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間的時候,錢氏總算出來了,坐上了她原本的位置,因她臉色並不好看,劉氏也沒想過要跟她起正面衝突,所以也沒像中午似的,過多言語,只吩咐着幾個女兒,將飯菜搬上了桌,然後各自坐好。
錢氏見沒有三房的幾個孩子在飯桌上,心裡痛快了些,但一想到一天少說也多費了十斤糧,這些糧換成錢,一天也有幾十文了,每天要是這麼省下來,有這筆錢做什麼不成?
心裡仍是悶悶的。
“娘,二嬸的手藝就是好,你嚐嚐這個醬瓜,味道還真是不錯,吃着開胃呢。”趙鬆清見錢氏臉色仍是不好,但好歹肯聽她的勸,出來桌上吃飯,衝她使了使眼色,說道。
總躲在屋裡,人家還以爲她心虛呢,沒瞧見中午二嬸那意氣風華的模樣麼,不知道的,還以爲她纔是當家長媳呢,趙鬆清很是看不慣劉氏的嘴臉,所以中午纔在屋裡跟錢氏一起吃了。
錢氏雖然沒出門來,但對劉氏還是很瞭解的,知道趁自己不在,她的尾巴就翹起來了,心裡也是不高興,遂點點頭道:“你這孩子是不知道,你二嬸別的手藝沒有,就廚藝這一項,咱們家那是誰也比不過的。”說着強扯出絲笑對劉氏道:“她二嬸真是謝謝了,知道我沒甚胃口,勞煩你費心思,做了醬瓜給我開胃。”說着伸出筷子夾了一塊放進嘴裡,直嚼得咯嘣脆。
劉氏臉都綠了,真恨不得那塊醬瓜把她給噎住纔好,她不過是今兒心情好,做了碟醬瓜慰勞自己的,那知道便宜了她。人家話都說成這樣了,她還能說什麼,只得悶頭吃飯。
芳姐兒看出自家娘吃了虧,心裡暗恨自個娘不爭氣,總是口舌笨拙,在他們母女跟前吃虧。
笑了笑道:“一碟醬瓜算什麼,大伯母吃着開心就好,只是以後每天要多做三房的飯,大家都要跟着多操勞了。”芳姐兒也不是笨人,知道錢氏厭惡三房,此時就拿三房來說事。
果然錢氏聽着,原本平息的怒氣,又涌了上來,這時候三房的人又不在跟前,再則她也不能拿他們怎麼,隨即陰陰的掃了一眼芳姐兒道:“芳姐兒越來越出息了,你孃的本事倒是學了不少,不過姑娘家大了,最要緊的還是要找個好婆家,這事兒你娘可得抓緊了。”
錢氏也是刀刀見血,直插在芳姐兒胸口上,芳姐兒被她說得怒氣上涌,偏錢氏又是長輩,她一個做晚輩的,豈能出言不遜,一口悶血生生忍了下來,沒敢再接話岔。
劉氏見女兒吃了虧,而錢氏又提到女兒的婚事上頭,臉色更不好看起來,語氣生硬道:“大嫂一個做長輩的,在小輩面前說什麼找婆家的話,這還有沒有長輩的樣子了。”
錢氏此刻心裡痛快了一些,見劉氏這般的語氣氣度,越發添了幾分優越感來,她的長子能幹出息,幾乎都不用她操什麼心,可劉氏呢,女兒養到十六了,連個人家也沒說定,這麼一對比,更覺高人一等了。
“我有沒有長輩的樣子,可輪不到你來說話。”錢氏輕飄飄的一句。
惹得劉氏怒火高漲,正要發作。
“行了,你一句我一句的,說得沒完沒了,這飯還要不要吃了,不想吃的都給我出去,在這裡吵得人耳根子都不得清靜。”王氏見她們說得沒完沒了,出言喝斥道。
兩人見王氏發話,也都閉嘴不再言語。
趙老頭卻悠悠開口道:“老大老二也該回來吧!”
趙家的男人,在趙老頭的帶領下,也都算是勤快的人,不然也賺不下這麼一份家業,開春後,地裡的秧苗一插下去,趙老二就帶着老大,兩人去城裡覓小工,做活賺幾個閒錢。
只餘趙老四在家裡侍候着一家老小,連帶看管着地裡的莊稼。
說是做小工,但得了閒,三五日的也會回家來看看,只這一趟出去得好像久了些,有七八日沒回來了,所以趙老頭纔有此一問。
“上次走時,說是一大戶人家壘院牆,說是要多一些時日,這都七八天,估計也該回來了。”劉氏十分自豪的接話道。
說起自家男人,劉氏背都挺直了幾分,趙老二人能幹,外出做工,都是他尋來的活兒,趙老大跟着去做,也是沾的他的光。
爲此眼神頗爲得意的向錢氏瞄了一眼,之前心中的怒氣,早已不見了蹤影,滿臉堆笑的問道:“爹可是有什麼話要交代老二的,他不在家,你跟我說也是一樣的。”
錢氏一聽這話,臉色頓時難看起來,自家男人不爭氣,連帶着她都直不起腰板來,虧得還有個能幹的兒子,遂笑了笑道:“江哥兒這也有些時日沒回家了,也不知在外面如何,可有冷着餓着,千萬別光顧着讀書,熬壞了身子。”
前面說着,還帶着些爭強好勝之意,只說到後面,滿滿全是關切之情,要說江哥兒之於錢氏,那真是她心頭的肉。
一聽到錢氏的話,劉氏臉上的喜色,頓時散了個乾乾淨淨,她家蒼哥兒還小,且有江哥兒在上面壓着,連學都沒進,想想現在也是十歲年紀了,就算長大了也是比不過江哥兒的,頓時有些泄氣。
趙老頭聽提起江哥兒,臉上難得的露出些笑容來:“有大半個月沒見到江哥兒了,着實怪想他的,上次旬休說是要參加詩會,這次旬休沒事就該回來了吧!”
錢氏滿臉帶笑道:“沒說有事,定是要回來的,這麼久都不回來,累及祖父祖母都念叨起他來,這孩子可真是該打,等他回來,得讓他給兩老叩個頭纔算數。”說是責怪的話,可臉上卻半點責怪之意都沒有。
“罷了罷了,他這也是以學業爲緊,再說咱們江哥兒以後是有大出息的人,怎麼能動不動就讓他下跪叩頭的,這話以後就不要再說了。”趙老頭擺着手道。
他只盼着孫子出息,叩頭什麼的,真的不要緊。
“借你老的吉言,咱們誰不盼着江哥兒出息的。”錢氏言笑晏晏的說道,心裡越發有了底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