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又該上課了,葉驚玄便想辭了要離開,顧紫珠卻拉着葉驚玄不讓她走:“驚玄姐姐也和我們一起上學吧,我跟成姑姑說去。”
顧芳蹤卻拉了拉顧紫珠的手道:“紫珠,我們下午還有課呢,待會兒你上着課,讓驚玄往哪兒坐呢?”
紫珠抿着嘴想了想,似乎也是覺得自己的提議不成,只好鬆開了葉驚玄的手道:“驚玄姐姐,哪我晚上去徽雨姐姐家看你,你可要等我呀。”
“是啊,驚玄回頭去宮裡坐坐吧,想來皇后娘娘是很想見一見你的,前兩天去請安時,皇后娘娘還唸叨起你,說是進了京也不見去瞧她。”
葉驚玄本來已經走到了園子門口,聽了顧芳蹤的話便回頭笑道:“還請長公主代我問皇后娘娘好,我也是今兒腳才稍好了,待過幾日大好了,便進宮給皇后娘娘請安。”
葉驚玄看着幾人聽了課鈴進了內堂,才轉身由妙雪扶着走出了內園裡,外頭成姑姑正在候着,一見葉驚玄出來了,便笑着迎上來道:“葉姑娘,適才廉王妃着人帶了話來,說是九殿下正在廉王府候你,說是在沉思園怕擾着了各家千金們,就在王府裡等着了。”
成姑姑其實初一聽九殿下時,心下就吃了一驚,九殿下誰不知道,那是天人一般的男兒,京裡多少姑娘慕着惦着,那九殿下卻永遠是一襲輕衣呼然而過,不留下任何的曖昧讓人抓着。
葉驚玄心裡也同樣一驚,過了幾日,自己還以爲想明白了,卻沒想到聽到顧至臻在等自己,又想起顧至臻如蓮的風采。葉驚玄打心眼裡就喜歡乾淨純粹的人,顧至臻的眼睛,她總是讀不懂,可整個人的氣度卻那樣的乾淨,透着少有的寬廣寧和。
想着這些,葉驚玄的笑不由得多了幾分真切,向成姑姑點了點頭說道:“謝謝成姑姑,那我就先回去了,今次擾了成姑姑,得成姑姑見諒,改日定當登門拜謝。”
“葉姑娘言重了。”
妙雪見外面的轎子已經落好了,就扶着葉驚玄出去,臨回頭時衝成姑姑說了一句:“姑姑,今日的事我自會稟告王妃,王妃會念姑姑的好的。”
葉驚玄以爲成姑姑聽了這話多少會有幾分不平。卻沒想到成姑姑卻是眉開眼笑地說:“妙雪真是個通透人兒。怪不得王妃看重。”
看重。葉驚玄看了眼正扶着自己地妙雪。那是如何地看重。才讓一個丫頭可以處處稱我。讓一個在公主、郡主面前都安然淡若地老人精這樣溫恭。
回王府地路上葉驚玄一直在思索這個問題。她必需承認。大宅門裡地故事。她永遠難以看得明白。本以爲依憑着比這些人多幾千年地眼界。卻沒想到。這些鑽進尖兒裡地女人。永遠比她想象地要複雜得多。
在她們面前。她仍舊還是太過天真了。
回了王府。門房裡便看到了顧至臻帶來地侍衛。睜着圓大地眼睛看着過往地人。葉驚玄看了一眼迅速溜了過去。
顧至臻在後頭涼亭里正和顧惟安說說笑笑。顧逸懷卻在遠處和書僮說着什麼。葉驚玄偷偷走到顧逸懷身後狠狠拍了一掌。卻沒想到顧逸懷地條件反射就是狠狠擰了葉驚玄地手。回身一看是葉驚玄才慌忙放開了道:“你怎麼站在我身後。瞧瞧。以前就說過你別在人身後下黑手。這下好了吧。我看看沒傷着你吧。”
葉驚玄故意逼出幾滴眼淚,可憐兮兮地眨巴着眼說:“表兄,你欺負我,我要告訴姨母去。”
只見顧逸懷一臉心疼,連忙讓人去取藥,葉驚玄看了心想,這些哥哥疼着她,倒全是真真的,瞧眼睛就知道,眼睛是永遠不會騙人的。
顧逸懷這邊拉着葉驚玄細細的的手腕一瞧,上面果然是一圈兒青痕,懊惱地道:“唉呀,真不該這麼用力,我該想到的,除了你誰還這麼大膽兒敢在我身後動手腳。”
顧至臻和顧惟安也注意到了這邊的情形,只見顧至臻雙眉緊斂,似乎帶了些怒氣,顧惟安看了眼有些莫名其妙,明明是他們家妹子受了傷,這顧至臻生個什麼氣?
顧惟安看到了葉驚玄手上的傷,也忍不住責備自家的兄長:“哥,你手也太狠了,你看這手青得,讓驚玄都疼得哭了,要是讓驚濤知道了,少不得要心疼死。”
“可不能讓那傢伙知道,標準的瘋子,要是知道我把驚玄掐傷了,非拿刀來砍我不可。”
顧至臻忽然伸了手過來,袖子上面出來的是一隻如玉的手和一隻瓷白小瓶:“拿這個擦吧!”
