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
姬恆心下俱震,淚眼婆娑的看着離灝凌一步步朝外,直到他快到門口之時,他才壯着膽子再次出聲:“皇上可要奴才追回皇后娘娘?”
在他看來,既是皇上連他都不忍怪罪,那麼那道廢書,便也該作廢纔是!
畢竟,皇后娘娘也是爲了他好啊!
“廢了便是廢了,一切無用之事,不必再做!”
只在門前微頓了下腳步,離灝凌看似毫不在乎的冷笑了下,擡步邁過門檻兒。
廢她,是在盛怒之下!
但廢過之後,在此時此刻,他心中所想卻是,若將她提前送走,她便是安全的!
他!
竟會在意她的安危!
眉心緊皺着,他握着摺扇的手緊了鬆,鬆了又緊!
人是他帶出來的,便該活着帶回去!
如是,在心中給自己尋了個勉強說得過去的理由,他的脣角邊,緩緩逸出一抹自嘲的笑靨。
微微擡眼,見暗雲對自己恭身,他輕點了點頭,腳步繼續向前:“事情處理的怎麼樣?”
“依着暗線給的消息,屬下方纔帶人去了嶽王落腳的客棧,可惜……”緊隨離灝凌左右,暗雲神色凝重道:“屬下去時,那裡早已人去樓空!”
“若是能讓你隨隨便便抓住,他就不是嶽王了!”訕訕冷笑,一側脣角邪肆勾起,離灝凌緩步下樓……
——
袁修月所乘坐的馬車離開驛館之後不久,外面的雨勢便大了起來。
車窗外,雨聲嘩嘩,再不似早前那般輕柔。
馬車出城之後,影子輕撩窗簾,遙望身後被雨水鍍上朦朧光景的安陽古城!
“這麼美的一座城,卻成了是非之地!”瞭望美景,影子心有所感,輕嘆口氣,她轉身邊爲袁修月蓋着薄被,邊淡淡說道:“娘娘走了也好,走了,便也安全了……”
袁修月本是在低頭看書的,但在聽到影子的話後,卻不禁眼睫輕顫了顫!
心思微轉,似是覺察到什麼,她擡起頭來,黛眉微蹙,想讓影子把方纔的話重複一遍,卻見影子嬌顏蒼白,頭上汗意涔涔!
“影子!”
心頭一驚,她剛想查探影子的狀況,車門便已大開,緊接着便有長劍橫於她的玉頸之上……
脖頸間,清晰傳來的冰涼之意,讓袁修月不禁身形一滯!
心,蹦蹦的跳個不停!
她眉心緊皺着向車外看去……
馬車外,持劍男子容貌清俊,身形挺拔,尤其一雙眼睛,冷的讓人心底發顫!
凝着那雙似曾相識的眸,她定了定心神,旋即冷然一笑道:“我道是誰?原來又是雷大叔啊!”
影子說的沒錯,去掉滿臉虯髯的雷洛,英挺俊朗,也算是個貨真價實的美男子!
而此刻,站在車外,以劍劫持她的人,便是他了!
聽她喊着自己雷大叔的風涼語氣,雷洛面色冷峻的眯了眯眼,握着劍柄的手,微微用力,他哂然笑道:“別來無恙啊!汀蘭姑娘……哦,或許我該尊您一聲皇后娘娘!”
聞言,袁修月眸華微閃!
神情淡然的揚起下頷,她看着影子,一臉冷靜的質問雷洛:“你們給她下了什麼藥?”
仔細想來,她與影子同乘,如今她身子無礙,影子卻中毒昏迷,由此便知,對方早已知曉她的真實身份!不過這樣也好,既是雷洛道出她的真實身份,她便不必再僞裝什麼了。
微側目,斜睨影子一眼,雷洛眸光一狠:“她偷了我主子的印鑑,本來是該死的,但我家主子憐香惜玉,不想白白浪費她這張比花都美的臉,只命人在她的飯菜裡,下了些軟筋散罷了!”
“齷齪的主子,卑鄙的奴才!”
知是軟筋散,無礙於性命,袁修月暗暗鬆了口氣,一點都不淑女的啐了一聲,她對雷洛嗤笑道:“你們之所以只對影子下藥,無非是忌憚她的身手,枉你還是南嶽的影衛隊長,竟不敢與我離國影衛櫻鋒!”
被袁修月如此奚落,雷洛臉色變了變!
“縱然娘娘再如何伶牙俐齒,眼下也已插翅難飛……坐回去!”暗暗咬牙,動了動手裡的長劍,雷洛迫使袁修月後退車內,隨即上車。
坐在馬車上,低眉凝着頸間寒光閃爍的劍刃,袁修月面色微慍道:“本宮的扈隨被你迷暈了,你卻仍舊以劍指着本宮,可是怕了我這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嗎?”
聞言,雷洛怔了怔,隨即沉着面容冷聲道:“陰溝裡翻船,我經歷一次便罷了,永遠不會再有第二回!”
知他指的是上次暗巷裡被她逃脫之事,袁修月悻悻一笑,便不在言語,只安靜的靠坐在車廂內側,暗暗揣度着眼下形勢!
