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果洞中,蔭內莎與計智狐坐而論事。蔭內莎問計智狐道:“黑裡格山此人如何?”計智狐道:“據在下所知,黑裡格山精通混元精血魔庫訣,其魔法不在黑裡格野之下,此人野心極大,並不重親情,只是因爲黑裡格野掌握咒本,方隱忍在彼。”蔭內莎道:“正可挑撥,使之內亂。”計智狐思忖道:“魔主與水幻聯手,先與黑裡格野戰,連贏他多陣。”蔭內莎道:“軍師欲扶黑裡格山耶?”計智狐道:“扶黑裡格山好處有二:一使黑裡格野惶恐,二讓黑裡格山產生謀取咒本之意,我若與黑裡格山合作,條件便是要見咒本。倘若咒本得手,水幻能不喜歡?那時便見她嬗變若思目的。黑裡格野性吝,不肯以咒本示人,我若助黑裡格山取得咒本,他難卻此情,只有與咱們合作。如此仍可維持舊日格局:魔主、水幻、黑裡格山三方合作對抗狒爾量。在下這就與水幻相商。”蔭內莎道:“軍師謀劃甚妙,還請一行。”
計智狐即去到水幻山中宅院。水幻設宴招待,甚是熱情。計智狐道:“大公主已得魔幻石、魔變雄石,是否滿足?”水幻道:“本主取魔幻石、魔變雄石,多蒙道姑知會協助,不勝感懷。”計智狐道:“大公主還想取咒本否?”水幻喜道:“道姑能幫本主取魔變咒本?”計智狐道:“公主若持魔幻石、魔變雙石向黑裡格野挑戰,或有機會取魔變咒本。”
水幻道:“本主持魔變雙石出戰,倘若黑裡格野真有魔變咒本,豈不是正中了他的道兒?”計智狐道:“黑裡格野最重魔變咒本,一向不肯示人,此本末倒置也。上次與公主大戰,如若他石本合一,公主哪能勝他?又怎會得魔變雄石?眼下黑裡格野只剩咒本,自然是萬分珍惜,哪肯持出?”水幻道:“黑裡格野果真不用咒本?”計智狐道:“本道估計至少初戰不會持出。”水幻看平真一眼,平真道:“公主可將魔變雙石匿起,先以魔幻石出戰。”水幻遂放心。
平真問計智狐道:“魔變咒本若取得,歸誰?”計智狐道:“自然是歸公主。我聞竹陽、竹柔從殊星迴來,要助若思返回,公主還能穩坐否?”水幻道:“恐怕沒這事,她兩個皆是本主親妹,如何幫若思?”計智狐道:“公主嬗變計劃重要,不可疏忽。”水幻笑而勸酒,王顧左右而言他。計智狐暗想道:“按水幻口氣,仍不肯透露嬗變之事,此事越詭密越有名堂,無妨,我且先助她取魔變咒本再說,那時必知。”因不提此事,只與水幻飲酒,說些出戰之事。水幻請教如何取黑裡格野咒本。
計智狐道:“黑裡格野心思周密,性格保守,看似難以下手,其實百密一疏;此人最恨部下反叛,只這點心結可以利用。”水幻道:“原來如此,道姑最善此道,就請教我。”計智狐道:“公主既已策反格顯蓋爾,何不利用之?”水幻吃驚不小,暗忖:“我的事她都知道!此人日後不可不防。”便問:“道姑要格顯蓋爾何爲?”計智狐道:“公主若去攻黑裡格野,黑裡格山必勸黑裡格野以咒本出戰,本道要格顯蓋爾力諫不用咒本。”水幻問:“道姑爲何這般說?黑裡格野若以咒本出戰,本主不是可以趁機取他咒本?”
