉睿端起酒杯,喝盡杯中酒,又道:“如果先生肯聽我一言,不妨暫且回到齊郡,勸說樊崇退出青州,專心經營兗州,不出一個月,天下形勢必會有變,那時在揮兵往奪青州,亦不算晚。”
短暫的沉默,逄安凝視劉睿,微微點頭,無奈道:“也只得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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逄安走後,劉睿心情大好,他完全沒有想到,可以如此輕鬆勸走逄安,更沒有想到,王莽此時已昏庸到不理朝政,如此形勢下,何愁霸業不成?
此時街中人羣涌動,來往的行人絡繹不絕,看着街邊一張張攤位,劉睿不禁想起了第一次與楊蕾逛街,此時她已去了漢中,雖然漢中時常會送消息給自己,可楊蕾居然沒有給自己寫過一封信,想到這,劉睿不禁輕嘆一聲。
傅俊此時已接管臧宮麾下的三千騎兵,騎兵都是打扮成民夫或者商隊南下的,目的是不想引起朝廷的注意,而河北還有劉睿一萬騎兵,這些騎兵是劉睿的家底,已經開始向北地郡緩緩行進,恐怕江南戰局一穩,劉睿就得馬不停蹄趕回北地郡,爭取在王安與劉峰之間撈取最大的利益。
就在劉睿陷入沉思之時,不遠處,一隊騎兵在街中疾馳,皮鞭向道路兩側的百姓揮舞,這時,馬成趕忙拉住劉睿,向兩側閃躲,不久,一隊騎兵風馳電摯般駛過,街道兩旁不斷傳來百姓們無奈的叫嚷聲。
“這支騎兵隊要幹嘛?”劉睿略顯疑惑,看向一旁的馬成,馬成無奈笑道:“主公,這是執金吾魯雲斐的親兵隊。”
劉睿微微點頭,凝視越行越遠的騎兵隊,不由嘆道:“做官當作執金吾,娶妻當娶陰麗華!”
“主公是不是想起陰姑娘了?”鄧禹無奈笑道。
劉睿微微點頭,來到新朝,陰麗華是第一個讓自己動心的女人,此刻身在中原,怎能不思念佳人,又沉思片刻,劉睿向前揮手,笑道:“我們繼續逛街吧。”
鄧禹知道劉睿這是心病,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恐怕旁人勸是勸不好的,只能輕輕搖頭,陪着劉睿繼續前進,這時,山崗酒肆的夥計急匆匆跑來,在馬成耳邊輕語幾句,轉身離去,這時,馬成快步來到劉睿身旁,輕聲道:“宛縣李通送來消息,綠林軍出兵十五萬,向江夏郡雲杜縣殺去。”
“哦?”
劉睿略顯吃驚,綠林軍提前勾起河南戰事,恐怕南陽郡也不會太消停了,如果王莽派兵南下,最先遭受兵戈的必然是南陽郡,想到此,劉睿再也沉不住氣,趕忙令道:“我們立刻回舂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