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也是冒頓命不該絕,本來他的周邊確實已經沒有了其他的軍隊能夠趕來援救他們,但是偏偏就在他派了兀突、索哈二人出去求援的時候有一支三千餘人匈奴騎兵正往他的單于大帳趕去。他們正是這些日子裡冒頓爲了進兵中原而着人去向各個部落徵集的士兵,這三千人便是其中一箇中等部落的人馬。其實他們若是真的完全聽從單于的命令便不會去他的大帳了,但是那部落頭人有着自己的打算想借機問冒頓要些好處,於是就帶了自己的騎兵來到了這裡。當他們趕到離着大帳還有十多裡地的一處河邊想休息一下再去的時候,兀突與索哈就快馬奔了過來,在他們身後還跟着十餘名發現他們蹤跡的白班軍的士卒。
兩人邊走邊打,正因爲箭支耗盡而發愁的時候,就看到了前面有無數匈奴的自己人在河邊休息,於是立刻大聲叫了起來。那些在河邊或喝水或飲馬的人看到兩個和自己一樣打扮的人在那邊跑邊叫,在他們的身後則是與聽說過的中原人裝束差不多的人緊緊追趕着,便有人喊了一聲衝了上去,讓過了那二人之後迎向了那些中原人。
那十餘人只當自己必然可以殺了這兩個去搬救兵的匈奴人,不料追趕着卻遇上了這麼多的匈奴戰士,心下就慌了,撥轉馬頭便要離開。但是論騎術這些人又豈是從小在馬背上長大的匈奴人的對手呢?只跑出了一里多地,一半人被匈奴人砍殺,其他的人在跑了幾步之後被他們在背後用弓箭射成了刺蝟。
這支軍隊主將便是他們部落的頭人,名叫塔克。在中原人眼中沒有分別的匈奴人裝束在他們自己眼裡卻是等級分明,所以他一看就知道這兩人是冒頓單于身邊的人,於是便將他們單獨叫到了一邊詢問情況。兀突二人長大冒頓那耽擱不得,雖然眼前的塔克未必可以信任,但還是將單于大帳受到攻擊的事情告訴了他。塔克一聽原來是這麼回事,立刻大怒,命士卒們趕快上馬隨着自己殺去大帳救冒頓。兀突二人大喜,忙帶着三千騎兵往大帳方向殺去。
當大軍出動之後,塔克纔開始考慮這次的事情,自己是不是可以從中得到利益。他已經可以肯定在冒頓的身邊應該沒有多少人馬保護,自己要是想將冒頓殺了也不是什麼難事,到時候自己就可以搶一下這個大單于的寶座了。但是隨即他便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一來他對冒頓還好似有着幾分忌憚的,這個人在自己羽翼未滿的時候就敢殺了自己的父親,足可見他的心狠手辣,而且他的衛隊或許馬上就會趕來,到時候自己可就慘了,別殺人沒成反把自己給搭了進去。二來他也知道現在草原上能夠保持各部落之間的友善靠的還是冒頓的威名,要是他死了,這些部落間必然會相互不服,到時候中計恐怕還會被其他部落吞併。所以最後他還是決定去救那冒頓,這樣一來說不定中計還能得到一些好處和冒頓的信任。於是在三千騎兵臨近大帳的時候,他便命人發起了最強的進攻,一定要將這些中原人擊潰。
在大帳這邊,隨着時間的推移,那兩百多名匈奴護衛已經死得只剩下不到三十人了,但他們依舊將冒頓擋在身後拼死與上千人戰鬥着。
白班已經有十成把握肯定他們所保護這個人的身份在匈奴一定很高,所以他就想着要活捉此人,便沒有命那些弓弩手將這些人柳安箭射死,而是不斷地用兵馬衝擊他們。今天的損失太大了,又有近五百人喪命在此,而敵人的兩百多人居然還有三十來人活着,這次必須將那人捉住,否則他這次行動就算是失敗了。隨着他的將士不斷地衝殺,那三十多人已經要支撐不住了,眼看着戰鬥就要結束的時候,突然從西邊傳來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然後就是數百支箭向着自己的軍隊射了過來。與亂箭同時趕到的還有無數手持利刃的匈奴騎兵,他們的馬匹速度很快居然在箭射到的時候就已經殺到了。
眼看着勝利在望了,不料斜刺裡殺出一支人馬來,而且速度很快,人數又遠在中計之上,白班心中又急又怒。可他也是一個十分理智的人,一看到這情形知道自己的打算是沒法達成了,那二十多名匈奴人此時因爲看到援軍到了迸發出極大的力量居然將中計的又一輪衝擊給打退了。此時若再猶豫一下,自己的這千把人馬就要撂在這了,於是果斷地下令往東邊撤退。
那來援的匈奴騎兵因爲旨在救人,所以並沒有追得太緊,最終讓白班率人突出了包圍,向東邊逃竄而去。見到白班軍往東退卻,塔克心下也是一喜,雖然他面上裝作要與敵決一死戰的模樣,其實他可不想讓中計不多的人手損失太大,於是便一面命中計的親信虛張聲勢地追去,一面卻暗自叮囑他不可過分逼近。待將一切都安排好之後,他才大步朝大帳方向走去,口中大叫道:“大單于一切安好吧?”
