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把甩去兩旁的衛士,跌跌撞撞向正前方的房間跑去。
那個,那個叫聲如此悽慘,是一個女子,我可以聽出,那是小桃,昨天幫我的孩子。
在衝到殿門的一剎那,我就看到小桃蜷縮在角落裡,一根根長棍狠狠打下去,她身上被不斷流下的鮮血浸溼,就連地上,也蜿蜒這一股血液,溪水般流向殿外。
“娘娘饒命,娘娘饒命。”她不住的求饒着,聲音卻愈來愈小,血從她稚嫩的臉龐滑下,混着絕望的淚水,那雙瀲灩的雙眼充滿驚恐,就連光澤,也在慢慢暗淡。
“住手。”我怒吼着制止,可是,木棍還是毫不留情的落下,將我的聲音隔絕在淒厲的喊叫中。
我心裡一急,跌跌撞撞的要衝過去,卻被兩旁的錦衣衛死死按住,動彈不得、
“虞……虞妃娘娘,我求求你,放了她,她還是一個孩子。”
眼看着小桃就命喪黃泉,我一下跪在虞妃面前,卑賤的懇求。
她沒有錯,她只是孩子,只是看我受傷,單純善良的想幫我一把,卻落得如此非命。
“孩子?”虞妃聽到我的話笑了,臉上滿是狠毒,“本宮要讓你知道,只要是和本宮作對,下場都只有一個,那就是死。”
“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你放了她,我甘願受你任何懲罰。”
“呵,”虞妃冷笑道,“千裳,今天的懲罰就是,本宮要你看着她死。”
心腸如此歹毒。
看着小桃漸漸癱下的身體,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我救不了她,救不了她。
眼淚一滴一滴滑落,我卻突然想到蒼衣那天對我說的話,他說,“千裳,王宮容不下任性,一步走錯,將會牽連所有你不想牽連的人。”
那時,春香秋香因我而挨鞭子,而現在,小桃卻因爲我被杖斃。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如果不是我忤逆虞妃,怎能被鞭笞受傷,又怎能被扔到御膳房,更不會引起小桃的同情心而招致殺身之禍。
都是我害的,都是我。
爲什麼不早一點聽話。我悔不當初。
“把那個奴才的屍體扔出去喂狗。”虞妃滿意的看着我死寂般的眸子,好像完成了什麼大事,拍了拍手說:“千裳,你覺得這齣戲如何?
”
“謝娘娘賞賜,奴婢謝恩。”我只能說出這些。
“很好,知道是本宮的賞賜就好。”她笑着點點頭,接着說:“雖然你忤逆本宮,但是本宮不計前嫌,懇求皇太后讓你回慈寧宮,好好盡奴才的職責,如果再敢出現丁點紕漏,本宮還有更好的戲攜你一塊看。”
“是,奴婢定不負娘娘厚望。”
那一刻,我將所有的牙打碎吞到肚子裡去,縱使千恨萬恨,也只是攥緊手心,沒有露出一點怨言。
我知道,慈寧宮所有的人都在看着我,一步走錯,血流成河。
再次回到慈寧宮,皇太后滿意的看着我臉色蒼白卑微,腳步顫抖浮虛。
這些都是她和虞妃的傑作。
“千裳,給哀家說說你在御膳房如何,他們有沒有虧待了你?”黃鼠狼對雞拜年,
“回皇太后,奴婢在御膳房很好,沒有任何人爲難奴婢,都是託皇太后的福。”我小心謹慎的回答,唯恐說錯一個字。
皇太后滿意的點點頭,脣角還微微上揚,真是個得瑟的老女人。
“很好,看來千裳對這宮裡的規矩已經懂得了一二,正巧今天哀家命李嬤嬤在偏房再指點一下你,省的日後說我這個皇太后沒教育好你,才使得你犯下什麼大錯。”她一邊欣賞自己手上的碧玉手鐲,一邊悠悠的說。
“是,多謝皇太后。”我欠了欠身,便隨着一旁的李嬤嬤去了偏房。
說是偏房,一點不假,因爲它太偏僻太陰沉了,四處雜草叢生,屋檐密佈蛛網,就連灰塵也一層一層的。一踏上那裡的門檻,脊背上就陡然冒出一陣惡寒。
“進去吧,”李嬤嬤陰聲陰氣的說,“皇太后說了,今天你先學跪拜,”
然後用眼神示意旁邊的破墊子,我規規矩矩跪在上面,下面只有一層破布,又冷又硬。
“在我們離國,跪拜禮分爲九種:稽首,頓首、空首、振動、吉拜、兇拜、奇拜、褒拜、肅拜。你在聖爵的出現是不吉利的,所以皇太后要你在這跪拜佛祖,洗洗你一身的晦氣。先跪着吧,老奴一會再過來。”
說着,她就出去了,門在身後“咔嚓”一聲鎖上了。
我望着佛悲憫的面容,內心沒有任何需要懺悔的東西,我只想如何
從這裡走出去,帶上秦嵐,去一個只有我們兩個人的地方。
雖說如此胡思亂想會拖延時間,但是三個時辰不是隻靠想就能度過的,特別是雙腿持續傳來的酥麻痛感。我想動一下,後面窗口突然傳來李嬤嬤嚴厲的聲音,
“老實跪好,佛祖面前,不得心存不敬。”
就這樣,從早上又熬到下午,直到李嬤嬤進來。讓我站起來的時候,我顫顫抖抖,身體一個不支,重重摔倒在地上。
“哼,真是沒用的東西,快點起來,皇太后還等着你上茶呢。”她出聲譏誚道,
我艱難的從地上爬起來,一步一挪的跟着她出了殿門,
來到慈寧宮,皇太后已經睡了一覺,正在梳妝檯裝扮,依舊滿頭金釵綠翹,面前的長盒裝滿了珍珠和田玉首飾。
“千裳今天學的如何?”她不動聲色的問道,
“回皇太后,千裳下午表現還算過關。”李嬤嬤畢恭畢敬的回答。
皇太后點點頭,又揮了揮手,說:“去,給哀家上杯清茶。用清晨三月露珠泡製而成的。”
“是,”我亦畢恭畢敬的回答。然後後退着出了慈寧宮。
剛關上門,卻發現外面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旁邊一頂油紙傘,我正要伸手去拿,卻被另一個小宮女眼疾手快的拿走了,還挑釁的衝我挑了挑下巴,順帶着瞥了一眼。
我知道,這是殿內某個人指示的。
什麼也不想,一頭扎進了大雨中,天氣很冷,剔骨的冷,我身着單衣,大雨瓢潑而下,順着凌亂的髮髻流滿臉龐。她坐在暖和的殿內,不動聲色的說要喝三月清晨露珠所泡製的清茶,說的雲淡風輕。我回答的卑微恭敬。兩天時間,我變成了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在聖爵這個仿若鐵籠的地方,行屍走肉。
這不是我,不是我,爲何隔了一世,我竟變成如此模樣。
爲何。
跌跌撞撞,奔跑在大雨中,眼眶微酸,我眯起朦朧的雙眼,喉嚨哽咽。
突然,在慈寧宮大門,蒼衣一身黑袍站在檐下,雨水順着屋檐滑落,模糊了視線。
我停下來,站在雨中,隔着那一世水簾,望着他,心裡。除了恨意,還是濃重的恨意。
古人的跪拜禮大致可分九種: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