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的陽光一僂僂暖暖地照在牀榻上,原本顧重樓一多了一個人,顯得分外擠,可看起來卻說不出的溫馨美好。
先醒的是葉驚玄,眨了兩下眼睛,迷迷糊糊地揉了幾下,忽然覺得特別擠使勁往身邊踹了一腳,腳上的觸感軟軟暖暖的,不像被子……她忽然睜大眼睛看着顧重樓,這纔想起昨夜那一場春宵。
側着身子睜眼看着顧重樓,笑容不知覺地爬上了她的嘴角,他的臉在晨曦映襯下,有着孩子一般的香甜。笑容在她的臉上越來越大,這個男人在醒着的時候,有一雙孩子一樣的眼睛,睡着的時候,卻有孩子一樣的安諡。
葉驚玄伸手掠過顧重樓的臉,心道上天真是寵愛這個男人,讓他生於帝王家,卻依舊保有着孩子一樣的笑,孩子一樣的眼睛和睡容。生在帝王家,還能安安心心地睡好覺真是不容易啊!
顧重樓的睡容勾引着葉驚玄,她順應自己的心靠了過去,將頭枕在顧重樓的肩上,從顧重樓身上散發出一種讓人安心的力量,笑容在溫和舒緩的氣氛中,不知覺更濃了。
也許,她真的應拋開往事,就算不能忘,也要放下,否則這麼好的一個男人,錯過了不是太可惜了,有道是過了這村沒這店兒,忽然葉驚玄又笑出聲來:“嗯,真是陽光燦爛的一天……”
因爲心裡開始有了陽光,:然就燦爛至極了……
顧重樓聽着驚玄的笑聲醒來的,聽着葉驚玄那麼愉悅地說陽光燦爛的一天,心也隨之飛揚在半空之中:“笑什麼,這麼高興?”
葉驚玄聽着從頭頂上出的聲音,第一次發現顧重樓的聲音和他的琴聲一樣好聽:“沒有爲什麼,就是高興。”
顧重感受着葉驚玄從心裡溢出來的歡快情無比愉悅,聽着葉驚玄的笑聲醒來,又感受到了她實實在在的快樂,而不再是那生硬的僞裝,他就跟服了仙丹一樣,飄飄然如仙矣:“能夠看到你這麼笑,真好。”
葉驚玄忽趴起來。隔着被子趴在顧重樓胸口。神情非常嚴肅地道:“顧重樓陪我一起好不好。一起放下過去。也許他還會在我記憶裡佔着很大地位置並不意味着我總要高舉着過去在眼前不放。人生苦短。及時行樂……”
她只是覺得。這樣一個男不應該錯待。她也怕有一天被無盡地愧欠與負罪感壓死。所以她想試着去放下爲了這個人。她要試一試。
顧重樓看着面前不足寸餘地那張小臉。當她認真地跟他說。要放下過去時。他心裡地歡喜瞬間如浪滔卷積了過來。傾刻間便淹沒了他:“好陪你。
”
“從今天起我要做那隻猴子……”
葉驚玄堅定地話。卻讓顧重樓一頭霧水那隻猴子……哪隻?葉驚玄看着顧重樓抓耳撓腮。一臉不解地神色由得笑了:“一隻猴子下山。看見玉米就掰玉米看見桃子就扔了玉米去摘桃子。看見西瓜又扔了桃子去摘西瓜。最後看見一隻兔子。就扔了西瓜去追兔子。兔子跑了。猴子就空着手回家去了。”
顧重樓腦袋一下子轉不過彎來,看着葉驚玄一臉壞笑,又仔細回想一下剛纔那段話,於是笑道:“那你現在可以把玉米扔了,我可以保證,那顆桃子不會輕易離開你,就算你扔了,也會跟在你後頭。至於西瓜、兔子,想來桃子一直跟着你,你就沒有碰上的必要了……”
這下輪到葉驚玄震驚了,幻想自己的小學老師,如果知道有個人把一個兒童寓言故事給曲解成了一女NP的女尊言情文,會不會穿越時空來抽死這笑得一臉正經的顧重樓,人類的想象力果然是無窮無盡的……
“別愣神兒了,也該起了,你不餓嗎?”顧重樓餓了,昨晚的晚飯壓根就沒正經吃幾口,而且半夜動作那麼大,不餓才奇怪了。
葉驚玄卻覺得窩在牀上挺好,壓根沒有起牀的念頭:“我不餓,我不想起牀,我想賴一輩子牀,多麼偉大的目標啊,天下宅女當以吾爲牛耳。”
前面的話顧重樓聽明白了,最後一句“天下宅女當以吾爲牛耳”,他實在不懂,忽然發現葉驚玄老講一些他聽不明白的話:“你啊,真是去的地方多了,盡講些我聽都聽不出味來的話。”
葉驚玄這才發現,自己心情一痛快,又順嘴亂溜了,於是嘿嘿一笑,趕緊翻身躺好,用被子半遮着腦袋,只露出一雙溜溜轉的眼睛,說不出的生動有趣:“想我年紀雖少,卻遊遍九洲八方,所謂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葉驚玄一不溜神又開始亂疊詞,嘰哩呱啦的說了一大堆,顧重樓只是在一旁笑笑聽着,神情無比寵溺,雖然葉驚玄大多話他都未必能聽明白,
