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錢走人!”我抿着咖啡淡淡開口道,不激動不失落,好像這個決定是考慮再三之後的結果一樣。
郝琳得知,卻覺得有些意外,驚得差點站了起來,但她仍舊是耐着性子問了我一句,“爲什麼?”
爲什麼嗎?因爲我怕見到李冠華、見到他被抓,因爲我怕見到徐司佑、怕他一點點擊潰我所有的防備,我怕自己成爲旁人唾罵的小三,我怕自己會道出實情。
所以,“我想要跟謝解在一起,遠走高飛!”想要和普通的人過平凡的一生。這樣的想法在見到郝琳的那刻由心而生,並且堅定無比,自認這一定會是最正確的選擇。
郝琳垂首思卓着,單手拿着桌上的打火機不停的打開又關上,又打開又合上;忽而擡頭看來,“你不怕司佑不許嗎?”
我一怔,略有無措想着她是不是知道了什麼,是以故意裝着糊塗問道,“關他什麼事兒。”又端起跟前的咖啡掩飾眼中的慌張。
她搖頭笑來,“你當我是傻的嗎,以爲什麼都不知道?徐司佑是誰,分分秒秒都有無數雙眼睛在他身上轉悠,一言一行是報紙雜誌渲染的對象。否則你以爲每個大集團裡的公關是幹嘛的?只是在出事兒的時候纔出面說幾句話,想些對策嗎。”
是的,他們有錢人的生活工作模式我哪裡懂,所以他們過得那麼的不普通。
那麼,既然知道了我也不用再掩飾,而且我跟徐司佑之間本就沒什麼,再說了對我死纏爛打的是他,而我頂多算個受害者。
“我腳是徐司佑傷的,房子是顧釗砸的,現在我也就暫居在徐司佑的別墅裡,等着腳好了我立馬就會走人,絕對不會覬覦你瑞豐集團兒媳婦的位置。”我率先強調自己的立場,算是堵郝琳的嘴吧。
哪知,她卻是苦笑連連,“現在,就算你想搶也搶不了。”
我揚眉對她的自信不屑一顧。
“司佑回a城了吧。”
明知故問,我不滿的掀了掀嘴角。
“想知道原因嗎?”她繼續說着,好似得意。
“沒其他事兒,我就先走了,腳不方便還是多躺躺好得快!”即便我有興趣知道緣由,但此時也不想是從郝琳嘴裡聽到。
不過,顯然郝琳沒想要放過我,或者是說打從一開始她就決定會告訴我。
她說,“你知道司佑的爸爸是瑞豐的上門女婿吧。”
操!
已經站起身來的我不爽的翻了翻白眼,一把摔下提包,重新坐好,冷笑着回答她,“徐司佑的身世,我比你知道的更早、更清楚。”所以,她沒必要跩得跟個二百五似的跟我炫耀,以爲掌握了多大的勁爆消息。
“嗯。是吧,他一定告訴過你的。那他親生母親過世得早,你應該也是知道的吧。”又是反問句。
我捂着有些透不過氣的胸口,催促道,“郝表姐啊,你有種就一次性說重點!”
“好。”她終於爽快的應下,打開手裡的打火機點燃了叼着的煙,“瑞豐集團真正的主人,也就是徐司佑父親徐鵬飛的合法妻子謝靜儀甦醒了。”
瑞豐集團、徐鵬飛還有謝靜儀什麼的我不甚瞭解,我只知道徐司佑的媽媽是情fu的身份生下了他,因爲想爲徐司佑爭取到光明正大的身份所以以出走的方式逼迫他的父親。既然能養得了情fu自然是有錢人,但是徐司佑跟瑞豐集團有關也都是我離開b鎮後偶然看到電視新聞才知道的,那麼徐鵬飛與瑞豐之間的關係我就更不甚明瞭了。
也是見我糊塗,郝琳替我解惑道,“十年前,謝靜儀出車禍重傷成了植物人,所以瑞豐集團所有事情由徐鵬飛接管代理,可是……想不到的是睡了十年的人,前天竟然醒了。”
所以呢?
“你想說,徐司佑爲了保住現有的身份、財富會更加迫切的需要你們郝氏家族的支持。”所以,就算之前徐司佑有想要解除婚約跟我重修舊好的想法,那麼從謝靜儀醒來的那一刻開始,就徹底放棄了。
因此,那天晚上他纔沒有強迫我答應,更沒必要聽到我是與不是的答案。
因爲那已經不再重要了。
看吧,都說了我的決定一定是最正確的,如今更不用糾結了。
郝琳重新寫了一張郝慧蘭的電話號碼交給我,用她的話來說,既然有失必然應有所得,在生存面前有的自尊沒必要看得那麼重;當然,她沒忘揶揄我,“再說,你拿來也沒用。”
有那麼一瞬間,我特麼的想用桌上的咖啡朝她臉上潑去,但考慮自己目前算是傷殘人士,跑不快,也就作罷。拖着腳準備離開的時候,不放心的再多嘴問了問郝琳,“顧釗……顧釗住在你那兒嗎?”