依她推斷,影子中毒,該是在驛館時。
這也就意味着,在離灝凌的親信之中,的確有南嶽的暗線。
這個人是誰?!
爲何一向謹慎的離灝凌不曾察覺?!
心中疑問一個接着一個,想到那個一向對她苛待的男人,隨時都有可能發生危險,她雙手緊握,眸間陰晴不定!
微擡眸華,不期與雷洛如炬目光交匯一處,她心神一凜!
面露憂色的替影子拭去額頭的汗跡,她再次轉頭看向雷洛,滿臉堆笑,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這軟筋散是種什麼樣的藥?本宮就奇怪了,皇上身邊守衛森然,你們是如何與影子下藥的!”
“無可奉告!”
冷冷的,淡淡的,丟給袁修月如是四字,雷洛劍眉微攏,以眼神警告袁修月:“想從我嘴裡套話,娘娘的手段,還不夠高明!”
“如今本宮都落在你們手裡了,縱然知道了什麼,也不可能去給換上通風報信了……”直說雷洛小氣,見對方臉又黑了,袁修月小嘴一癟,苦笑着看向車窗外陌生的景色:“你要帶本宮去哪兒?”
……
安陽城南,麗山深處的一座寺院禪房中,兩位溫潤如玉的翩翩佳公子,正對桌而坐,執子棋盤上。
兩人之中,一人於明處,一人隱於暗處。
坐於明處之人,神態優雅,容顏俊美,一身寶藍色錦服,昭顯其貴氣卓然!
他,並非袁修月上次所見的那位錦衣公子,卻是雷洛的主子,亦是南嶽第一王——獨孤辰!
但凡世人,見過他的人,都覺他外表看起來好象放蕩不拘,但眼裡不經意流露出的精光讓人不敢小覷。
“君子於棋,最忌優柔寡斷,你如想爲明君,日後這棋風便該改改了。”垂眸許久,眼中流光閃動,他輕笑着,將指尖棋子落於盤上,擡頭看着隱於暗處的男子。
“只是一局棋罷了,沒你說的那麼嚴重!”
纖長白皙的手指輕落棋盤,男子淡淡出聲,滿是不以爲意。
“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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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門外進來,雷洛對男子微恭了恭身,湊近獨孤辰耳際輕道:“人帶來了。”
“是嗎?”眸光爍爍,獨孤辰輕笑了下,又在棋盤上落了一子:“帶她進來!”
“是!”
雷洛恭身領命!
шωш★ttκá n★℃ O 男子看了離去的雷洛一眼,蹙眉問着獨孤辰:“誰來了?”
獨孤辰閒閒一笑:“離後——袁修月!”
正準備落子的手微微一僵,男子眸光一沉:“你抓她作甚?”
臉上笑意不減,獨孤辰定睛看着與自己對坐的男子,淡淡笑道:“除掉了離灝凌,離國還有離灝遠,與其到時候他一家獨大,倒不如由你我來扶植一位站在你我這邊的太后!”
“你想利用她?”
男子聲音一冷,剛欲說些什麼,卻在聽到門外聲響時,霍然起身,快步行至禪房內間。
“今日不見,日後也總是要見的!”眉宇微蹙,獨孤辰緊抿着脣,滿臉沉思和審度的盯着內間。半晌兒,見裡面的人沒有要出來的打算,他眸色微斂,轉身面向窗外,似笑非笑的透過窗櫺,看着窗外的袁修月。
院落中,無意間瞥見窗內安坐的他,袁修月雙眸微眯,緩緩停下腳步。
他的眸子,很亮,眸中光華,如焰火一般,一簇簇的,跳躍起伏!
就像……一頭野獸,在看着自己的獵物一般!
迎着他富有侵略的目光,袁修月心下一凜!
出乎她的預料,眼前之人並非上次那位錦衣男子,卻讓她心生忌憚!
循着她的視線,看到窗口處的獨孤辰,雷洛低眉恭身,旋即對袁修月沉聲催促道:“皇后娘娘,是要自己進去,還是要我逼您進去?!”
“不勞大駕,本宮自己會走!”
冷冷的,回了雷洛一句,袁修月暗暗的深吸口氣,不曾有絲毫躲閃,她眸光淡然的直視獨孤辰透來的灼灼目光!
緩緩的,將雙手交握身前,微揚起下頷,她一步步從容上前,儀態端莊雍和,彰顯母儀風範!
皇后也好,廢后也罷!
她此刻所代表的,不僅僅是自己,更是離國的臉面!
是以,此刻的她,再不是雷洛以前所見,那個貪生怕死賣主求榮的丫頭了!
看着昂首挺胸,一步步進入禪房的袁修月,雷洛神情微變,獨孤辰的眼神也漸漸變了!
淡笑着從窗前起身,他轉身面向袁修月,而後炫目一笑道:“明明氣度雍容,卻可將賣主求榮的下賤婢子學的惟妙惟肖,枉我皇弟自詡閱盡天下奇女子,卻不想在離後身上栽了跟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