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嫵偷偷地晃了晃手中的錢袋,聽着袋中錢幣“嘩嘩”清脆的撞擊聲,眯了眯眼,甚爲愉悅。
想着前世她也是這樣,只要看着存摺裡的數字又多了,她則能眯着眼睛樂上半天。這是剛領到的月例,共一百枚刀幣,一枚刀幣可買三隻大餅,還是那種麥面大餅,在物資缺乏的春秋戰國,麥面只有富戶才能一日三餐的食着,一般的庶民只能在年節中偶爾食一食。這一百枚刀幣相當於後世的一千元人民幣購買力。
上等食客的食、住,末等食客的月例。混吃混喝,還能得錢,最累的時候也只不過幫着潛公將一些典籍整理歸類。孟嫵挺滿意現狀。
“孟小子,可想着衛城街市繁華。”潛公除卻一墨者矩子的身份,卻也知一些儒家典籍,因爲太子喜好,他常也會在閒暇時溫習一遍論語,此時,他正翻着論語。
孟嫵是很感激潛公的,潛公一次又一次對她施於一種長者對後輩的厚攜,自然讓她對潛公生出了敬重之意。
“潛公,小子素聞衛城交通列國,歷來商業發達,百貨暢通,故則思睹城中繁華。”孟嫵看看潛公一副撫着鬍鬚慈祥老爺爺的形象,忙做小輩賣乖樣,豪爽地道:“我家傳統是第一次所獲財者必將爲家中長輩購一件禮物,以表昭昭之孝心。噫!我有錢財了……”
孟嫵接着頓住話語,小臉上露出一副情緒低落的模樣,可憐兮兮地道:“小的想盡此孝,可前塵盡忘,不知父母是誰,不知祖宗是誰......無處盡孝。潛公,如今在小子眼中您就是吾之長輩,可否......讓我到街市中購得一物於潛公......以償吾之心願。”
潛公聽之不由動容,輕嘆道:“小兒純孝也!頗似太子......去吧!早些回府便可。”
“實在是太謝謝了!”
孟嫵行了個禮,嗖地一下,急不可待地在潛公的視線內消失掉。
“跟着她。”潛公身形未動,口出令道:“仔細觀着此小兒的一舉一動。”
“諾。”屋外人影一閃而過。
這個時期的街市就如現代鄉鎮圩市一般,土街兩旁均都擺着一些平常貨物,人馬一過塵土飛揚。衛城的街市也是如此,除了一些土屋商鋪,更多的是當街擺着的小攤。
孟嫵手中有錢,自然是一路兩手挑挑揀揀個不停,看着中意的就買下。
買下的均是些她在現代沒見過的小玩意兒。當然還有一些綠色純天然食品,孟嫵三句不離吃字,走到哪兒吃到哪兒,沒有好吃得就自己創造條件唄。
一條野豬肉、一把鮮野菇,外加幾隻類似白蘿蔔的野菜。這些都是從一羣從山裡來的獵人那兒淘來的,孟嫵仔細研究過,這被稱之爲萊菔的野菜就是白蘿蔔,只不過比起前世所見的縮小了一倍多,於是她如獲至寶的全都買了下來。她盤算着用這些白蘿蔔醃製成酸菜。
“讓道,俱都讓道。”馭者掄鞭,馬蹄如飛,塵土掩面,一駕奢華的馬車很是張揚地在土街上橫衝直撞。
所過之處人人慌亂,甚至連貨物都不敢要了,紛紛只顧着躲避。
然,那三位獵人卻不知道躲避,其中還有一位女童驚奇地盯着馬車看。
馭者不得不將馬車稍稍拐了一拐,越了過去,爾後卻徐徐停了下來。
“咄!賤民,爾等竟敢衝撞大公主車駕,不知死活。”四名劍客持着劍圍了上來大聲叱喝。
獵人們聽說是公主的車駕,方知此時衝撞了貴人,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一位年長些的獵人忙上前朝劍客們團團作揖很謙卑地道着歉:“貴人,我們乃山中獵人,不識得公主車駕,請饒過爾等此番魯莽。”
“將他們俱都殺了。”然,車簾微動,女子冰冷的話語從車裡很是不耐傳了出來。
“諾!”四名劍客將劍舉了起來,寒光閃動,撲的一下,孟嫵聽到了利器刺入血肉的悶響聲。
長者仆地,血線蜿延。
“父親。”年少的獵人頓時眼眶赤紅,一人用獵叉拼死抵抗護着自己護着身邊的女童,另一人則舞起手中的獵叉不顧其他劍客的凌厲劍招,用力朝那名刺中人的劍客叉了過去:“還我父親命來。”
獵人們有些勇力,只可惜舞着的獵叉沒有章法,畢竟是劍客們武藝高強,人數上佔了優勢。一息間,這兩位年少的獵人左支右拙,鮮血淋漓。
護着女童的那個獵人被劍刺穿了小腿腹,他被迫單腿跪地,露出了女童駭得發抖的身軀。劍光就要毫不停滯地朝單弱的女童身上捲了過去……
然而就在衆人心懸一刻時,一條白花花的野豬肉從天而降,正巧打中那名使劍將刺上女童的劍客的臉。力道不重,但足可讓使劍者誤爲暗器回劍一擋,女童化險爲夷。
隨即,孟嫵操着一竿綠油油的長竹竿衝了過去,仗着竹竿超長的長度,劈頭蓋臉地朝劍客們橫掃過去,一寸長一寸強,一時間還真讓劍客們手忙腳亂。
