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大夫,我妹妹怎麼樣?”趙松柏眼神隨着他的動作而起落,待到診完脈了,這才一臉憂心的問道。
劉大夫收回收,捊了下鬍鬚,輕輕搖了下頭:“她這病體虛弱,又逢高燒不退,我也無力迴天,開個方子給她吃着,看她的造化吧!”
聽着這話,趙松柏只覺得五雷轟頂般,耳邊嗡嗡作響,臉上的精氣神如同被抽走了般,整個人變得虛軟無力。
“!”三道稚嫩的聲音同時響起。
“我沒事,你們幫劉大夫倒杯水,我去阿奶那裡取銀錢,一會兒還要給梅子抓藥。”趙松柏穩了穩神,弟弟們都還小,如今能支撐他們這一房的,也只有他一人,小梅子不管如何,大夫還願意開藥,那就是還有希望。
“阿奶這次的藥需八錢銀子,阿爺讓我問阿奶取。”趙松柏拿着藥方,低垂着頭道。
王氏皺了下眉:“怎麼這次這麼貴?”
趙松柏沒有出聲,又有哪一次不嫌藥貴過,劉大夫的話,震得他現在還暈暈呼呼回不過神來,已經無力應付了其他,只道:“大夫是這麼開的。”劉大夫說了,這藥裡有片參,用來吊命。
“這藥也太貴了,讓劉大夫換些便宜的吧,以往也是如此”
“阿奶!”趙松柏斷然打斷道,聲音提到了從沒有過的高度,以前的藥,也總是讓換便宜的,可吃了總沒有用,這次有吊命的參,再給換掉,小梅子只怕真活不過來了。
王氏被他這麼突然一喝,嚇得捂着胸口連退兩步,片刻回過神來,臉色一沉,喝道:“你這敗家小子,這麼大聲幹什麼,這是嚇掉人的魂兒啊!”
“行了,吵吵嚷嚷的像什麼樣子,去取銀錢便是,大狗兒進來說話。”趙老頭在屋裡,將屋外的話聽得分明。
趙老頭在家中積威日重,他的話還沒人不聽的。
“阿爺!”趙松柏進屋道。
趙老頭沉默了好一陣,纔開口道:“小梅子是個什麼情況,你心裡有數沒有,這次的藥錢是我答應的,該給你,只是小梅子這情況你心裡得有個數,這大半年來,你們這一房七七八八的,確實花了不少,要知道家裡的開銷不小,不能將錢都花在你們三房了,從今之後,小梅子這藥,就斷了吧!”他孫子孫女的,加起來有十來個呢,且孫女就有五個,少小梅子一個不算什麼,一個丫頭罷了,總不能爲了她,拖累了長孫無法取得功名。
趙松柏心裡,也不是沒有數的,之前兩個伯母阻攔他,話裡話外的意思,他也不是聽不懂,但當家作主的是阿爺,阿爺總不能不顧子孫性命,可現在阿爺的話,對他來說,是更重的打擊,他算是看明白了,在阿爺的眼中,小梅子的命,比不上他手中那冰冷的銀子,比不上堂兄那虛無飄渺的功名。
此刻他的心裡,深深的生出一種無力感來,他恨自己幼小的身體,什麼也幹不了,他想站出來大聲跟阿爺辯駁,可人微言輕,阿爺又豈會聽他的,若惹怒了他,厭惡了三房,下面的幾個弟弟都要跟着他受累了。
此刻才深刻的體會到,他是如此的弱小,除了依附着這個家裡,他什麼也幹不了。
“我知道了,阿爺!”趙松柏心疼如絞,定定的說道,接過王氏遞來的銀子,步履沉重的向外走去。
“老頭子既然你決定了,幹啥還給他這錢,這可是八錢銀子,給江哥兒買筆墨都可以買好些了,那個丫頭片子,多吃這麼一次藥,又有什麼用,我都去瞧過了,那樣子虛弱得很,只怕都過不了今夜,何必再浪費那個錢。”王氏不滿的說道。
王氏的聲音並沒有壓低,甚至因爲她內心的憤憤,聲音還略有提高,她自覺在自個家裡,說得那叫一個毫無顧及。
才走出門口的趙松柏剛好聽了一個清楚,臉上一片森然,原來在阿奶的眼中,小梅子的命,竟比不上江哥兒的筆墨來得重要。
跟着劉大夫匆匆將藥抓回來,片刻都沒有停留的又去廚房裡將藥熬上,十歲的趙松樹想忙,卻被他給拒絕了,心想着若是小梅子好不了,他這是最後一次爲她煎藥了。
趙松柏定定的盯着火苗出神,想着父母在時,他過得無憂無慮,小梅子更是被捧在手心裡,因是父母惟一的女兒,又是最小的孩子,大家對她只有疼愛如寶,可如今她卻變成了一根人人嫌棄的野草了
“,,你快去看看小梅子,她有些不好了。”趙松樹一跑着過來,急吼吼的道。
趙松柏一聽這話,扔下手中的柴火棍子,轉身就向屋內跑去。
崔元元只覺得自己如同被火燒一般,全身上下都被燙得難受,喉嚨更是幹得冒煙,身子不由自主的翻滾,只想尋找些許清涼。
“怎麼回事,之前不還好好的麼?”趙松柏焦急的問道。
“我也不知道,我們都看着她呢,她突然就這樣了。”
眼看着三個弟弟着急模樣,趙松柏也不再責問,走進牀邊,將妹妹抱進懷裡,輕拍着道:“小梅子,你怎麼了,是不是很難受。”
聽着幾道稚嫩的聲音,崔元元腦子裡也是一片混沌,意識稍微回籠,飛快的理清着思路,她是去太行山旅遊來着,可是不小心從山上摔下來,然後
強自睜開迷朦的眼,意識不清的看見四個小腦袋,全都湊在她的跟前,她只覺得自己的頭更暈了,忍不住搖了搖頭,想要讓自己更清醒一點。
“對了廚房的藥,我去拿來給小梅子喝下,你們看着一點。”趙松柏見妹妹似是難受,但人卻清醒過來,也不知是好是壞,但人醒過來總比一直昏迷不醒的要求。
“梅子,你醒了麼,我是你二哥啊!妹妹?”趙松林接替了趙松柏的位置,坐在牀沿將人給摟進懷裡,十歲的小孩並無多大力氣,但抱着個比他小一半的小孩,還是抱得住的。
聽着耳邊的話語,她只覺得自己更混亂了,面前這幾個,明顯是古裝,還留着長髮的小孩,這會兒叫她妹妹,說什麼二哥,天知道,她可是獨身子女,別說哥哥,連堂哥表哥也沒有一個。
“妹妹,我是你三哥啊!”
“妹妹,我是你四哥啊!”
接着又是兩道清脆的童音,臉帶關切的望着她,二哥,三哥,四哥,難不成剛出去那一個就是,看身形,確實是那一個最大,人越清醒,怎麼感覺卻越混亂了呢。
“藥來了,藥來了,我已經吹涼,現在就可以喝了。”趙松柏端着藥碗,火急火撩的趕了過來,也顧不上其它,就着趙松樹抱着的姿勢,直接就將藥汁往她嘴裡灌。
溫潤的藥汁順着乾涸的喉嚨滑落,滋潤了她即將冒火的心田,絲毫沒感覺到藥汁的苦澀,只感覺這緩緩水流而過,緩解了她一身的燥熱,全身上下都爲之一輕,舒服的閉上了眼,很快就又睡了過去,醒來這片刻,讓她直覺得是在做夢,想着睡一覺,再睜開眼時,沒準就在她熟悉的柔大牀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