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二皇子等幾位皇子最拿手的是什麼事,那莫過於落井下石了。
七皇子虞澤景的事接二連三的被鬧出來,二皇子幾個自然拿着大作文章。虞澤景不僅被外面鬧得大爲光火,就是回到府中,也因爲左湘和獨孤玉蟬的互掐惱火之極。
他也是迫切希望有自己的兒子出生的,不管是左湘也好,獨孤玉蟬也好,兩個人要是能生下兒子,都會爲他的皇位之爭添上一層保險。
想到府裡這些個只看得到眼前的目光短淺的女人們,虞澤景就覺得頭痛,等他登上大位以後,這些個蠢笨的女人他一個都不想要!不僅不會生兒子,還盡給他惹出事來。
虞澤景挾着腰上系的一塊玉玦摩着,忍不住有些嫉妒起沈謙來。那個秦氏那裡他雖然沒能得手,但是派出去的都的死士,他並不擔心沈謙會知道是他下的手。
倒是沒想到,沈謙會想得那麼遠,一直將秦氏隱藏起來,生怕會露出軟肋在人前。可惜了,沈謙如此看重秦氏,要是能把秦氏捏在手上,絕對會是一枚好棋子的,何況後來還有暗報,那秦氏一舉生了雙子。
只可惜,被這一下打草驚蛇,沈謙已經把那秦氏連着孩子一起都搬走了,也不知道隱去了哪裡。而自己這裡,卻是愈來愈有些焦頭爛額起來,最近老二那邊倒是高調着呢……
“殿下,宮中來人,說皇后娘娘病了。”內侍的聲音在門外輕輕響起。
母后病了?虞澤景眉頭緊緊皺了起來:“吾即刻進宮侍疾!”
鳳儀宮裡,獨孤皇后靜靜地靠在牀頭,出神地看着案几上那隻金蟾香爐裡繚繚升起的香菸,擱在錦被上的手指緊緊攥住了繡工精美的絲滑被面,渾然不顧那頂尖的繡品被揉皺成一團。
“娘娘,七殿下請求入宮爲娘娘侍疾。”貼身女官芙蓉聲音輕柔地立在珠簾後稟報。
獨孤皇后醒過神來,眼中帶出了一抹神采:“快宣他進來。”
虞澤景很快就被帶進了內殿,一臉凝重地行了禮,然後焦急地看向獨孤皇后:“母后,您是哪裡不舒服?可召了太醫?”
獨孤皇后擡頭看了一眼,見芙蓉躬身輕輕退了下去,空氣中只餘下幾聲珠簾相撞的脆響,招手將自己的小兒子喚到了牀邊來,聲音壓得極低:“景兒,今天你父皇去了德妃宮裡。”
虞澤景不由一怔。這段時日皇上因爲身體不好,基本就是歇在自己的太和宮的,而且華靈和幾位太醫都說過,皇上目前的身體是不能再寵幸妃嬪的。
再說了,就是真的起心要寵幸,還有幾個年輕嬌美的美人在那兒呢,比如去年才進宮,深得父皇寵愛的玉美人。父皇這病情纔有些起色,就去德妃宮裡……
獨孤皇后將兒子變幻的神色收入眼底,繼續用極低的聲音說着:“我的人只聽到皇上與德妃談起了二皇子的名字,其餘的談話卻是不知道了。”
虞澤景的臉色驟然冷凝了下來。
這一年來皇上的身體每況愈下,卻一直壓着朝臣們申請立太子封親王的奏摺留中不發,若說他心中沒有自己的思量,虞澤景是絕對不信的。
可就在皇上頻頻發病這當口,朝臣們怕觸了忌諱,都沒有再上摺子請求立太子,皇上卻去找了德妃,還談到了老二,這就不由虞澤景不多想一層了。
既嫡且長的大哥因爲私開金礦蓄兵一案,被髮去守了太廟,早已是三振出局,自己這剩下的一個嫡子本來也是很有一爭之力的,可最近卻頻頻麻煩纏身。
虞澤景知道,自己岳父的事和府中正妃側妃互掐的事,已經惹得不少朝臣側目,認爲自己雖然佔了個嫡,但是齊家都無能,更遑論治國了。
要是父皇這樣一想,打算立長呢?老二雖無絕豔驚才,但是並沒有露出過什麼紕漏,而且也並非魯鈍之人,平常在父皇面前表現的,怕是很有幾分穩重沉凝的模樣……
立長,正好是虞澤仲!
虞澤景的眼睛猛然一縮:“母后,我們的事不能再拖了,要早做決斷才行!”
獨孤皇后一驚,注目看了自己的兒子片刻,緩緩地點了點頭。
花紅柳綠鶯聲嬌的四月很快就過去了,帶了一絲兒暑風的五月眨眼到來。
雖然沈謙沒能回來,菜團和湯圓的滿月酒也只是在後宅裡小擺了一桌,但是這些都不會耽擱兩個小傢伙的生長。
時間飛快,如今已經一個半月的小嬰兒一張小臉兒越長越開,黑葡萄似的眼睛滴溜溜地四處看着,有時看着人臉在眼前,會突然一掀柔嫰嫰的小嘴兒衝着人一笑,讓人巴心巴肺地只想把他們愛到骨子裡去。
因爲天氣開始變熱,秦雲昭讓人不用再包襁褓,只給兩個小傢伙穿好衣衫,就是睡覺,也是脫了外衣蓋一牀小褥子。菜團和湯圓手腳得了自由,睡覺時總是喜歡把兩隻小拳頭都伸出褥子,舉在小腦袋兩邊睡着。
看着像是投降,因爲兩條小腿兒也是彎彎地曲着,瞧着又像只小蛤蟆。秦雲昭笑稱菜團和湯圓是在練蛤蟆神功,還找了炭條和紙張畫了幾張素描下來,惹得鄔嬤嬤又氣又笑:“哪有當孃的這麼調侃兒子的?”