歡看葉驚玄說起話來,生氣十足的樣子,這樣…玄本來應該有的狀態。
顧重樓聽得興起,葉驚玄就越說得口沫橫飛,沒察覺到門已經悄聲開了,張懷廣按例給顧重樓送茶來了,在門外喊了兩聲不見人應,以爲顧重樓又迷在書裡了,反正也不是一回兩回了,於是就推了門進來。
把茶放在書案上原本就想着要離開了,卻聽到後面有顧重樓輕輕的笑聲,好奇心就涌了上來,這顧重樓在他們印象裡很少有笑得這麼開懷的時候。
事實證明,好奇心這東西,往往是要害死人滴。張懷廣剛掀開簾子喊了聲王爺,就迎面一個紗燈差點打在臉上,張懷廣連忙用手接住,還不忘一邊驚呼:“幸好我接住了,王爺,要不然就打得我一臉血肉模糊了。”
顧重樓怒吼一聲:“該你一臉血肉模糊,趕緊給我出去。”
張懷廣雖然不白怎麼回事,但還是拿着燈出來了,忽然裡頭又響起一陣女子的輕笑聲,像鈴鐺一樣清清脆脆的,透着說不出的歡快。張懷廣立刻明白了是怎麼回事,渾身一顫抖,覺得今天出門沒看黃曆是個很大的錯誤,今天黃曆上肯定寫了“不宜出門”。
“你別嚇着人了,那麼怒哄的做什麼。”葉驚玄看着剛纔的一幕,忽然想起初見顧重樓的那一年,他們一起在小巷子裡,見到那一對白花花的男女。忍不住在被子裡笑得越來越開懷,這就叫報應啊,當初他們生生撞破了人家,現在竟然也遇上了……人生真是一個大輪迴啊。
顧重樓看着頭蒙在被子裡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人兒,一臉的呆愣,這個也好笑,還是個女子麼,不該不好意思麼:“你這兒又笑什麼?”
葉驚玄拉下一點點被,滿臉壞笑地道:“我在想,剛纔張先生還少了一句話。”
“什麼?”
“謝謝,繼續……”葉驚玄說完直接笑出眼淚來了,笑得連聲兒都沒了,光剩下抽氣的聲音。
顧重樓聽這話耳熟得很,忽然想起了,不由得也露出了笑容:“他敢這麼說,我就天天守他的房門,一天說上一遍。”
葉驚玄張嘴無語了,只能出來兩個字:“變態……”
直到下午,顧重樓和張懷廣、陸煥川出了門,葉驚玄猶自想起來就笑得行。霜葉和桐月見葉驚玄心情爽朗得很,心裡也跟着高興起來:“娘娘,今兒天好,日頭也不曬,您要不要出去走走。”
“行啊,走吧。”
葉驚玄事着兩丫頭,出了後門,後門那有一架子葡萄,眼看着在結着青碧的果實,往後門出去不遠出就是顧至臻的墓地,主僕三人走着走着就到了顧至臻墓前,葉驚玄收住了腳步,不由自主地走了過去。
停在顧至臻的墓碑前,滿臉的歡欣無由地又沉了下來,明明歡喜,只是一見了這個人,哪怕只是一塊冷冷的墓碑:“子夜,爲什麼我決定了,還是會難受,我原本以爲做好了決定,就可以放下,原來……我還真是個又癡又傻又癲狂的笨蛋。”
兩個丫頭遠遠地站着,她便背對着她們,讓淚水肆意奔涌:“子夜,我要放下你,如果放不下,只好忘了,你欠了我可以以死完結,我做不到,欠不起。你做得那麼決絕,我沒那麼狠,你如果聽到了,會不會覺得我是個薄情的人,竟然這麼快就說要放下你……”
“不會……”冥冥中似乎傳來這樣一句回話,葉驚玄猛然回頭四處張望,卻忽然在不遠處看到了顧重樓,正睜着明亮的眼睛望着她。淚被風吹乾了,顧重樓看見的只有雙微紅的眼。
她的話,顧重樓字字句句聽得清楚,卻說不清是高興還是難過,因爲葉驚玄說她欠不起,難道僅僅只是欠不起麼,顧重樓很在意這句話。
葉驚玄望着顧重樓,怎麼擠都擠出笑臉,便只是站在原地,用一雙猶帶着些溼潤的眼睛看着顧重樓。顧重樓嘆息一聲,舉步走近她身邊道:“起風了,我們回家吧。”
回家……這兩個字如此溫暖,葉驚玄由着顧重樓帶着她回東山小院,顧重樓和葉驚玄的心同樣沉重,忘記……對他們兩人而言,都需要很長一段時間。
顧重樓也猶自彆扭着吶,尤其是看着葉驚玄站在顧至臻墓碑前,心裡總忍不住把葉驚玄定位是顧至臻的心上人……他就這麼一直彆扭卻一直心儀着過來的,對於顧重樓這樣一個向來自律,又凡事無求的人來說,這在很大程度上算是離經叛道,違背了他一直以來的觀念……
好嘛……兩人同樣彆扭,那就彆扭着慢慢發現彼此的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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