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琪看了眼巧月,示意她把顧清菲的衣服整理妥當,才淡淡的道:“走吧。”
顧清菲骨碌着眼珠,看林琪邁步,才小心的跟在後面。
等到走到寬闊的甲板上,她側頭跟巧月嘀咕,“琪姐兒剛纔好嚇人。”
巧月沒有言語,心裡卻道,嚇得好。
好在這回有林娘子跟着,不然還不知會鬧成什麼樣。
林琪讓人叫了顧清蓮,三人一前一後的下了阜頭,顧清菱正立在哪兒等着。
張嬤嬤似乎在跟她說什麼,瞧見三人過來,她忙撇了下顧清菱急忙忙迎過來,見禮後,她低聲道:“五娘子,崔家來人了,聽說老夫人生了好大的氣,大夫人讓我過來囑咐一聲,待會兒可要小心應對。”
顧清菲點頭,問她,“崔家來人怎麼說的?”
張嬤嬤看了跟前的幾人一眼,林琪和大房素來關係好,聽聽倒沒什麼,顧清蓮在大房眼皮子底下,也不敢出什麼幺蛾子,關鍵是跟前還有個顧清菱,那可是二房的,她就有點猶豫了。
只斟酌着道:“聽說三娘子與人絆了兩句嘴,一怒之下打了羅八娘子,羅八娘子氣怒之下暈了過去,崔家見咱們船不在,怕出事,便派人過來問問。”
顧清菲聽完,氣得不行,嘴裡嘀嘀咕咕的。
顧清菱和顧清蓮這會兒才知道出了這樣的大事,驚訝得瞠目結舌。
林琪搖搖頭,暗道辦這事的人太不地道,也太過小氣了。
張嬤嬤引着幾人到福壽堂門口,就退下了。
紫兒立在門外,見到三人,她行了禮,又朝裡面通稟。
片刻,簾子被人拉開,陳氏從裡面出來,道:“這裡沒你們的事,先回去吧。”
幾人知道輕重,俱都行了一禮,都回了各自的住處。
小跨院裡,林琪歪靠在鋪着軟褥的榻上,止兒過來跟林琪回稟,今天一天並沒有異樣。
林琪點點頭,說了聲辛苦了,讓人都退下,自己一個人靠着大大的迎枕,想事情。
待到黃嬤嬤過來問擺不擺飯時,林琪才察覺天都已經黑了。
吃過了晚飯,黃嬤嬤依着慣常的習慣,給林琪沏了杯消食的梅子湯。
林琪晚飯吃得不多,只喝了兩口,便放下。
黃嬤嬤早在之前就看出她心裡有事,靜等了會兒,見林琪只搓着手指,卻不肯開口,就知道必定是樁難事,可她之前問過丹霞,今天並沒有什麼大事,除了姑娘換了顆牙。
林琪似乎陷入自己的思緒,良久她回過神,讓黃嬤嬤拿了小杌子坐下,又開始沉默。
黃嬤嬤就拉着她放在腿上的手,柔聲道:“姑娘,可是出了什麼事??
林琪半垂下眼,與她平視,許久才輕輕點了點頭。
燈光輕輕的跳躍,照着她分明的眉眼,淺淡的陰影裡,黃嬤嬤看出了她的爲難。
“嬤嬤,如果我想讓正琨哥去京都,你能捨得嗎?”
林琪說出這話,真的十分艱難,說完她便想,若是嬤嬤不願,那便就此作罷。
黃嬤嬤瞧着林琪,知道不到萬不得已,她是不會有這樣想法的,便不答反問,“姑娘怎麼忽然想派人去那兒?”
“我今天見硒哥哥了,”林琪微微往後靠,將頭擱在大迎枕上,合上眼簾,低低的道:“他說,福州的知州是聽命行事,那命令是從京都傳來的,我問他是不是蘇家,他沒說是,可也沒說不是,只說讓我等着,以後總會有機會。”
黃嬤嬤垂着頭,沉默了。
看來,林記被刁難是蘇家指使的了。
只是,她大兒子還在福州,如今那裡出了事,也不知道他是生死是,如果小兒子再出事,那可如何是好?
她心忽悠一下,明知道不該,但她還是犯了私心。
林琪一動不動的躺着,就在黃嬤嬤以爲她要睡着之時,她低低的道:“之前是我想差了,我一直覺得只要解決了這裡,就沒有問題。可是現在看來,是我犯傻了。蘇家不但想要那個什麼東西,還想要咱們的錢,要咱們的命,如果不把他們弄倒,說不定哪天咱們就會被他們扣上莫須有的罪名,抄家流放都是輕的。”
黃嬤嬤胸前忽的起伏了下,她道:“姑娘,這事實在太大,正琨還小,不如那些漢子經歷多,我怕他扛不起來。”
林琪聽出她話裡的鬆動,心一鬆。
“我想過了,咱們跟前能信得過的都是從福州來的,不說別的,口音就頭一個不行。正琨哥年紀小,學東西快,來江寧這麼久,他跟外界接觸的最多的,口音上多少也學會了一些。如果扮作逃荒過去的乞兒,應該能夠矇騙他們視線。”
“還有那個遲三郎,他一個人千里迢迢過來,保命逃跑的本事應該不差,有他幫着正琨哥,起碼不會有性命之憂。”
黃嬤嬤是見過遲三郎的,知道那是個有城府的孩子,有他跟着王正琨,她心裡多少也能安穩些,“那我明天去找二郎,讓他收拾收拾。”
林琪道:“不急,先讓王大叔把八百貫交子換成碎的,要能在京都兌換的鋪戶的,你幫着縫到正琨哥衣服裡頭,貼身的邊角縫些小金瓜子和銀角子,京都那邊冬天冷,給他做件厚的衣裳和鞋,另外做些油茶和臘肉餅,再換一貫錢,讓他們路上零用。”
林琪一件件的交代着,黃嬤嬤垂着頭聽着,眼睛裡有些溼。
其實姑娘也很擔心吧,只是沒辦法,爲了大家都能安生,只好讓二郎冒險。
夜色逐漸深了,黃嬤嬤給林琪寬了衣裳,服侍她躺下,才睡在不遠的榻上。
燈火很快熄滅了,黑暗裡,懸掛在帳上的風鈴微微搖晃,林琪輕輕撥弄兩下,耳聽得外面清淺的呼吸,無聲的嘆了口氣。
翌日清晨,黃嬤嬤纔剛起身,林琪便撩開了牀帳。
“你醒了,”黃嬤嬤扶着她起身,擡眼就見她眼底發青,便道:“姑娘,你身子本就虛,總是睡不好,可要傷身的。”
林琪笑了笑,道:“不過是一晚半晚的,哪有那麼嚴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