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上的人完全就沒有怎麼提防。樑寬等人就躍了上去。待得反抗,鋼刀已經架在了脖子之上。只得乖乖束手就擒了。然後,樑寬吼了一聲,岸上衆軍突然發力,一下就取得了勝利。最後的結果是,船上,擒住兩人。岸上,擒住三人,殺死十一人。這幫人總共十六人。
戰鬥結束,樑寬命令士兵將船上的兩名俘虜押到岸上。所有的俘虜由島上押回去。樑寬這邊,則負責將船駛回船隊所在的海島的另一邊。十一具屍體,被綁上了石頭,擡到了船上。待船隻開出之後,再扔進大海。
經過了這些事情之後,時間已經接近午時。關於事情的詳細經過,閻柔是準備向三鬥詢問的。但是卻被劉備阻止了。閻柔不明白劉備爲什麼阻止。不過,劉備既是州牧又是兄長,阻止一下的權力應該是有的。而三鬥人就在這裡,什麼時間問都是可以的,也並不需要急在一時。因而閻柔就服從了。
劉備既然阻止閻柔詢問,劉備自己肯定也同樣沒問。其他人。樑寬駕船去了,士兵是沒有權力詢問三斗的。於是,就這麼悶聲發大財了。不久,將俘虜押到了船隊所在的海岸。
海岸這邊,營地的東西已經收到船上了。但由於一時半會兒的,還不會出航,因此,又有一些士兵上到岸邊來歇息了。劉備等人到了之後,也沒有上船,就吩咐士兵們做飯。
過了一會兒,飯做好了。當然,首先吃飯的人,還是劉備和閻柔。爲此,士兵還特地擡了桌案上來。劉備和閻柔自然也不會客氣,飯菜一來,舉箸便吃。哪知,沒吃兩口,三鬥就來了,而且還是哭着來的。
劉備先前就是因爲看見三斗的情緒不對,所以才阻止閻柔向三鬥發問的。劉備猜想,三鬥一定是得知了自己的親人遭遇什麼不幸的消息。劉備認爲,反正又不急,暫時就不問了。
士兵們給劉備、閻柔送上飯菜之後,下一步,就是給四名水軍將領和三鬥送上飯菜了。三斗的確是得到了親人遭遇不幸的消息。心中悲憤,但一直穩着,沒有流淚。直到飯菜送來。三鬥還準備假裝若無其事,但是,那飯是怎麼都吃不下的。越是想張口扒飯,那口就越是張不開。最後,突然間,口張開了,卻並不是扒飯的,而是嚎啕大哭起來。
三鬥找到劉備的時候,是哭第二場了。第一場,三鬥是一個人哭的。旁邊雖然有士兵,但那些士兵全都假裝沒有看見。有人,也就相當於沒有人。三鬥就相當於做了一回身居鬧市的孤獨者了。
回完第一場之後,三鬥覺得好受多了。這纔想起,應該向劉備彙報一下向那些人詢問的結果。只是,見到劉備之後,三鬥突然之間就想起劉備平素對自己無微不至的關懷,突然之間就把劉備當作自己的親人了。於是乎,就又哭了起來。
劉備當然是不能吃飯了。三鬥臉埋在劉備的膝蓋處,跪在地上哭。劉備就拍着三斗的肩膀,以期減輕其悲痛。旁邊的閻柔見狀,悄悄叫過士兵。讓士兵把飯菜撤去了。
撤去飯菜,當然等於不吃。但不吃又等於什麼,就不是現代人所知道的了。對於現代的領導來說,不吃,就僅僅等於暫時不吃。待事情一過,還可以再吃。但是,在劉備這裡卻不是。不吃就是不吃。無論是什麼級別的領導,都沒有加餐、補餐這個說法。不吃,絕對不等於暫時不吃。一直要等到下一頓飯,纔有機會再吃。當然,吃下一頓飯的時候,是可以多吃幾碗的。