幾個人正說笑着,忽然聽到外面響起了急促的鑼聲。敲鑼,是關城門警戒的意思!
秦雲昭的臉色微變,交待了鄔嬤嬤幾句,急步向外院走去。侯威剛剛回來,來不及喘氣就趕緊跟秦雲昭稟報:“北向突然有支軍隊在往這邊來,向縣令讓人關了城門,兵士和民壯全都上了城牆防守。”
京都風雲譎異,變故還是來了嗎?只是怎麼這麼快就到了青縣這裡來?
秦雲昭心裡微沉,吩咐田興守好這裡,自己帶了侯威一起往北城走去。
向晨峰正站在城頭,拿着千里眼遙遙觀察着那支軍隊。他並沒有得到軍隊會路過的公文,無故動兵,是禍非福。
天上的神仙打架,他一個小小的縣令管不着,他只要據守住這青縣,護住青縣一城百姓不遭亂兵之禍就好。城裡不僅有他的親人,還有阿昭,還有菜團和湯圓。
要是來的不是沈謙,向晨峰不敢想像菜團和湯圓那兩個小小的可愛的人兒被沈謙的敵人擒住會怎麼樣。
史書裡曾記載過,大夏動亂之時,有亂臣獲對頭的家眷,陣前淫其妻,摜其子……看着千里眼中越來越近的軍隊,向晨峰的心頭微微生寒。
“向大哥!”
一聲清脆的聲音將向晨峰喚回了神,未等他轉身,秦雲昭已經與他並肩而站,也取出千里眼向那支浩浩蕩蕩撲來的軍隊看去。
居然是騎兵營,大概有兩千人左右,從千里眼裡可以清楚的看到,角制的硬弓整齊劃一地配在馬轡邊。
秦雲昭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青縣的兵士有五十人,加上捕快和最近召集過來的民壯,一起也不過兩百來人,其中大部分還是沒經過正規戰鬥訓練的。
侯威的臉色也極其難看。
沈謙最近的飛鷹傳書是在三天前,信中說最近天氣有變化,叮囑了他們要小心,這之後就再沒有飛鷹傳書過來。他沒想到,這變化一來就是一支騎兵,看旗幟正是隸屬右軍的兩個騎兵營。右軍,並不是四皇子殿下的勢力,而之前沈謙顯然是並沒有得到這個情報!
從京都出來要往南下,青縣是其中一條道路,看來京中已經異動,有一方的勢力打算扼守住各處通往京都的道路了?
“來者不善!”侯威低聲跟向晨峰說話,“向大人最好馬上集中兵力,先頂住對方的兜頭一擊。”
要是對方兜頭來這一下都頂不住,這些民壯們更加不會有士氣了。向晨峰明白攻城攻心的重要性,指揮着兵士都統一站到北門的城牆上來,把角制大弓和羽箭一一分發了下去。
秦雲昭不知從哪兒弄了件小兵的衣服套在了外面,頭髮也梳成了束髻,也領了一把弓一筒箭站在城牆上。
向晨峰張口想叫她回去,見她一雙杏眼正一眼不眨地看着來敵,侯威正緊緊護在她身邊,想了想,嘆了口氣,自己也取了弓箭護在了她另一邊。君子六藝,他中舉後也是練過一段騎射的,雖然不精,也能頂上些事。
騎兵在城下不遠處勒住了馬,一排排鋪展開。風將騎兵營的戰旗颳得獵獵作響,一種肅殺的氣勢悄然襲來,城牆上的兵士有的已經開始站不住了,雙腿不停地顫抖起來。
先兵奪勢!對於縣城這種未上過沙場的兵士,只要嚇垮了他們的信心,再攻進來就不難了。
這個距離……秦雲昭微微眯了眼,突然擡手,弓如滿月,羽箭接連破空射出。八響之後,對方將旗下驟然有八名將官倒下,八人皆是一箭穿喉!
騎兵營中頓時一片譁然。誰也沒有想到小小的青縣中居然還隱藏了一名神箭手,突然出手之下,先聲奪人,死的那八人中,正有兩名是騎兵營的正副統領。
弓弦再響,卻是侯威與秦雲昭一起挽弓強射,須臾又射中對方來不及護盾的三四十餘人。騎兵營在代統領的指揮下,急忙紛亂地撤遠了距離,退到了射程之外。
秦雲昭這才鬆了手,輕輕甩了甩手臂;剛纔極快地連射二十餘箭,對她委實是有些超負荷了。不過她的目的已經達到了,己方守城的兵士們明顯士氣大振,而那支騎兵營,則有些顯出了懼意,氣勢陡然一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