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十一拉了她手,低聲道:“你不會那麼小氣吧,我可是都送了賠禮酒了。”
林琪看了眼周圍,見沒人注意,便拉了她去自己閨房。
坐定後,她小聲的道:“那日是我失禮,不該就那般走了的,要賠禮也該我來。”
林琪臉頰紅紅,目光澄澈誠懇,便是羞赧也還是直視着她。
“沒生氣就好,”崔十一道:“這麼久你一點動靜都沒有,我還當你不要我這個朋友了呢。”
“怎麼會,”林琪笑道:“我這不是一直沒騰出空嗎?”
崔十一笑了笑。
韓三奶奶將要盛產,林琪忙肯定是忙,但躲也一定在躲,可既然她這般說,那便聽着就是。
林琪讓雪姣把茶爐茶具搬來,正經烹了杯好茶賠禮。
喝着味道醇厚,茶油濃郁的白茶,崔十一低嘆一聲道:“三哥的婚事怕是要定下來了。”
“這麼快,”林琪拿着茶瓶的手一頓,才緩緩擱在案几上。
“也不快了,”崔十一道:“其實這事一早就有苗頭,只是三哥不表態,那家又不滿三哥的白身,現而今三哥高中,又深得聖意,那家十分中意,自然也就水到渠成了。”
“這樣啊,”林琪垂下眼,盯着手邊的茶盞,神思卻在遊離。
能嫌棄崔家兒郎的人家,門第定然不低吧。
硒哥哥一表人才,又年少有爲,性子又好,若配高門貴女,以後崔家人定然不敢再因生辰之事小瞧與他了。
崔十一又喝了兩口茶,見林琪不語,便試探的道:“這事如今還沒正經定下來,若你……”
“這樣也好,”林琪打斷她的話,露出一點淺笑,道:“門當戶對,佳偶天成。”
“你,”崔十一瞪起眼睛,“你明知道他怎麼想的,你還說這話,你可有心?”
林琪緊抿着嘴,手指慢慢縮回袖子裡。
“三哥到底哪裡不好,你就這麼看不上他?”
崔十一見她垂着頭,便緩了口氣,努力平心靜氣的問她。
“他很好,”林琪躲開她的視線,盯着自己的袖邊,低聲道:“非常好。”
好得她不捨得他因自己揹負半點污名。
“那你還……”崔十一瞄到她發紅的眼角,扯了帕子沒好氣的遞過去,住了話頭。
林琪快速的眨了下眼睛,把不聽話的淚花眨散,笑了笑,努力做出沒事的樣子。
崔十一收回帕子,眼睛在她身上一溜。
外面傳出夫人們下樓的聲音,她起身道:“我先走了,過兩天探春,到時我們再一起說話。”
林琪笑着送了她出門,沒說去不去。
時近傍晚,熱鬧一天的韓府恢復平靜。
韓遠之今天得意非常,所有敬酒一概來者不拒,結果喝得他腳下打晃,才一散席就被人架了回來。
顧氏絮叨着嗔怪,讓人去熬醒酒湯。
韓遠之拉着顧氏,一改往日的寡言少語,絮絮叨叨個沒完。
顧氏被他纏住,好容易才勸得他去樓上歇息。
嘈雜之後,便是清寂的安靜。
這曾經是林琪最爲喜歡的,但今晚她卻有些難以忍受。
她推開窗,仰望着黝黑如墨的天空,明月皎潔,將破空的幾點星光遮住。
林琪覺得,自己在這芸芸衆生裡,也不過是那點將要洇滅不見的星光。
既然明知道會消失,又何必再起波瀾,徒添旁人煩憂。
她長吐口氣,卻還覺得胸口發悶,便道:“止兒,去給我燙壺酒來。”
止兒快步下樓,沒多久便端着酒瓶過來,下面還有個巴掌大的紅泥小爐,裡面燃着燒紅的松枝碳。
林琪指了一旁的小几,示意她擱下。
止兒放下之後,勸道:“姑娘,熱酒冷風,一激定然受寒,不如小的把窗子關了吧?”
林琪倒也沒有堅持,由着止兒把窗合上,倒了杯酒,輕抿半杯,酸酸甜甜的。
“是梅子酒。”
“是,”止兒道:“奶奶前些日子愛吃梅子,老爺買了好些,嬤嬤怕放着不新鮮,順便就釀了些酒。”
“不錯,”林琪一飲而盡,暢快的嘆氣。
“姑娘這酒後勁大,你慢些喝,”止兒見她喝得急,便勸她。
“我知道了,你退下吧,”林琪一擺手,自斟自飲的喝了起來。
沒多會便喝了小半甕。
漸漸的她酒意開始上頭,額角也還是冒汗。
屋裡偌大的兩個碳爐持續不斷的散發着熱量,几上的小爐也聊勝於無的加上一點溫度。
林琪又暈又熱,迷糊時只覺得身上裹了不透氣的累贅包袱。
用力扯開衣領,胡亂的脫了紫貂小襖,把四個大迎枕摞起來,人也立乏的歪斜在裡面。
止兒候在門邊,等了好一會兒都沒聽見動靜,便悄悄推門進來。
結果看到一隻白嫩小手搭在小几,酒壺歪斜,將將勾在指尖,只要一動便會傾瀉。
“姑娘,”止兒低喚着走到近前。
寬敞的榻上,迎枕橫七豎八,林琪衣襟半開的倒在裡面,睡得小臉紅撲撲,嘴脣粉豔豔的。
“姑娘,”止兒拎了拎酒甕,感覺幾乎空了,不由搖頭。
“姑娘,咱們去牀上睡,”她把酒壺小爐等物挪走,單膝跪在榻上到榻上。
本是想把她抱去牀上,不想酒醉後的林琪分外彆扭,非但不配合的抱着迎枕不放,還擡腳就蹬。
止兒不防,被蹬在胸口,趔趄着就往後栽。
好在她身後好,手法也快,忙一勾手,扳住榻沿,才險險沒摔個四仰八叉。
看着那隻還躍躍欲試的小腳,止兒只得抱了兩牀被子過來,給她蓋好,又挪了屏風將窗戶嚴密遮擋起來,確定不漏半點涼風,才把自己的被褥放在塌下,吹燈安歇。
翌日清晨,林琪酒醒,痛苦的抱着腦袋哀叫。
止兒端了醒酒湯過來,道:“姑娘喝些吧。”
林琪哼哼着歪在迎枕裡,秀氣的眉頭攢成個結,一動就覺得頭痛欲裂。
止兒只好和雪姣一起,把她攙扶起來,喂她喝了醒酒湯,又重新塞回被子裡。
林琪抱着被子,軟軟的道:”止兒去跟師父告假吧。”
“我已經去過了,”止兒道:“真人讓你好生歇着,若覺得不適就多歇幾天也不打緊。”
林琪這才放心的捂着腦袋,翻身縮回被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