好不容易,三鬥止住了悲傷。從這一刻起,三鬥對劉備的感情,就不完全是將領與主公的感情了。他們之間,已經有了類似於親情一樣的東西。那東西雖然是微弱的,但同時也是牢不可破的。
隨後,三鬥才說了自己與那些人問話的事情。
一開始,三鬥是打招呼,說的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討好話。禮下於人,必有所求。如果要向別人打聽事情,有求於人,因此就禮下於人。這兩者是互爲因果的。
還沒等到三鬥向那些人問話,那些人就先盤問起三鬥來了。三鬥當然沒有說自己這邊是一支軍隊,而是說自己是打魚的漁民,因爲遭遇了風暴,迷失了方向,所以就漂到島上來了。問到船,回答只有一艘;問到人。回答還有四個;問到在什麼地方,回答都在海島的另一邊。
那些人相信了三斗的說法。這主要是因爲,前天晚上那一場風暴是客觀存在的。那些人知道有那場風暴,因而覺得三鬥沒有說謊。接下來,三鬥就有了問話的機會。
三鬥首先詢問的自然是此時的位置。這是正常的。無論是出自真實的需要還是三鬥自己編造的謊言,都需要知道這個問題。那些人就回答了,說海島的名稱叫做福江島。說島上那兩股泉水形成的溪流,其中大的一條就叫做福江。另外小的一條溪水沒有名字。兩條溪流彙集之後,還是叫做福江。
福江,這樣的名字,三鬥沒有聽過;也沒有聽說過福江島。因此,三鬥就問起,由福江島往三個地方怎麼走。三個地方,先問的是平州,然後問的是青州,最後問的是大島。
對於平州,那些人根本就沒有聽說過。換成高句驪的名稱、換成朝鮮的名稱,同樣沒有聽說過。再問青州,還是這樣。三鬥都有些失望了。而最後問的大島,那些人終於知道了。
那些人還特別反問了一下,大島,是不是土疙瘩島羣的大島。三鬥說是。那些人就說,大島在正南方。不過極其遙遠。有五、六百里,船行十天左右。
那些人問三鬥是什麼地方人,三鬥就回答是大島人。然後那些人當中,就有人說,大島那麼遠,三鬥怎麼會漂到這兒來。其實,三鬥自己也正在琢磨這個問題。前天下午,遭遇風暴之前,劉備的船隊應該還在大島的西南方向,並且距離大島還有一百多裡,還有兩日航程。哪知。一日之後,居然到了大島的北方五百里之外。
發生這樣的情況,唯一的解釋就是洋流。也就是海水流動,把船隻帶到了別處。在四周都是茫茫大海的情況下,海水的流動,船上的人是很難發覺的。船上的人看出去,以爲海水並沒有流動。那知道海水正在流動,並且流速還相當驚人。海洋的這種洋流現象,有的是固定的,有的是季節性的,這兩種洋流都能夠被附近的漁民所掌握。另外一種,也就是發生機率最高的,卻是不定期不定向的。這種洋流,對於沒有衛星定位系統的船隊來說,就不能掌握了。
爭論的開始,起源於那幫人當中,突然有個人提起,說是大島上面根本就沒有人了;隨即說三斗極有可能是奸細。三鬥一聽就急了,大島是土疙瘩島羣最大的島,比現在所在的福江島大多了。島上居民衆多,有好幾百家呢。自己的父母還有妹妹都在島上,怎麼就沒有人了呢?