那冒頓只當自己這次是無法倖免了,手中的刀幾次舉到了頸邊都放下來繼續與敵廝殺,最後他決定就算是戰死也不能落在中原人的手上,不料卻是時來運轉,不但自己的性命得以保住,敵人居然還被援軍給打退了。一時他興奮地大吼道:“我沒事,你是哪部的頭人,我一定要重重地賞賜你!”
塔克報了自己的部落名字後道:“大單于,我的人已經追着那些中原人往下去了,請大單于先休息,這裡的安全由我們族的勇士來看護。”
冒頓經過這次大戰,又險死還生的確感到很累,但他知道現在不是休息的時候,於是搖了搖頭道:“不行,我要看着你的人將那些中原人的頭顱和屍首給我帶來,我還要爲你們這些勇士和我自己的勇士們設宴呢。”說着依舊精神抖擻地和塔克帶來的騎兵見了面,鼓勵了他們幾句。然後才帶着自己僅剩的那點人與塔克一同進了自己的大帳。
那些剛纔四散而走的牧民此時也回來了,他們一見單于沒事,心下大喜,於是便將自己帳中的食物和奶酒都拿了出來,給了那些替自己將敵人趕跑的勇士們。而單于大帳中則已經烤上了一頭牛,冒頓和塔克以及塔克的一些下屬正坐在裡面一邊喝着酒一邊割下一塊還沒有完全烤熟的牛肉大嚼了起來。
過不多久,塔克麾下的追趕白班的人也趕了回來,他們只帶回了不到百顆首級,他們是聽從了塔克的命令沒有過分逼近敵人,只是將其中騎術不好掉隊的和受了傷跑不了的中原人給殺了。雖然冒頓一看就知道是怎麼回事,但現在他身邊沒有人手,再加上自己的性命也是人家所救,所以也權當沒有發現,便讓那些騎兵也與其他人一起吃喝休息。
宴後,塔克便帶了自己的人馬駐守在了大帳邊上,說是以防敵人再次來襲,但他的真正用意卻連冒頓也鬧不清楚了。
大帳中冒頓看着不斷跳動着的火焰正在發呆,姬讀便走了進來。他今天也着實嚇了一跳,只當自己這次是真的完了,不料峰迴路轉卻是安然無恙,可因驚嚇過度等敵人退卻之後他還是在自己帳中好好休息了一下,便連那宴會也沒有參加。直到此時他才緩過神來,來向冒頓請罪。
聽了他的話,冒頓一笑道:“姬先生並不是我的衛士和戰士,只是我的謀士,所以遇到敵人無法出力也是正常的,先生不必過於放在心上。”
“多謝大單于。”姬讀道,隨即他看了看外面後又道,“大單于,我看這塔克派人駐守的陣型有些不對啊,似乎他是想將大單于控制起來。”
冒頓冷笑道:“我也早就發現了這一點,而且日間看他雖然派了人去追擊那些中原人,可是卻只帶回來不到白顆頭顱,顯然他是存了私心,並不是真的想替我辦事。而且看來他這次帶兵來救我也是逼於無奈,知道自己不夠人在草原爭雄所以退而求其次地想討好我。可到了佈置人馬的時候,他的本心還是流露了出來。”
“那大單于打算如何是好?”姬讀問道。其實他已經有了計較,但深明上位者心理的他還是明知故問。
冒頓一笑道:“我在和那塔克吃酒的時候已經秘密讓兀突帶了我的信物去將陳兵在東邊的大軍召回來了,只要他們回來,那塔克就不敢有任何動作。但現在我們卻要與他先好好相處。”
“大單于不想攻打中原了?”姬讀聞言失聲問道。他可是一心想這藉着匈奴人的力量打回中原重新建立燕國的,他可不想自己使盡心計卻最後依舊是失敗,所以他的問話中含着濃重的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