“蘇麥寧。”她悠悠地翹起腿來吐着菸圈,“司佑對你有情,情不自禁人之常情尚可以原諒,但……你是喜歡顧釗的嗎?如果不是,麻煩你別跟個交際花似的欲拒還迎,把別人的真心利用來利用去的,顧家的人你招惹不起。”
“謝謝。”我謝得很由衷就是態度不咋好,“謝謝你的友情提示。”想着我不反擊一下是否有點對不住自己,“那你要不要去看看謝解,說點什麼,讓他徹底死心得好,否則到時候還得費我口舌。”
郝琳立馬黑了臉,放下腳來,毫不客氣的下着逐客令,“你要想再多坐會兒也沒關係,先把咖啡的錢付了吧,上次是我請的。”
真不是一類人不進一家門,這樣看來徐司佑跟郝琳還真是絕配。
我拖着提包徹底走了,腳步沒辦法快起來,真後悔沒利用上吳叔準備的輪椅,也不知道我何苦裝x。
專車包送包接沒一會兒就把我送回了別墅,這次是青嬸在門口等;將我扶下車坐上輪椅後,才小心在耳邊道,“蘇小姐,有位稱是你男朋友的人在屋裡等你。”
男朋友?
顧釗無誤。
我出奇平靜地出現在他面前,他回頭看了我半晌才歪着嘴邪乎的笑了起來,又將手裡的古董花瓶無謂地朝吳叔身上拋了去;我瞧着吳叔絳紫色的臉在穩穩接住花瓶後終於恢復了正常。
宛然一笑,移至茶几旁等着顧釗乖乖跟過來安生地坐好,本以爲他會故意挨着我坐來着,但他偏偏選了個最遠的與我正對的位置落座,大搖大擺地翹着二郎腿,這讓不久前纔出現在眼前的畫面再次在腦海中閃過。
“我以爲你進門就會罵我呢,說:顧釗啊,你是誰男朋友啊?嘴乾淨點行不行啊!”他誇張地學着我的表情,似想要逗笑我;可,我依舊平靜地接過青嬸遞來的水,徑自解渴。
我的態度實在無趣他亦索然無味,聳了聳肩,勾身將桌上早就放好的大信封推了過來,怒了努嘴,“你看看。”
對牛皮紙的大信封都無甚好感,偷瞄了好幾次他催促的眼神才伸手拿了過來,摸了摸猜想這麼厚應該不是照片之類的了。
結果,不單單有照片還有成沓的資料,上面的主人公無一例外不是我;從小到大,從小學到c市的經歷,即便高三到c市的十年只是匆匆幾筆沒有任何詳解的信息但也已經足夠詳細。可到底是誰在調查我?
“什麼意思?我的資料爲什麼會在這兒。”我皺眉想了想,“是你媽找私家偵探查的嗎?”不對,我低頭又看了看照片上印有的日期是一年多以前的了,那……
“是誰查我?”我問。
“我。”顧釗鎮定的回答道。
“你?!”我又驚又慌,爲什麼顧釗要查我?而且是在我們認識以前,那麼?回想起那晚毆打時,徐司佑說的話,我的疑慮。
也許,顧釗選擇坐在對面的原因就是能將我的表情盡收眼底,見我好似猜到些許,他亦不再隱瞞,“我接近你是故意的。”
啊,原來如此。
原諒我實在沒辦法將不悅掩藏,更毫無保留的化作嘴角譏諷的笑,當然這笑的不僅是我自己,也有顧釗,“我是不是該給你高超的演技點三十二個贊啊。”
他閉目側首極盡剋制,“麥寧,我就是知道當你知曉真相後會是這麼一副表情,所以我一直沒敢說,但是……我更不願意讓你從別人的嘴裡聽到這些。”
“好啊。”我將資料重新放回信封中,手一揚甩回桌上,“你說,我聽。”
我的姿態擺得有點高,高的讓顧釗下不來臺。但在這件事情上,是他卑鄙了,因此沒跟我耍大少爺脾氣。
換了換坐姿,放低了語調緩緩而道,“出國唸書前認識個轉校插班的女孩兒,我跟她表白被拒絕了。”
噗!