孟嫵實在是冷眼旁觀不下去了,想着剛剛從那些純樸獵人交易過的物品,想着那個女童純真熱情地爲她介紹山中的野菜,想着他們馬上就要很無辜地被惡人們變成一堆死屍,前世曾爲刑警的她一下子激起了除暴安良,救人於危難的職業習慣,此刻的她以爲她還是那個維持治安的小警察,何況她還看見了另一個人。
孟嫵很正義凜然地大聲吼道:“朗朗乾坤,豈容爾等暴徒在趙國屬國中當街行惡殺民,聶冒,仁者趙太子申之衛士者,還不快快與我齊同除暴安良。”
被點破了行跡的聶冒嘆了口氣,顯出身形,如煙般地疾奔而來,大喝一聲:“住手。”隨即,手中寶劍一揮,劍氣一蕩,四劍客使劍的手腕紛紛一麻,如火燒火燎一般,手中的劍幾乎都要拿捏不住了,四劍客明白自己遇上了高手,只要此人願意,他足已在三招內將他們統統擊倒。
四劍客相互對了眼神,明白彼此均都生出退意,他們可不想爲了馬車裡的公主丟去了性命,他們只是奉衛候之命護着公主而己。瞬間,四劍客撤劍朝後退了幾步,按劍護在馬車兩旁便站定下來。
“爲何退卻?”車中女子慍怒責問的聲音又傳了出來。
“大公主,乃太子申之劍師聶冒出手相阻也。”爲首的一位劍客稟告道。
馬車內沉寂了下來,片刻卻傳出一男子聲音:“嫣妹,入宮見父候要緊。”
“阿兄,嫣甚難氣平。”
男子沉聲道:“趙國勢大,連父王都需恭敬三分,何況你我乎!不可任性!驛者,驅馬。”
馬車轔轔駛了起來,一場殺人災禍就此揭了過去。
獵人當中有一人身受重傷,衆獵人千恩萬謝後,匆忙擡着傷者找醫館治人。面對着獵人千恩萬謝,孟嫵一味地只說他們是趙太子申的食客,是太子申的仁德讓他們如此做得。自此衛城的庶民們紛紛傳頌着趙太子仁德愛民。
然,駛動起來那輛馬車,車簾一掀,一位男子冒出頭來朝聶冒他們注視過來,那男子五官俊秀,略略微勾的鼻子卻讓人感到一種陰鬱。
“他是誰?”孟嫵低聲問着聶冒,她感覺到那男子的眸光掃向她時,略略頓了頓,似乎閃着一絲訝然。難道他認識她,或者是這身軀的原主人。
聶冒硬邦邦地應道:“衛國公子季。”然後凝神盯了一眼孟嫵,然後故意問道:“識得否?”
“啊!否!從無印象。”孟嫵閃爍着目光連忙否認,開玩笑!她怎能認識衛國公子,只是這聶冒有此莫名一問又是何意?孟嫵有些狐疑,千萬不要讓聶冒看出些什麼來,她有些懼意。
“聶劍師,小人剛剛一時情急直呼名諱了。”孟嫵轉移話題,不管是什麼時代,的確在大街直呼了上司的名字是很不禮貌的行徑,聶冒又是太子府中的頭等劍師,在一般劍客眼中就是大哥大的身份。
聶冒瞟了她一眼便道:“無妨。”
孟嫵沒底氣偏又努力裝着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接着解釋:“所謂仁者無敵,以仁德得民心建得大功名者,先例無數。得民心者必得道。然則衛國乃趙國屬國,太子殿下以仁名而著稱,吾輩食太子之祿,應與其分憂,怎可任由治下百姓當街被殺!?聶劍師,小的皆因爲太子仁名也。”
“如此。”聶冒眯了眯眼,眼底掠過一絲不可察覺的笑意。除暴安良,這小兒胸懷仁義,有堂堂丈夫之風,又難得有此處處肯爲太子維護仁名的念頭。越十五那小子也是自作多情,好好開解一番也就沒事了。原本對孟嫵的最後一絲厭惡,就在這一刻消散無痕。
“然,若不是聶大哥及時挺身而出,哪有後來爲太子取得民心的可能呢!小的和那些無辜的獵人們便要血濺當街了。小的身無長物,錢財不多,無以報答聶大哥之恩義……還好買了些食材,若君不嫌粗食鄙陋,小的可爲聶大哥烹些美食,以盡小的拳拳感恩之心。”聶冒是太子府的中堅人物,孟嫵早就想着討好結交他了,所以一有機會就有如此熱忱相邀,何況憑她前世的反跟蹤術,她自出了太子府就感覺到有人一直在暗中跟蹤她。邀上聶冒,她自然少了一分不安全感。唉!誰叫她穿越到這種嬌弱瘦小的身體上,往後一定要加強自我強化訓練,讓自己恢復到前世時的三腳貓身手,不求高強,只求自保。
聶冒點了點頭表示願意吃她一頓飯。
孟嫵心中一喜,這聶大劍師終於肯讓人請吃喝了,有鬆動!那就可以充分肯定聶冒聶大劍師不是那種鐵板一塊、油鹽不進的主兒。朝中無人莫作官,太子府也算一個小朝廷一般,千百年來無論古今這道理是顛撲不變的真理,孟嫵想在此中混得輕鬆愜意些,或者說在地位上更進一步,就必須有着自己的後臺、自己的關係網才能長長久久。
聶冒這位首席劍師,是她第一個選擇拉攏的人物。當然,除了潛公,太子府中的其他高層人物她都不認識,所以她只能選擇聶冒。這次真是天降好機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