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就算能夠做到。卻又仁者見仁,智者見仁,要全天下都信服你是絕世美人,是不可能的。如果與前朝相比,與古代相比,就更不可能了。”
萬臨山聽溫玉華的語氣,似乎與自己窺探之事並沒有關係,不由得有些奇怪。
“你知道嗎,今日我終於知道千古第一美人是誰了,而且口服心服。很幸運,她與我們正好同一時代。她的名字,叫做王昭君。”溫玉華越說聲音越輕,聲音中充滿了嚮往,“說不定,我還能看她一眼呢。”
完全與自己無關。萬臨山終於放下心來。不過,心中也有些奇怪。溫玉華自己就是女子,怎麼能對別的女子如此神往?
“你不信麼?”溫玉華問道:“你知道評價美人的真正標準嗎?”
看來一定要回答。於是,萬臨山答道:“我不知道。”
溫玉華道:“美人首先一定要足夠的美。雷家四女就可以,像我這樣的不行。其次,美人自身不能強大,不能像男人一樣。兩位軍師那樣的只能算是能人。不能算作美人。再次,美人一定要與重大事件有關,要在事件中起關鍵的作用。這樣,文人墨客纔會吟頌,史記纔會記載,也就能青史留名了。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要犧牲自己個人利益,爲一個崇高的目標起到好的作用,體現心靈之美。如果起的是壞作用,像妲己那樣的,就會被稱爲禍水。一定要像西施那樣的,才能被叫作美人。而王昭君的目的是和平,是消除戰爭,已勝過了西施的復國;其光明的手段,更是有別於西施的陽奉陰違。所以,她纔是千古第一美人。”
萬臨山道:“這位王昭君……到底是誰呀?”
“看我,都糊塗了。”接着,溫玉華將有關王昭君的事蹟錦上添花地對萬臨山說了。最後問道:“怎麼樣,你是不是已經喜歡她了?”
萬臨山答道:“出於理智,嚮往是一定有的。出於情感,喜歡是一定沒有的。愛慕是一件說不清楚的事。平時裡我們接受了美醜、是非、善惡、好壞的諸多觀念,仔細衡量一個人之後,就能得出該不該喜歡的決定。但是真正的愛慕卻總是不聽使喚。並非該愛的就一定會愛,該不愛的就能夠做到不愛。”
溫玉華神色間顯得深有同感,重重地點了點頭,然後才道:“萬兄所言極是。情感總是產生於耳鬢廝磨的不自覺之間。我們沒有見過王昭君。沒有耳鬢廝磨,自然就沒有情感,沒有愛慕了。”
萬臨山對溫玉華言語中將自己的性別混淆感到奇怪,但又不便明說。
“巫苓燕愛上萬兄,這是上輩子欠了萬兄的報應。”溫玉華忽然提起往事,顯得談興正濃,“萬兄這邊,正好是忽而感動,忽而顧忌,該愛而無愛,愛慕總不聽使喚,身不由己。這一切,只緣於雷家四女捷足先登,佔據了萬兄的心。”
“溫姑娘見笑了。”聽溫玉華之語,對自己窺探雷家四女不但沒有責備,反而還深表同情,萬臨山大爲感動。“尊賢弟曾經指出,雷家四女乃天之蛟龍,並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匹配。在下亦深以爲然,已知道不該妄想。今日不由自主地窺探,已經觸犯了軍紀。還望溫姑娘從輕發落。”
溫玉華彷彿沒有聽見,問道:“哎,告訴我,我不會對別人說的。雷家四女,你到底傾向誰呀?”
萬臨山躊躇了一下,道:“最初我自己也不知道。其實是……是絕軍師。”
“唉──”溫玉華忽然唉了口氣,情緒陡而低落,“軍師啊軍師,怎麼這麼多事!”