花名在外多金帥氣的顧大少居然不止被我一個人拒絕過,不好笑嗎。
“你繼續。”我不自然地整了整仍舊想笑的嘴,偏頭看向了別處。
顧釗繼續忍着,“她……她拒絕我的理由是,她喜歡徐司佑。”
我不笑了,很是意外聽到這樣的答案。
“轉校前她在a城唸書,對徐司佑念念不忘。當時我是不知道徐司佑算老幾,也沒打算認識,就出國去了。後來我表姐訂婚我回來了,不過飛機晚點沒能參加宴會,但第二天我表姐鬱鬱寡歡的跟我說,他的未婚夫心裡有別人,名字叫蘇麥寧。”他看了看一臉鎮定的我,繼續道,“我本不在意你,可是直到我表姐說她的未婚夫是徐司佑,我突然有些好奇這個搶了我兩個女人的男人喜歡的人到底是怎樣的。”
顧釗的思維我是沒法理解的,他不去研究徐司佑找尋失敗的原因,來招惹我幹嘛!
無情地白了他一眼。
他吃癟的嚥了嚥唾沫,“我沒想過查你,真的!我到哪兒查你去,就知道一個名字。”他也是失笑,但忽然又安靜了下來,望來的眼神也變成了一池的春水,“也就是這個名字,我偶然從一個朋友的垃圾堆裡看到了印有‘蘇麥寧’三個字的名片,打聽之下,說是廣告公司人給的他也不記得了。所以……”
所以,他請人開始調查我,直到知道我和徐司佑在b鎮時曾是同班同桌,讓他確認我這個蘇麥寧就是他好奇的那個蘇麥寧。
“電影院是故意跟進去的?”我問。
他急急擺手,“你以爲我有那麼閒嗎,成天跟着你。電影院那麼黑,也是直到咱們被帶出去後我才認出你是誰。也是偶然……”
行了,之後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也不需要再聽;可倒退的輪椅被直接飛撲過來的顧釗給按住了。
“最後的話纔是我必須說的。”他神情不耐煩的嚴肅,皮糙肉厚之下也泛起了紅暈,“最開始是故意,但我真是喜歡上了你。”
“喜歡哪兒啊?”我也問得認真。
他吧唧着嘴着急的想了想,“喜歡你打我,喜歡你罵我,喜歡你對我不屑一顧,喜歡你……喜歡你、喜歡你撒謊騙人卻總被我戳穿時的樣子。總之,你的一切我無可救藥的喜歡上了。”
我笑笑,問道,“那包括我不喜歡你這件事,你也喜歡吧。”
顧釗拉長了臉,牙齒磨得吱吱作響,一副恨不得把我生吞活剝的表情。我一個巴掌拍在了他臉上,用力往後推了推。
“顧釗,我突然覺着我的那些謊言在你面前簡直就是小打小鬧,你還那麼正兒八經的質問我和徐司佑之間的關係,我居然還傻逼兮兮的故意隱瞞着,當時你瞧着是不是覺着挺可笑的啊。我曾經還想過,要是不曾愛過徐司佑,沒遇過謝解,或許我會真心實意的喜歡你。”
“去你媽的蘇麥寧,我都坦誠錯誤了,你就用不着這麼對我吧。我原諒過你多少次你自己算算,原諒我一次不行嗎。”面對我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絕,顧釗顯然有些惱。
可是,我該怎麼告訴他,沒有期望就沒有失望,既然不曾失望又何來的原諒呢。見我沒反應,顧釗站起身來嚷嚷道,“蘇麥寧,最開始我騙你說喜歡你,但現在我確實是愛你的,我故意問你和徐司佑的關係只是想知道,我顧釗在你心裡到底有多重。是,我說謊我不對,但我的那些謊其實跟你一樣沒有去傷害任何人,你至於嗎。”
沒有傷害任何人嗎。
忽然好似當頭一棒,在顧釗不解的眼神中我匆匆抹掉一涌而出的眼淚,慌亂叫着青嬸。
“蘇麥寧,你先跟我說清楚。”顧釗不讓。
我始終大叫着青嬸,一聲比一聲急促,吳叔彷彿看出了端倪拉着青嬸趕緊跑了過來,替我擋着顧釗讓青嬸將我送回房去。
後來,我不知道吳叔跟顧釗說了些什麼,讓他不吵不鬧的離開了,青嬸怕我又想不開便一直在房子裡陪着我。
吳叔上樓後,亦是不言不語的站在一旁。
“吳叔,我是不是做錯了?”我問着,他茫然看來,顯然不明白我話中的含義。
自出生到現在活着的這些年,我並非有意說謊,只是習慣了口是心非,用以掩飾自己的心慌、害羞、畏懼以及懦弱。謊言成爲一種本能,保護自己的本能,但我卻不願意去承認,平生撒的最大一個謊言,正不斷的傷害着其他人。
“吳叔,那天那個女警的聯繫方式你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