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如此出口,袁修月便不禁在心中暗暗苦笑!
其實,並非今日的藥,不苦!
而是此刻,她的心,比這藥還苦!
而這蜜餞,只許能一時解了她的口苦,卻甜不了心!
如此,倒不如不要!
“不苦嗎?人們不是都說苦口良藥嗎?”
聲音低緩,隨和如風,離灝凌深疑的問了一句,見袁修月又要搖頭,他驀地俯身,吻上她的櫻脣,細細品辨着那份深藏於甜美之中的極苦!
“唔……”
忍不住嚶嚀一聲,袁修月眉心微顰,原本蒼白的臉色,漸漸染上一抹粉紅。
片刻之後,終是依依不捨的離開她的脣,離灝凌薄脣輕抿着,低眉淡笑,卻不曾迎向她的眸:“這藥……分明是苦的!”
語落,他拿着蜜餞的手微微一擡,將之送進她的脣邊。
這一次,袁修月並未拒絕,只乖乖啓脣,張口將蜜餞含入口中。
用過了膳,又喝過了藥,袁修月便再次躺回榻上,又要昏昏欲睡。
怔坐牀榻前,斜睇着她稍顯落寂的纖弱背影,離灝凌脣角輕抿,不禁在心中頗爲苦澀的蕭瑟一嘆!
他習慣了那個倔強,活潑,聰慧可人的袁修月。
卻見不得眼前的這個她!
他不能說,離蕭然自投烏江,有多麼的出乎自己的意料,但眼前的袁修月,只一夜之間,變成這副模樣,卻是他始料未及的!
亦直到此時,他才明白,原來,對於她來說,即便不曾愛過,離蕭然卻也是不可或缺的!
他所不知的是,縱然,離蕭然的死,對袁修月是個沉重的打擊,但對她而言,未來與他之間那必定坎坷的情路,卻讓從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她,開始彷徨!
許久之後,離灝凌因事與暗雲到了輦外。
汀蘭則來到袁修月身前。
“娘娘!”
看着袁修月現在的樣子,汀蘭雙眸紅腫,緊咬着脣瓣問道:“您可還記得,寧王殿下的願望麼?”
聞言,袁修月背對着汀蘭的身子不禁微微一僵!
輕輕一嘆,知她在聽自己說話,汀蘭再次啓脣:“如今寧王殿下去了,再不能與安太后團聚,這一願就此作罷,但是第二願,娘娘應該卻可以做到啊!”
聽到汀蘭的話,袁修月眼眶一熱!
離蕭然的第二個願望,是希望恬笑常伴於她!
“娘娘!”
見袁修月半晌兒不語,汀蘭不禁再次出聲道:“娘娘曾經答應過殿下,一定會幸福!所以,您一定不可以像現在這副樣子,您一定……要幸福啊!”
“本宮記得!”
溶於眼眶的淚,終是滾落下來,袁修月緊閉的眼睫,輕輕顫抖……
她要幸福!
只是,這份幸福,好像纔剛來過,便又離得好遠……
——
巍山。
山如其名,巍峨如雲。
巍山很高,卻並不似其它山體,到了山頂便是諸峰,巍山的山頂,面積甚廣,平擴如原,即便離、楚、和南嶽的先頭部隊在這裡早已安營紮寨,甫上山頂,視線之中,卻仍是一片坦途!
三國之首,以南嶽國力最強,邊境最是靠南,是以,南嶽的營寨,安扎在巍山南側,而楚國的營寨,則與離國的營寨,一字排開,分列東西兩側。
只留北側空暇,是因巍山北巔,高聳入雲,其間景色,鳥語花香,而三國峰會的和談的大帳,便設在此處。
因袁修月的身體有恙,抵達巍山山頂後,她並未下輦,輦車便直往西側,駛入離國營帳。
自輦車之上,將袁修月抱起,離灝凌一路進入中軍大帳。
將懷中的人兒,動作輕柔的置於榻上,他輕撫她的發,柔聲輕道:“你身子虛,且先歇着!”
“嗯!”
輕應一聲,袁修月微微頷首,躺身於榻上。
輕嘆一口氣,離灝凌剛要起身離開,卻不期自己袖口一緊。
微垂眸,睇見袁修月扯着自己袖口的手,他視線上揚,滿是詢問的對上她清澈卻又無神的眸。
迎着他的視線,袁修月輕聲問道:“你去哪兒?”
聞言,離灝凌莞爾一笑,笑容淺淡,卻溫暖:“今日才二十九,我哪裡也不去,只在這裡陪着你!”
凝着他脣角的笑,袁修月雙眸微眯:“凌……你說我們會幸福麼?”
“若是以前的袁修月,一定會與我手,凌……我們一定要幸福!”輕撫袁修月柔美的側臉,離灝凌輕嘆一聲,垂眸又深看她一眼,見她緊蹙娥眉,垂眸不語,似在沉思什麼,他微彎了彎脣,對邊上雙眸尚有紅腫的汀蘭吩咐道:“你去膳房,與皇后煮些素粥來!”
“喏!”