計智狐笑道:“公主忘事!”水幻問:“道姑何出此言?”計智狐道:“公主剛纔還怕黑裡格野以咒本出戰取了魔變雙石呢。”水幻又看平真。平真道:“在下胡猜,未知真實:道姑之意是不是正計反用?先讓黑裡格野知道格顯蓋爾是內奸,再叫格顯蓋爾勸黑裡格野不以咒本出戰,引起黑裡格野極大反感,那時黑裡格山再借咒本,他倒肯了。”計智狐讚道:“平真真是聰慧!”心中暗羨不已。平真道:“小女一貫陪侍我主身邊,常得教誨,獲益非淺,能不知事?”水幻讚道:“道姑真有出神入化之計。”計智狐道:“公主過獎。還肯如此行計否?”水幻允之。就叫平真化身去找格顯蓋爾。又向計智狐道:“本主出戰黑裡格野,道姑若以魔連石助我,勝率更大。”計智狐道:“本道回去就說我主以魔連石助戰,公主放心。”水幻歡喜,頻頻勸酒,計智狐飲至半酣,告辭回去。水幻送至大門外。
不日,計智狐與水幻商定,各持魔寶,前往地下溶洞會合,向黑裡格野挑戰。水幻派傲文入洞,勸黑裡格野馬上投降。否則立即殄滅,絕不容情。卻說黑裡格野自連失魔石後,閉關修煉混元精血魔庫訣,整整一月,足不出洞,煉成一方頂級血魔石。聽說計智狐、水幻來犯,大怒,持血魔石欲出戰,黑裡格山勸道:“計智狐、水幻持魔寶甚多,魔主只一方血魔石,戰則難勝。”黑裡格野道:“強敵據我洞口,不戰也是死,不如一戰。”黑裡格山道:“魔主若要戰,必啓咒本。”黑裡格野道:“咒本非同小可,未到啓用之時。”黑裡格山知道黑裡格野不捨咒本,不再多言。黑裡格野遂持血魔石出戰。黑裡格山也大張旗號,領了自己的親信,各執武器,陣前助戰。
當下黑裡格野出陣大罵水幻道:“無信無義小人,還敢見我!”水幻回罵道:“狗鼻子狗臉老魔,死在眼前!本主不是要見你,是要滅你!”黑裡格野怒不可遏,托出那方血魔石來,嘴裡狂咒。只見一片血色從他手中沁出,瞬間擴展成一個巨大的血網,鋪天蓋地向這邊陣地罩過來。任何生物若進了這血網,在黑裡格野的惡咒下都會化爲能量,雖然在規模和速度上遠不如魔能石,但對付百千個人是綽綽有餘。
水幻也托出那方魔幻石來,就見一團藍霧騰起,迎向那血網。彼時藍霧只有血網的一角大小,但拈指之間,藍霧擴大到超過血網,將血網全部吞吃,看黑裡格野時,握着血魔石的雙手不停地顫動,顯然是把持不定。水幻笑道:“老魔,你還敢玩麼?”黑裡格野道:“黃毛丫頭,你敢小看我,再戰一回!”抖摟精神,口中唸唸有詞。突然一聲響亮,黑裡格野身子向後仰去,手裡的血魔石飛向空中,在藍霧邊際盤旋環繞,似乎是想脫逃。半蓉、凌雲、傲文、樂巧齊聲喊叫,大助聲威。黑裡格野驚得面如土色。水幻喝道:“你那血魔石算個什麼!”
黑裡格野又快速行咒,把手望空中招招,叫道:“急急變!”只見雲朵之下,藍霧邊際,血魔石上下翻滾,長出雙翅和利爪,變成一隻惡鷹,仍是全身血紅,張翅舞爪,朝水幻飛撲下來。水幻眯着眼,把手一揚,掣電般飛出一道藍霧,迎着惡鷹上去,到了跟前,變成一隻藍雕,只見一紅一藍,空中纏鬥,嘭然作響,把些羽毛鱗片從半天中踢蹬下來。
黑裡格野狂咒,就見那紅色惡鷹猛地膨脹到小山那麼大,而那藍雕卻陡然縮小,鑽到惡鷹肚子裡去了。下面的人都看呆了。水幻拔出一把劍對着空中劃圈,嘴裡唸唸有詞,那惡鷹全身一亮,紅光灼然,彷彿有烈焰從內部突出,須臾,嘴邊吐出一點藍,逐漸擴大,惡鷹歪着脖子,面目猙獰,嘶聲怪叫。狀甚痛苦。突然,那一點藍色輝光大作,極其耀目,從惡鷹身體各處突出,一聲巨響,那惡鷹爆了,肚腸污血碎肉裂骨往地面上劈頭蓋臉潑將下來。衆人大喊,躲避不迭。
水幻拔劍作個削勢,切下藍霧一片,又鼓腮吹口氣,只見藍霧團團旋轉,變成一塊大毯,將那些個污穢之物托住。黑裡格野也仗劍作法,馬步半蹲,使劍對着大毯不斷作劈勢,口中唸咒,就見那大毯中間鼓突而起,將些污濁之物又漏將下來,眼看又要潑着下面的人。