葉驚玄看着那光潔如玉的小瓶,擡眼看着顧至臻有幾分意外,此刻她在顧至臻眼裡看到了那麼些疼惜,顧惟安和顧逸懷的疼惜,那是因着小時候的情份,因着血肉親緣。可顧至臻爲哪般,別真是…她可承受不起。
葉驚玄對自己的要求就是,允許想象,不允許實踐,心可以亂跳,腦子裡卻不能亂想,可現在,真就不由得亂想開了。
葉驚玄的手本來也沒多疼,只是十三、四歲的女孩子皮質最細嫩,一掐哪有不青的道理,顧至臻的藥看來也極好,一擦下去涼涼的,也就連那點青痕也消退了許多。
葉驚玄坐在石凳上纔想起,顧至臻似乎是來找她的,於是便笑眯眯地問了句:“九殿下,可是找我有什麼事麼?”
顧至臻似乎腦子裡還留着剛纔那張似帶着露珠的小臉,雙眼含雨帶雲地瞧着他,這一瞬卻又是燦笑着了,還有些轉不過來的味道:“聽逸懷、惟安說你好喝茶,昨天在向晚亭喝了茶,喝過的都說好,便想着今日邀你一同去品嚐。且葉姑娘已經幾年沒來京城了,也好讓你兩位哥哥,帶你四處走走,整天悶在王府裡,那天我在姚府遇着你二哥,他說沒時間陪伴你,還擔心悶着你了。”
葉驚玄聽了半天,其實很想說一句,剛纔所說的所有的話裡,應該沒有一件事需要他在王府裡專程等着。可是葉驚玄看了顧至臻那雙眼,忍不住就把話嚥了回去,而且咽回去了才覺得太正確了,眼前的人好歹是皇子,那樣的話說了,該把人得罪死了。
顧惟安也點頭,他們也一直忙着,王爺的兒子並不是這麼好當的,每日除了進宮去讀書,還得去練騎射,一直也沒機會陪同葉驚玄出去逛逛:“驚玄,今兒天氣好,趁着時間還早着,我們帶你去四周轉轉,然後上向晚亭喝茶去。”
葉驚玄看這幾個人都已經做了決定,也就隨着點頭,她倒是在王府裡真待得悶了,這要是在平城早就像匹野馬一樣,走沒影兒了,哪需要養這麼多天傷!
京城的街道其實和多年前沒有什麼區別,主街道依舊處處透着皇家氣派,酒旗林立之中飄出來的是許多異域來的美酒雜揉在一起的複合香氣,街上的人來來往往,各自安於生計。
“咦,瞧前頭在做什麼呢?”
顧惟安的話把大家的目光都引向了人羣聚集的地方,葉驚玄卻忽然一笑,想起一句話,就順口說了出來:“人都愛瞧熱鬧,見熱鬧就扎堆,見扎堆的就想着要去瞧熱鬧。”
顧惟安光顧着看前頭了,壓根沒注意到葉驚玄說了什麼,而顧逸懷只是一笑便撇開了眼,獨獨顧至臻拿灼人的眼光盯着葉驚玄,葉驚玄被看得有幾分不自在了,顧至臻纔開口道:“葉姑娘的話,真是有趣極了。”
葉驚玄嘿嘿一通乾笑,被顧臻臻這樣的眼神一瞧,立刻心裡就虛了,也不知道爲什麼,就只覺得沒底氣。顧至臻的眼神裡內容太多,把她這樣總希望簡單再簡單一點的人弄得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好人流人擠就把兩人給擠開了,顧逸懷在前頭開了道,葉驚玄只管在後面跟着,低着頭悶走間,似乎總感覺被人看着,於是擡眼一看,又是顧至臻那雙眼睛挑了過來,葉驚玄又連忙看了四周一眼,權當沒看見,然後又迅速地低下頭。
“驚玄,原來是秋初詩試,怪不得這麼多人,沒什麼看的,我們還是趕緊走吧。”顧惟安什麼都拿得出手,就是詩詞聯句拿出來只能把人嚇倒,當下看了就覺得沒意思,想往回撤,卻被人羣團團圍住,壓根出不去。
顧逸懷卻一笑,擋着人羣把葉驚玄往前面拉了一下,讓她遠離開人羣的擁擠才說道:“你當都是你,咱們驚玄妹子可是有大才的,不如上去試試。”
“才子才女濟濟一堂,哪有我說話的份兒,我還是安份地看看熱鬧就成了。”
葉驚玄可不願意在這麼多人面前出什麼風頭,想要出人頭地自然要往大家眼皮子底下鑽,她還是算了吧,出人頭地太累,勾心鬥角不會,看熱鬧最安全。可是葉驚玄萬萬沒想到,有時候看熱鬧是會把自己看進去的,前人的總結得好,有些熱鬧是看不得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