“萬兄,你知道我喜歡你嗎?”溫玉華突兀地問道。
“這個……在下從未想過。”萬臨山大爲窘迫。
“我不是這個意思。”溫玉華神色自若,泰然道:“你只需要回答知道還是不知道。”
萬臨山老實答道:“在下不知。”隨即悟道,溫玉華定然對自己完全無意,才能如此坦然地問出這樣的問題。應該回答知道纔對。
“你不知,這就對了。其實我也不知。”溫玉華陳述道:“爲什麼不知呢,也是因爲軍師。
“照理說,我芳齡,你壯年,相互間起碼的好感也是有的,時間一長,說不定會有什麼變化。在我的心裡也有這樣的準備。可是,因爲軍師的出現,尤其是雷家四女與萬兄的一拜,使我根本就不敢接近萬兄。沒有耳鬢廝磨,自然也就沒有情感產生。我不得不防微杜漸。
“兩位軍師,在軍中如此重要。她們的一喜一怒,都關係到千萬人的生死。而終身大事,對女人來說通常也十分緊要。她們既是軍師,又是女人,所以我得特別留心關注。凡是她們有可能感興趣的。我都要退避三舍並給予方便。”
說到這裡,溫玉華停頓了一下。萬臨山以爲溫玉華說完了,便說了一句:“真難爲溫姑娘你了。”哪知溫玉華卻繼續說道:“那知道,她四人似乎對誰都沒有興趣。而且,最近還發生一事。”略微躊躇了一下,才道:“那一天,在討論培養參謀的人選之時,又軍師曾說,定你萬兄有個好處,也就是全軍將士誤以爲她們姐妹之一可能會嫁給你,會想當然地把你與她們等同起來,從而順利地遵從你的號令。我當時就問,難道你們肯定都不會嫁給萬兄。又軍師說,不,說不定四妹要嫁給他;絕軍師則說,呸,你纔要嫁呢。我想,此事說明,就算是萬兄,她們也沒有真的動心。”
萬臨山吁了一口長氣,道:“其實我早就死了心了。雷家四女,猶如天馬行空。我一介武夫,怎麼能入法眼。”
溫玉華道:“萬兄也不要妄自菲薄。我感覺萬兄就不錯。只是她們的情感也太不可琢磨了。似乎是對事不對人。”緊接着又補充道:“嗯,這句話不是平時的意思。我的意思是說,他們好像對人都不動心,對事情才動心,就像還沒有長大一樣。上一回兩位軍師被扣,招弟和再招就不擔心。不過,今日她們卻有些異常。再招失碗,招弟碰頭,絕軍師還哭了呢。”接着講了雷再招失碗、雷招弟碰頭及雷絕招流淚的經過。又道:“哭泣表示悲傷或者悲憤。如果絕軍師因事而哭,那樣不妙的事情是什麼呢?如果是因爲王昭君的遭遇而哭,同樣有違常理。因爲她們四位都是鐵石心腸的人啊。對於這樣的事情。我當然不能坐視不理。所以今夜才遇上了你。哪知道她們謹慎異常,在房中以筆代言,無聲地商量,我根本就不能聽到什麼動靜。”
萬臨山想了想,道:“有一事,在下常梗心中,不知當講不當講。”
“不要客氣。”溫玉華道。
萬臨山道:“在雷家四女的故鄉秭歸,興山鎮南面的寶坪村,有一名才女,名叫王嬙。這位王嬙,乃是雷家四女從小玩到大的夥伴。
“在下知道王嬙,純屬偶然。第一次,在青城山建福宮前,雷再招本來正與巫苓燕賭氣,差點還打了巫苓燕。一說起王嬙,雷再招頓時興高采烈,似乎全身都笑起來似的。第二次,在墨脫附近的熱泉,雷絕招爲了驗證巫苓燕的心意,吟誦王嬙所作的含迷詩;在巫苓燕的追問之下,雷絕招說出了王嬙的名字。雷招弟立即喝令不許說了。而此後數日,四人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黯然神傷,就連雷再招的目光之中也出現了躲閃,眉端也浮現出憂鬱。種種跡象表明,王嬙在雷家四女的心中佔有很重要的地位。”
“啊,我想起來了。”溫玉道恍然道:“難怪兩位軍師要在皇上面前推薦秭歸美女作皇后。看來她們推薦的就是王嬙了。莫非她們心裡喜歡的乃是……是王嬙?”