計智狐哈哈大笑,也托出那方魔連石,念個訣,吹口氣,卻見地面上急速生出萬千大鱉,亦是合身連體,向着那滿天污濁,涌涌向上,張嘴吞噬,瞬間吸光了。計智狐向黑裡格野道:“你的血魔石都玩些什麼東西!”黑裡格野面紅耳赤,閉口無言。殊星魔族的寶物,與奧枷大師的五方魔石相比,的確都差了些檔次。
黑裡格野仍不死心,吐舌狂咒,意欲逆法反作。那血魔石與魔連石、魔幻石苦苦撐住,一大半是依賴黑裡格野這老魔的法功,若被他瞬間逆法反作,魔連石和魔幻石也會受到不小損傷。這一招正是化魔大法中的招數,有魚死網破之意。
計智狐、水幻那一下吃驚不小。不想老賊窮途末路竟使出這一招來。水幻急取魔變雙石,三石疊加,方纔免了同歸於盡的下場。黑裡格野見魔變雙石亮相,仰天嘆道:“可惜我未持咒本,不然取魔變雙石易如反掌!”那黑裡格山在後面看了,也是心焦。黑裡格野大敗,黑裡格山保着退回洞中。
次日,水幻又封住洞口,鳴鑼擊鼓挑戰。黑裡格山不忿欲出戰,黑裡格野道:“老弟,水幻、計智狐那裡有三方魔石,你怎麼勝她?還是閉關自守。”黑裡格山怒道:“奪我魔石,封我洞口,誓與死戰!”黑裡格野又勸,黑裡格山道:“魔主若怕戰敗,可持魔變咒本在後,必勝水幻。”黑裡格野道:“今日水幻與計智狐同來,她那裡魔寶又多,戰必敗。”黑裡格山道:“魔主不必擔憂,咒本主石,今天正好用咒本取了魔變雙石。”黑裡格野道:“我等只剩咒本,豈可再冒險?”怕黑裡格山再提,命令堅守不戰。
又說計智狐化身道姑到地下溶洞求見黑裡格山,守衛報入洞中,黑裡格山因怕黑裡格野疑忌,不見,暗地卻派心腹之人與計智狐聯絡,另尋偏僻山洞與她相見。那時黑裡格山攜了血魔石,親自帶領二十個親兵,命十五人埋伏在洞深處,道:“聽本王發聲,即出擒之。”另五人護衛身旁。約半個時辰,計智狐到來。但見洞中火把熊熊,照亮四壁,魔兵皆手持刀劍,虎視眈眈。
黑裡格山坐一大石上,居高臨下道:“道姑約本王至此,有何話說?”計智狐目平視,微笑道:“大王坐於高處,豈不有累卵之危?”黑裡格山喝道:“道姑胡言,我豈會有危?”計智狐道:“可惜!可惜!本道有妙計,你不想聽。”說罷轉頭就走。黑裡格山連忙叫住。計智狐招他道:“你不下來,我如何說與你聽?”黑裡格山聞言,趕緊下來,與計智狐俱立於平地。計智狐見身邊有石凳,遂邀同坐。黑裡格山道:“道姑何計教我?”
計智狐道:“黑裡格野冷麪毒心,不念情誼,婁崩底就是榜樣。聞黑裡格野多次出戰,大王都勸他加持咒本,而黑裡格野未聽良言,一味拒絕。上次與水幻大戰,如若黑裡格野石本合一,水幻哪能勝他?又怎會失了魔變雄石?如此吝物輕人,能成何事!魔變咒本世間大寶,黑裡格野只知束之高閣,雖有若無,形同虛設,豈不可惜?”
黑裡格山道:“道姑所言句句是實,正指本王心病。”計智狐道:“大王若肯聽本道良言,何必預設埋伏?”黑裡格山道:“本是要對道姑不利,不想道姑確有真知灼見,本王能不聽教?”遂喝令魔兵盡出洞外。計智狐道:“季桂王朝大公主水幻現持多方魔石,魔變雙石亦在其中,大王若取得魔變咒本與她合作,可幹大事。”黑裡格山道:“水幻詭譎陰險,又無信義,這種人如何合作?”計智狐道:“大王現時既不能回殊星,也不能在藍星立足。狒爾量虎視耽耽,無一日不想滅了水幻和人狼國,大王若不與水幻合作,恐怕遲早被狒爾量所滅,水幻亦同此理。”
