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枚戒指,很漂亮。
漂亮得讓人過目不忘,所以當年郝琳纔會那麼想要擁有;警察抓住謝解的時候,怎麼都沒能搜出這枚戒指,因此才按最重刑期宣判的。那,現在捏在兩指之間的東西,應是當時他千方設法藏起來的吧,或許他曾想着有一日出來了還能爲郝琳戴上。
然而,人活一世的精彩就在於未知,是以誰也不曾想過,當他最終拿出這枚戒指的時候,送給的對象卻是我。
我瞅了瞅謝解那張發白的臉,再看看了白得更加駭人的郝琳。
吸了吸鼻子,慫樣兒似的往後退了退,再擠眉弄眼的警告着謝解,別拉我下水。
可人家完全不當回事兒,直接攆上了牀拽過我的手強行就想套那戒指進無名指;嘿,你說我這個人怎麼就這麼賤呢,六年裡心心念唸的就是這樣的畫面,還一直埋怨着不解風情鐵石心腸的他;如今謝解終於鐵樹開了花,當然不計較初衷爲哪般的話,這本該就是我一直想要的。
結果,我卻下意識地攥緊了拳頭,戒指也應聲掉到了牀上;我的牀是板的,夏天更沒棉被,所以掉落時的聲音不小。
郝琳鬆了口氣似的抱臂輕笑了起來。
我的手依然被謝解握在手裡,他轉過頭來,一雙憂鬱的黑眸水汪汪地盯着我看。
“……”
潰敗投降,好像面對他時總是這樣,也好像是習慣了他的有求必應。我慢慢的鬆開了拳頭,伸展了五指;他又重新撿起鑽戒來,小心給我戴了上去。
郝琳愣了,急轉直下的劇情,過山車似的心情,讓她有些搖搖欲墜。我不敢去瞧郝琳,也不願去直視謝解,而是無奈的將視線釘在房間裡的任何一處,仿若像只任人宰割的羔羊。
不過,說來扯淡,也不知道當年謝解搶劫的時候是按照郝琳的尺寸選的還是說隨便拿的,戒指卡在我無名指的指節處怎麼都塞不進了。
於是,我不人道的笑了。
謝解立馬瞪了我一眼,卻機警的大掌一握將我手嚴實的塞進他的拳頭裡,藏起這份尬尷重新笑臉對上郝琳,“謝謝郝大小姐見證我偉大的愛情。”
“愛情?!”郝琳嘲諷的笑了,若有深意的朝我看來,“恭喜了。那五百萬我會盡快給你們,所以……希望你們這偉大的愛情,只是你們兩個人的。”說完,她轉身丟掉了指尖一直燃着的煙,踩着高跟頭也不回的走了。
門咚的一聲關掉的同時,謝解猶如泄氣的氣球一樣蔫了下來,耷拉着頭坐在牀邊上目光呆滯一動不動。
我乾乾的笑了笑,“有錢人還真是闊氣喲。”
他沒應我。
意識都還糾纏在一起的手,我小心翼翼地抽了出來,而掛在上指節的戒指也那麼剛好的回到了謝解的手心中。
落下的冰涼才讓他回過神來呆呆的看了我半晌,又攤開手掌瞧着色澤不減的戒指,想了想再次拉過我的手來,順利的套進了小拇指中。
他儘可能的忽略掉郝琳來過的事實,故作輕鬆的笑着道,“看,還是蠻合適的。”
爲了配合他的我也癟了癟嘴,伸出小指頭,滿腹不悅道,“小拇指上戴的戒指你懂什麼意思嗎?”
他不甚在意的起身找到了把梳子,衝着鏡子照了起來,“戒指還能有什麼意思啊。”
“……”張了張嘴,算了。我若說是獨身的意思定會被他笑話小孩子氣的,他從不信這些的不是嗎。
“麥寧。”
“嗯。”我應着順道從手上取下了鑽戒伸長了手遞了去,“要不你去賣了吧,說不準能湊上一頓大餐呢。”
謝解側臉看來,“我說的話是真的。”
啥?
“什麼真的?”
“嫁給我。”
驚嚇來得實在突然,我被自己的唾沫給噎住了,捶着胸口緩了好一會兒也沒能接上一句話。所以,本是沉重的氣氛被我逗樂了,謝解扶着額頭顯得十分無奈。
他道,“麥寧,謝謝你。”
別!我擡手阻攔他沒頭沒腦的一謝,“謝解,剛纔是演戲!”我強調道,“只是爲了幫你氣郝琳而已。”
他全然不在意我的強調,揚起嘴角來笑得爽朗。
“謝解,我記得你說過,你還愛着郝琳,可你爲什麼剛纔要那麼對她呢。其實……其實她也愛着你的,我看見她手上戴着你們的定情手鍊,啊!當然今天沒戴,以前都是戴着的,很寶貝的樣子。還有,你看她剛纔聽見你說……你氣她的話時,她有多傷心啊……”我試圖引導着,很認真的間接告訴他:我願意所有的話都是真的,但除了求婚的那句。
“麥寧,你知道嗎,我現在才明白如果一生註定要跟另一個人攜手走過的話,愛不愛沒關係,有沒有錢沒關係,出不出息也沒關係,只要對方善良就好。”
謝解說這些話的時候,我只當他是說的氣話,更沒太注意他的表情,所以我裝得十分受傷的說答道,“謝解……我……”
“麥寧,今天見到你,看到你爲我哭,看到你會因爲我的一句話而老老實實的收拾房子,你會爲不知什麼時候能出來的我買衣服,你會毫無保留的幫我。所以我知道,就算全世界都會變,只有你不會,只有你麥寧依然會像八年前我認識你的那樣單純得像貝殼一樣。那麼,我們結婚好不好。”
我沒能有插話的契機,是以讓最後阻攔的機會流失。
“謝解,其實我、我已經跟、跟……”跟郝琳的未婚夫混在一起了,要這麼說嗎,我斟酌着。
“徐司佑嗎?”