“這怎麼可能?”萬臨山道:“王嬙與她們,都是女子。相互要好,情趣相投,也是有的,還不能說是喜歡。”
溫玉華道:“怎麼就一定不可能。古代就有什麼斷袖之癖。難道就興男人有,女人就不能有。這種事情雖然少見,也絕不能說沒有。”
“男人有此事,尚有菊花之花一說;女人,這個……我也說不清楚。”萬臨山連忙又加幾句,道:“況且四姐妹同時喜歡一人,於情理不通。”
溫玉華道:“對於有可能結成夫婦的。比如萬兄,確實不太可能。而對於根本就不可能結成夫婦的王嬙,對於純粹精神上的依戀對象來說,同時喜歡,似乎也沒什麼不妥。”
萬臨山道:“溫姑娘此言也有些道理。難怪雷再招隨隨便便就能對杜文秀說,我們誰都不會嫁給你。難怪兩位軍師沒有男女之防,竟然以擁抱的方式嘉獎黃山派掌門等四人。難怪雷絕招說什麼家中重男輕女,回家沒有意思。其實是雷家四女喜歡王嬙而知道不能,要遠離王嬙。”
溫玉華道:“這種事情,光靠壓制是不行的。壓制愈久,暴發出來就更不好收拾。應該自覺地積極地疏導。除萬兄、尊重之外,軍中尚有那麼多好男兒,儘可仔細挑選。也許,時間長了,就能忘了從前的舊事。”
“不知那王嬙是個什麼尤物?竟然能使雷家四女如此掛心。”萬臨山道:“難道還能比王昭君更強麼?”
溫玉華道:“這只是個意外。常言說意外之喜,乃是意外的喜事。今日意外之喜,乃意外之喜歡。唉,着實讓人煩憂。她們今日之失態,很可能由王昭君想到了王嬙,擔心和親一事會波及到王嬙。”
萬臨山問道:“她們該不會做出什麼傻事來吧?”
溫玉華道:“那倒不會。就算和親之事波及到王嬙,也只是指讓王嬙作爲王昭君的侍女陪嫁而已。其實根本就無此可能。秭歸美女,軍師曾當面向皇上提過。若選爲陪嫁,則可能激怒軍師,挑起戰禍。兩位軍師初聞消息,關心則亂。冷靜下來之後,一定會想到這一點的。”
兩人一時無話。隔了一陣,萬臨山道:“此事天知地知,咱們誰也別說。天不早了,溫姑娘歇息去吧。”
溫玉華唉道:“這事,何時纔有個完哪?”又默默呆了一會兒,才先行離去。
次日天剛亮,溫玉華因爲心有牽掛,等不及雷家四女過來,先行走向雷家四女住處。
一推門,房門乃是虛掩。一轉身,室內已人去樓空。被褥整整齊齊,說明昨夜雷家四女並沒有安寢。桌旁一個火盆,盆內有許多搗碎的昨夜商量時所用紙張焚燒後的灰燼。桌上硯臺下壓有一紙,溫玉華取出一看,上面寫着:“別了。壹年內絕不與溫姑娘所領之川軍爲敵。”從字跡看,乃雷絕招所寫,但底下卻沒有署名。
言重了。像要永別一樣。溫玉華將留言揣入懷中。走回自己的帳篷。
一掀簾,萬臨山卻等在裡面。
“我不放心,來看看有什麼事。”萬臨山急忙解釋。
“還真的出事了。”溫玉華掏出雷絕招的留言遞過。萬臨山一看,急道:“糟糕。她們已下了必死的決心。”
“沒這麼嚴重吧?”
“溫姑娘你看這個壹字,如此慎重,絕不是草率之中所能寫成的。”
溫玉華道:“這也只能說明,她們已經料定會被別人擒住。唉,怎麼不把軍隊開去呢?”
萬臨山道:“可能是因爲意外之喜,不好向人說。”
溫玉華沉默了一下,道:“泰山派楊掌門與朝庭中人素有往來。請他來吧。”
“神刺營楊昌樂求見。”
“請進。”
簾一掀,萬臨山將楊昌樂帶了進來。溫玉華道:“楊掌門請坐。”楊昌樂坐了。萬臨山爲楊昌樂奉上茶水。
溫玉華問道:“最近神刺營有什麼動靜?”
楊昌樂欠身答道:“大戰已經打完。大家都有些鬆勁,很多人都想回去,卻又不敢明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