三鬥一急,就說了一點實情。說自己的確是大島人。但是卻在多年以前,被風暴捲走了,到了一個地方,叫做平州。就是前面問過的那個平州。多年來,自己一直想要重返故鄉,也曾經多次嘗試,但卻沒有成功。這一次,也是想要尋找故鄉的下落。
那些人聽了,才說,原來如此。多年離鄉,難怪不知。那大島,早就被岡崎家族征服了。上面的人,全部都殺死了。
這樣的消息對於三鬥來說,猶如晴空霹靂。雖然沒有具體到三斗的家人,然而覆巢之下豈有完卵?所謂思鄉。指的是思念故鄉。但思念中的故鄉,與詞典中的故鄉卻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概念。詞典裡面的故鄉,指的是自己的出生地,或者長期生活過的地方,純粹就是一個地方。而人們對於一個純粹的地方的思念,往往都是有限責任公司的。有親人存在的故鄉,纔是真正的思念的故鄉。思念故鄉是幌子,思念親人才是標的。
如今,對於三鬥來說,大島那個地方還是存在的。但上面所有人都被殺死了,其中必然包括了三斗的父母和妹妹。三鬥多年來對於家人的盼望在這一刻被擊得粉碎。三鬥不相信,強烈不相信,因而就以相對急迫的口吻,反覆詢問那些人。但可惜,那些人說的話,似乎是真的。
其它就沒什麼了。也就是說,嚴格地說,三鬥跟那些人還沒有真正地吵起來。不過,既然已經按敵對處理了,是不能後悔的。更何況,那些人總共十六人,已經被殺了十一人。這個時候,如果再向剩下的五人說,我們是來傳播知識的,我們是來宣傳和平的,估計那五人也不會相信的了。
閻柔在一旁想。想的當然是接下來怎麼辦的事情。知道了一個位置,但卻是三鬥故鄉的。而那個故鄉,尚在南方的五、六百里之外。那十日的航程,誰知道還會遇上幾場風暴?而且就算是平安到達,島上已經沒有了人煙了。軍隊的補給也是維持不了多久的。
平州、青州暫時就不能想了。目前,似乎就應該從那些人入手,問問這些人住在什麼地方。那些地方又是什麼樣的情況。如果人數夠多,統治者不夠強大的話,那麼,或許可以考慮把統治者取而代之。剩下的漫長的日子裡,再慢慢打聽平州和青州了。
想來想去,的確沒有更好的辦法了。於是閻柔就進入了一種等待的狀態。閻柔等待的是,三斗真正的平靜下來。
三鬥平靜得還真快。閻柔預計的是,要等到下午那頓飯吃過了,三鬥纔會徹底平靜。結果,中午剛過,三鬥就平靜了。
這既不是因爲三鬥很堅強或者心理素質過人,更不是因爲三鬥很薄情或者早就忘了家人,主要是因爲三斗的親情有了寄託。而寄託的對象,便是劉備。說起來,三鬥比劉備小不了幾歲,但二人相處的那個態度,明顯劉備就是長輩。
既然三鬥平靜了,那麼閻柔就可以向三鬥交待事情了。就是審問俘虜的事情。由於只有三鬥一人能夠說當地的土話,因而這事就只能讓三鬥來辦。閻柔猜想,三鬥一定是沒有審問過俘虜的。爲此,閻柔還交了很多審問方面的技巧。最後,閻柔還提出了分開審問、再加以覈對的辦法。
分開審問、再加以覈對,這是多名犯人情況下的慣用審問手段。口供是真是假,一覈對就知道了。通常,在這種情況下,審問者還會主動給被審問者說。撒謊是沒有必要的了,因爲我們會覈對的。說假話的人下場會很慘,說真話的人會得到我們的獎勵等等。
當然,審問的人,那語氣肯定是凌厲之極的。每一句話都像刀子一樣的鋒利。不可能像我們這個時候敘述的這樣緩和。三鬥實際上是做不到那種程度的。嚴格地說,三鬥徹底算是軍人的時間,應該從被委任爲督郵的那一刻算起,到現在也才幾天功夫。總的來說,三鬥是一個溫和的人。當然,溫和的人照樣吃肉,照樣殺人。那就是另一碼事情了。
在閻柔等人的支持下,士兵們把五名俘虜帶到了五個地方。五個地方均在岸上,而且相互之間還能夠望到。但距離很遠,說話不可能聽到。這樣,審問就開始了。
三鬥審問的時候,閻柔就在旁邊。一開始,閻柔想的是,一直讓三鬥審問。自己在旁邊,主要是給三鬥壯膽,同時也對被審問者形成一種威懾。哪知,三鬥一直膽量都不大。問了幾話,三鬥就把俘虜的話說給閻柔聽。閻柔聽了,就給三鬥出主意,接下來又該怎樣問。到後來,實際上就變成閻柔審問,三鬥翻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