黑裡格山道:“本王與水幻合作滅了狒爾量後,道姑將幫誰?”計智狐道:“誠如大王所說,水幻詭譎陰險,又無信義,我如何會與她合作!”黑裡格山道:“然則道姑要滅水幻?”計智狐道:“早有此心,只是時機未到。本道若與大王一起滅了水幻,大王能不安枕?”黑裡格山道:“倘若如此,本王必與道姑合作。”計智狐道:“此是後話。大王若得咒本,可先成就水幻一個心願。”遂說了水幻嬗變若思的事。黑裡格山道:“就依道姑。”又問:“黑裡格野咒本藏之甚密,取之極難,道姑若有好計,可教本王。”計智狐道:“格顯蓋爾已叛黑裡格野,大王知否?”黑裡格山道:“本王亦有懷疑。道姑如何得知?”計智狐道:“大王若要借咒本出戰,格顯蓋爾必反對。”黑裡格山面露殺氣道:“他敢!本王回去便取他性命!”計智狐道:“倘若大王現在便取他性命,必不得咒本。”黑裡格山問道:“這話怎說?”計智狐道:“大王也不必多問,只照本道所說去做,必得咒本。”黑裡格山道:“便依道姑,若是不驗又如何?”計智狐大聲道:“若是不驗,本道將遁入大山,不再入世也。”黑裡格山遂相信。計智狐道:“大王可趁格顯蓋爾不在時,派人暗中搜檢格顯蓋爾住處,必得通敵證據。大王可先報於黑裡格野,再讓黑裡格野向格顯蓋爾問策,看他如何?”又道:“格顯蓋爾若諫黑裡格野不用咒本出戰,說明水幻陣前持魔變雙石,反之則未持。大王相機而作,必然成功。”黑裡格山應允。
這天,黑裡格山進入正廳,向黑裡格野耳邊密語幾句。黑裡格野問道:“說格顯蓋爾反叛,有何證據?”黑裡格山命親隨入內,呈上多物,俱是季桂王宮中寶貝,在格顯蓋爾住處搜檢到。乃當初格顯蓋爾與水幻合作時所得。黑裡格山道:“怪道魔主近日諸事不利,原來家有內鬼。”黑裡格野勃然大怒,拍桌大叫,要速斬格顯蓋爾。黑裡格山勸阻。黑裡格野恨道:“這等不忠不義之人,不斬又待如何!”
黑裡格山道:“一者格顯蓋爾跟隨魔主多年,不可冤枉了他;二來魔主可將計就計,召他問策,就詢他是否以咒本出戰,他若說不可,說明水幻陣前持魔變雙石,魔主可以咒本出戰,取她雙石,他若說可以,水幻肯定未持魔變雙石,魔主就不出咒本,豈不是兩全其美?”
黑裡格野思忖良久,道:“也好。”遂召格顯蓋爾問話。少刻,侍從引格顯蓋爾進來,黑裡格野並不命坐,問道:“水幻封鎖洞門,本王欲以咒本出戰,不知可否?”格顯蓋爾搖掌道:“魔主不可!那水幻前來挑戰,又有計智狐相助,魔主若以咒本出戰,誠恐有失。”黑裡格野怒道:“我若不戰,在此等死耶?”令手下將格顯蓋爾關押,待後處置。
黑裡格山道:“格顯蓋爾勸魔主不以咒本出戰,可見水幻帶了魔變雙石,既然如此,魔主何不取之?”黑裡格野餘怒未息。黑裡格山道:“機不可失,往日魔主不順,皆因家有內鬼,今格顯蓋爾已除,乘此良機可一舉奪回魔變雙石。”黑裡格野道:“若此,與水幻一戰。”遂命內侍持咒本付於黑裡格山。黑裡格山接過咒本,仰天大笑。
黑裡格野怪道:“你不出戰,笑個什麼?”黑裡格山道:“我笑自己魔法末流,也敢持咒本出戰!”黑裡格野道:“吾弟一向魔法高深,爲何自謙?”黑裡格山道:“在下何人,竟持咒本!”黑裡格野道:“今番正是老弟大顯身手之時,勿得遲疑。”黑裡格山道:“大哥,若在從前,你會不會讓我使用咒本?”黑裡格野道:“你今天用也不遲嘛。”
黑裡格山大叫道:“怎麼不遲!”舉着咒本向黑裡格野狂咒,黑裡格野頓時軟手酥腳,癱倒在地。黑裡格山撣一撣咒本,掖入懷中,對黑裡格野現一臉鄙夷。
黑裡格野氣急敗壞,指黑裡格山道:“本王與你同胞骨肉,又對你一向言聽計從,沒想到你也會反叛。”黑裡格山道:“何謂言聽計從?從前水幻挑戰,我都勸你使用咒本,你什麼時候聽我的?致有今日,正是咎由自取,我得咒本,也是天命所歸。”
黑裡格野怒道:“黑裡格山,你別高興太早了,水幻不會與你合作的!”黑裡格山道:“水幻過去一直想與你合作,只是爲了越界嬗變若思。我若得了咒本,可助她達成心願,水幻高興,必與我合作,這世上還有誰敢向我們叫板?”
黑裡格野叫道:“黑裡格山,你別得意太早了,你和水幻合作決無好下場!”黑裡格山道:“那就是我的事了,輪不着你來管。”喝一聲:“帶下去!”那時十餘個親隨上來,將黑裡格野綁得結結實實,扛到半山,拋入湖中。黑裡格野從此成爲水中冤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