我嚇了一跳,他卻別過臉去,說道,“我在報紙上看到了。”哦,也是。在監獄裡打發那麼多的無聊時光多是靠新聞什麼的,那麼勁爆的消息謝解又怎麼會錯過呢。
“所以,我說謝謝你。因爲我的請求,你不遺餘力甚至犧牲自己。”
呃。我想謝解是誤會了,以爲我爲了離間郝琳跟徐司佑使用了美人計,其實,他若認真想想就會明白,我從沒如此高尚的情操。
“不是。謝解你聽我說……”
“上次你是不是沒找到唐晏。”或許是察覺我一而再再而三的婉拒,重新踏入社會的謝解有些玻璃心的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找準時機岔開了話題。
但說起唐晏,我頓時想到當時問過徐司佑的問題:他認識謝解嗎?
“你認識徐司佑嗎?”同樣的問題前後對象交換,卻得來一樣的表情,木然冷漠的同時也能看到平靜海面下的驚濤駭浪。
“沒見到吧。”半晌停頓後,他顧左而言其他徑自自問自答起來,“不過沒關係,反正現在我已經出來了。”
心底的疑惑越加大了起來。
“麥寧,陪我去a城吧,我帶你去見我媽媽。”說時,那一臉的燦爛恍然有種似曾相識之感。
也正是因爲這份感覺讓我答應了與之相伴,也果不然的去到了上次徐司佑帶我去的療養院。
站在療養院大門口的時候,我抓過謝解的臂膀,顫顫顛顛的問道,“謝靜儀是……”
“我母親。”
那麼,“那……徐鵬飛呢?”還有徐司佑呢。
“我父親。”
我不由自主地往後小退了着,謝解反手將我抓住,“麥寧……”
“那、那你……”是徐司佑同父異母的兄弟咯,那麼,“你是瑞豐集團的大少爺?”謝解的年級確實是比徐司佑大的。
他點點頭。
“那你當初爲什麼要流浪?當初郝琳家是嫌棄你沒有背景沒有家世,可你是……你是瑞豐集團的大少爺……還有,六年牢獄之災……你可以買多少戒指啊,只要徐、徐鵬飛招呼一聲你也不用入獄啊,爲什麼……”我語不成句,思緒混亂。
因着上次來找唐晏的事情,所以我猜測着謝解母親的各種情況,其中一種就是同姓的謝靜儀,然而,真的證實的時候,還是那麼難以置信。
謝解看了看四周的攝像頭,拉過我的手臂,“麥寧,我現在很難跟你解釋清楚,但是,可不可以先幫我一個忙。”
什麼?
我擡首不解。
“幫我引開我媽病房前的保鏢。”
什麼?
許是連番打擊腦細胞實在不夠用,兒子看母親不是天經地義的嗎?爲什麼要引開保鏢呢,還有?
“你讓我陪你來,也就是希望找個可信的人幫你去見她對嗎?”
“對不起。”他一臉的歉意,“因爲上次的報道,裡面的人應該都是認識你的,那麼你可以利用自己跟徐司佑的關係幫我這個忙。只需要十分鐘,幫我拖住他們十分鐘而已。”
原來如此,說那麼多好聽的話就是爲了利用我嗎?
嘴角浮起冷笑來,笑得謝解心裡有些發涼。
他正色,解釋着,“麥寧,我沒有利用你的意思。”這兩兄弟都是會讀心術的嗎,所以我每次不用說出口的話都能輕而易舉的被看清嗎。“麥寧,我家裡這些亂七八糟的糾葛等我見了我媽之後就會全部告訴你。如果……你心裡不舒服的話,我可以自己來,你到下面的車站等我就好。”說着,他還真打算自己一個人去了。
我拉住他,深吸着一口氣問道,“你老實告訴我,是不是讓人知道你來看你媽媽,你就會很危險?”
謝解闔着眼簾艱難的點了點頭。
“好,我幫你!”
就像是他評價的那樣,我就是個貝殼,外表看似堅硬內心卻軟得不成樣,所以纔會大發慈悲。我知道,一旦踏進了裡面,我和徐司佑的未來又將改變,但因我沒辦法見到自己的親人,所以,便不願意謝解跟我同樣的遭遇。
我讓他拿出剛買的手機,“等會兒我會給你發短信,告訴你大致位置,然後會打電話,響幾聲後我會掛掉。”
“好。”
我攥緊手機,也衝他點了點頭,但想及緊急情況,又補充道,“如果,我一直給你電話不掛斷的話,你就趕緊離開,不能耽擱。”
許是這份貼心讓謝解動容,就在我轉身的一剎那他拽過我的手腕拉我入懷,又輕輕地在我額頭印下一個吻來。
“麥寧,謝謝你。”
張張嘴,想着該如何作答時,反倒是自己的手機率先響了起來,上面豁然寫着“徐司佑”三個字。
“喂……”
“蘇麥寧,滋味兒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