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走盡,只餘眼前五人時,趙松柏卻是看都沒看他們一眼,直接走進了莊子裡。
這個莊子不算大,但前前後後的房間加起來,也足有二三十間吧,趙松柏也只在此處住過幾天,對此處並不算熟悉。
住在莊上的,也就莊頭一家七口,別無他人。
眼見東家進了莊子,莊頭急忙跟着侍候,還打發了家裡的小子,讓家中婦人出來給上茶。
九江等人,自然是眼着趙松柏的,他這一動,幾人也跟在他的身後,獨獨留下這院中五人,冷清清的站在院子裡。
“二哥,不是說要跟咱們商量事麼,怎麼把咱們晾在這兒,這啥意思?”
“是啊二哥,我瞧這東家當了惹,咱們是不是……”
“怎麼,怕了?咱們都走到這一步,怕了也晚了。”衝幾人冷哼一聲道:“現在可不是咱們該退的時候!”
“對,二哥說得對,那老財主都給咱們頂走了,還怕這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子不成,哥幾個還是該擺出點派頭來,就不怕那小子不虛。”
“……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走,進去會會那小子,看他耍什麼花樣。”被稱爲二哥的漢子,狠狠吐了口唾沫,如是說道,帶頭走進了莊裡,四個漢子隨即跟在身後。
大廳裡,趙松柏已經端着茶杯,小口的慢慢啜着,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只看這動作,卻顯得極爲悠閒,彷彿之前這院中什麼事都不曾發生過,如今在外郊遊而歸一般。
那被稱爲二哥的漢子,看着頗爲牙疼。
要說這漢子,其實也是大字不識一個,名叫柳二壯,今年也不過三十歲年紀,人如其名,人生得又高又壯,曾跟着個獵戶學過打獵的本事,也算是見過血腥之人,爲人就有了幾分狠勁,但光有狠勁也成不了什麼事,其實這人也是有幾分頭腦的,也正因爲此,以前那老財主,奈何不了他。
要說其實也不是真正奈何不了,而是那老財主年老體弱,惟有個閨女養在身邊,他其實也是不願意得罪這樣的人,他一個老頭子,倒也不怕什麼,只擔心自己死後,這些人會把仇恨記在閨女身上,所以寧願退一步,不與這些人爲難,倒縱得這些人不知天高地厚了。
這柳二壯見人喝茶喝得有滋有味的,而他們幾人進來,人家卻愣是沒看見似的,這一時半會他心裡出琢磨不透。
他也不是什麼會客氣的人,主人家不招呼,那他就自己找地方坐了,身後幾個,也有樣學樣,挨着坐了下來。
“柳莊頭,咱們哥幾個也渴了,趕緊上茶來!”格二壯不耐煩的說道,他這人脾氣有些爆,唬着臉這麼一喝,也是很能震懾人。
果然這莊頭就被他吼得腿腳發軟,連聲應道:“是是,二哥先等着,我這就去招呼我那婆娘!”
只他這一才動作,就引得趙松柏側目,一個身影就擋在了他的身前。
“柳莊頭,咱們大少爺風塵僕僕的纔到,你不在這兒作陪,是要去哪兒?”九江話語冰冷,眼神冷冽。
這莊頭兒還真是,當誰是他的主子呢,大少爺都沒發話,他就敢去給人上茶,還有沒有把大少爺放在眼裡。
這柳莊頭,一時只覺得心肝兒亂顫,他這也沒做什麼啊?不就是上個茶麼,這是待客之道啊,隨即又醒悟過來,待客之道是如此沒錯,可柳二壯這樣的人,可不是莊裡的客人,想明白了,又覺得冷汗直下。
要說這莊頭的位置,雖然做得不甚如意,但其中的好處,可沒法跟人說,他們一家七口,也全靠着這個吃飯,要是得罪了東家,擼了他莊頭的位置,只這麼一想,便機伶伶打了個寒顫,這可不成啊,沒有莊頭這份活兒,他們一家得喝西北風去。
“呵呵,東家…東家,我哪兒也不去,就在這兒侍候着!”
趙松柏看了他一眼,沒有應聲,繼續喝着杯裡的茶水,要說這莊子上還真沒什麼好茶葉,他這種不講究的人,都覺得這茶喝得沒滋味。
柳二壯見連口茶水都不給喝,心裡很是看不起,覺得這小子也真不夠大氣,不過這紋絲不動的喝着茶,還真是沉得住氣呢!
要說這廳裡,十來人聚在一處,竟是無一人出聲,靜得落針可聞,剛開始還好,可慢慢的,就有人坐不住了,柳二壯雖然還能忍,但他身後幾人,卻是心虛得很,根本坐不住,直覺得那椅子上有針似的,坐得讓人難受啊!
要按他們的脾氣,真刀真槍的幹上一場,也會比如今這樣更讓人覺得痛快。
“二哥…二哥……”一漢子悄悄的扯着柳二壯的袖子,小聲的喚道。
他真是有些懵,如今這是什麼狀況?心裡只記得,說是要商量事的,怎麼進來了,卻沒一個開口的,那東家也就算了,怎麼二哥也不說話呢?
柳二壯惱怒的轉頭瞪了身旁的兄弟一眼,真是沒眼見的,人家毛頭小子都穩得住,他這是白活了這些歲數,連個小子都比不了。
有了這一打岔,他要是還忍着不開口,明顯就弱了已方氣勢,柳二壯不由清咳了兩聲,道:“說起來,這事也是東家你做得不地道,要知道咱們莊稼人,那就是靠地過日子,好好的莊稼你不讓種,非要讓咱們種那不能吃的玩意兒,也怪不得咱們兄弟在這兒起爭執。”
辣椒是什麼東西,柳二壯又豈會不明白,他當然也知道這玩意兒值錢,比種莊稼划算,但有好處,總想多佔一些,以前不也是靠着這胡攪蠻纏,而得了便宜麼。
“對,就是,總不能讓咱們吃虧,怎麼也得再減一分租子才行,不然,咱們豈不是白忙活這一季。”柳二壯話才說完,身後的漢子,就立馬附和着說道。
趙松柏淡定的掃了一眼,嘲諷道:“原來這纔是你們的目的,不過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商量,非要鬧騰得整個莊子都不得清淨。”
“這麼你是答應再減一分租子嘍!”那漢子雙眼放光,迫切的問道。
“我幾時說過這樣的話?”趙松柏看傻瓜似的看他。
“你不是說好商量麼,怎麼又不同意了?”那漢子直來直往,哪裡懂這些。
趙松柏看着他,輕輕笑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