微福了福身,汀蘭恭身退出大帳。
須臾,姬恆自大帳外進來。
甫一進帳,見袁修月扯着離灝凌的袖口,他微垂眼瞼,恭身對兩人行禮:“參見皇上,參見皇后娘娘!”
“何事?”
擡眸看了姬恆一眼,離灝凌便再次低頭,將袁修月扯着自己袖口的手拿開,而後輕輕握於掌中。
眉心微皺着,看了離灝凌一眼,姬恆輕聲稟道:“方纔見皇上龍輦到了,嶽皇便差人過來,倒是許久未曾見過皇上了,這便要過帳一見!”
聞言,袁修月眉心微蹙。
嶽皇獨孤江,過去在去往安陽的路上,她曾與他相遇,並以汀蘭的身份騙過了他。
而他,則一直視影子爲離國皇后!
且,還對影子,有些意思!
思緒至此,她視線微轉,看向立於牀榻前的影子。
果然,見袁修月看向自己,影子原本鎮定平靜的臉上,不禁閃過一絲不自然!
“這次南嶽來的,是嶽皇麼?”沒想到嶽皇回來,離灝凌如此輕喃一聲,深知袁修月不只擺過獨孤辰一道,也曾騙過獨孤江,聽了姬恆的稟報,他脣角含笑,薄薄的脣,輕輕勾着:“是位故人,皇后可要見麼?”
聞言,袁修月淺淡一笑,蒼白如紙的臉龐上,梨渦淺淺:“把帳子放心啊來吧,如此即便我如此面貌見了他,也不會丟了離國的顏面!”
有了她的這句話,離灝凌輕笑了笑,親自起身將榻上的帳子放下,他對姬恆吩咐道:“速去恭迎嶽皇!”
時候不長,帳外便有悉悉率率的腳步聲傳來。
須臾,姬恆自帳外而入,才甫一將帳簾掀起,便見一道玄青色的身影擁着一個美豔絕倫的女子,自帳外而入。
如方纔一般,袁修月仍舊躺在榻上,只不同的是,此刻榻前的紗帳已然落下,她自帳內看清帳外,但帳外之人卻只可模糊糊的辨清她的身影。
一年多不見,當年那個在酒樓相遇的錦衣公子,仍舊俊美如斯,只斜飛如鬢的濃眉,和略顯浮誇的眼神,可窺見其平日對女色的熱衷。
視線微轉,終是落於他身側的女子身上。
待看清女子美豔不可方物的容顏,袁修月只覺心下一震,腦中一時嗡嗡作響!
是她!
竟是她!
她的姐姐——袁明月!
她不是已然失身於獨孤辰麼?
此刻,又怎會偎依在嶽皇獨孤江的懷中?!
紗帳之中,袁修月既已看到了袁明月,離灝凌自然也已得見。
俊挺的眉,微微一蹙,他的視線輕飄飄的在袁明月身上掃過,最終落到嶽皇獨孤江的身上:“素聞嶽皇身側,從不缺美人,今日卻不曾想,你竟然在本皇面前,擁着我離都第一美人!”
聞言,獨孤江燦爛一笑,輕嗅了嗅袁明月頸間香甜,見她一臉嬌羞,他輕啓薄脣:“這美人是孤方纔在王兄帳中所得,卻不想竟是離都第一美人,讓離帝見笑了。”
“哪裡哪裡!”
不以爲然的輕笑了笑,直接無視袁明月,離灝凌微擡手:“嶽皇,請!”
淡淡一下,獨孤江便要落座。
但就在他垂眸之際,卻在瞥見恭身立於一側的影子時,微皺了皺眉。
深深的凝了影子一眼,他心下微轉,視線緩緩落於榻上,見榻上確實躺臥一人,他輕笑了笑,接過姬恆奉上的茶,輕道:“離帝此行,就不知帶了宮裡的哪位娘娘?”
聞言,離灝凌漆黑如墨玉般的瞳眸,微微一閃,伸手接過姬恆遞來的熱茶,他掀起蓋子,而後輕掀紗帳,將之送到了袁修月脣邊:“唯本皇的皇后和顏妃兩人!”
紗帳內,看着眼前尚且冒着熱氣的茶水,微微啓脣,只輕抿了一口,便道:“燙的!”
聞聲,獨孤江身形不由一僵!
這聲音,雖不熟悉,卻也不陌生,他這輩子都無法忘掉!
“燙嗎?”
聲音輕柔細膩,離灝凌絲毫不在意嶽皇在場,徑自江茶盞端回,而後仔細吹過,纔再次送了進去。
見離灝凌做到如此,袁明月眸底,不禁浮上深深的妒意。
在她身邊,獨孤江將離灝凌溫柔體貼的舉動看在眼裡,不禁眸底精光閃閃:“此刻在這帳中的,莫非便是……”
那個……讓他王兄恨不得掐死的女人!
“是本皇的皇后!”
溫潤一笑,毫無遺漏的瞥見袁明月微變的臉色,離灝凌輕聲嘆道:“她身子本就嬌貴,加之這數十日一路奔波,眼下身子不濟,便暫時不與嶽皇相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