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真乃傳說中姜太公的仙人法寶。”身爲齊國人的呂子汝只在所學典籍中得知過姬周與先商湯決戰於野時, 曾經一度有過駑箭和投石機模樣的物事出現過,只不過聽聞是姜太公向仙人所借的,姬周得立後, 這些仙家法寶自然還了回去, 隨着太公逝去, 從此再未出現人間了。
中軍大帳中, 子汝打量着案上尚還帶着血水的□□和石塊, 心有餘悸,就是這武器讓他的將士們死傷慘重,讓他們止在一公里外無法再前進一步了。
這些利器定是他那義妹依據封神榜中所造而出的。罷了!義妹有了封神榜上的這些手段, 他們定是攻不下此城了。
呂子汝長嘆一聲,皺了皺眉頭, 提起筆在墨硯裡潤了潤, 在竹簡上向遠在邯鄲的北趙王寫上了加急呈報。
這幾日, 風平浪靜,北趙軍自從第一日攻城吃了個大虧後, 便駐紮在兩公里開外處圍了不攻了。
忽而過了一旬,兩軍仍在對恃。
眼看着穀雨在即,再不將麥種播下,來年南宛城就沒得糧食了。
南宛城的田陌都在城外,北趙軍這樣一圍, 不要說耕地, 就是上郊野打個柴生個火也不太可能。
南宛城城主着實愁苦, 這北趙大軍一圍, 看情形大有曠日持久之意, 那他整個南宛城明年就要喝西北風了,他開始有着想法, 王庭來的姬中卿姬大將軍手中有如此利器,爲何只知守城,不知出城將這些北趙軍趕回北趙去。
這人心就是易得隴望蜀,其實這南宛城主也不想想,若不是孟嫵即如今的姬嫵姬中卿及時趕到將攻城的北趙大軍打退,不要說種地,連命都不一定在了。
有了想法便有了行動,南宛城城主明裡暗裡呈請姬中卿出城驅敵。
孟嫵冷冷地朝這位中年城主瞟了一眼,她知這廝是趙楚的同黨,卻沒想到他竟敢如此以民生爲由一再擠兌她,要求她領着大軍出城與城外北趙軍進行野戰。
“姬中卿,這穀雨一過,農時便過,那時麥種即使播下,來年收穫也無幾了。屆時,恐南宛城民衆饑荒無糧可食……如今之計,在下以爲當趁我方剛獲一勝銳氣正盛時出兵於野,將城外敵兵俱驅回北趙地界……唉!若是楚上卿在此,定會贊同下臣以民爲重出城驅敵的。”南宛城城主當真是一番愛民如子的慷慨陳詞模樣,不就是想逼着孟嫵出城與敵決一生死麼。
若真出城與北趙國決戰於野,憑着這些不太完善,守城尚可的利器,以及比及北趙軍明顯軟綿如羊的南趙軍,與北趙那悍蠻的騎軍對敵,勝算不到三成。
孟嫵冷冷一笑,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這趙楚畢竟是趙國土生土長的貴公子,如今這麼不得勢時,還有着一幫人爲他敲鑼打鼓擠兌政敵。想着在京都時,那來自趙楚一派明槍暗箭,還有那幾次讓人心知肚明的行刺,孟嫵恨不得將這些一心內鬥排除異已的政敵從上到下擼個乾淨。
“城主如此憂民,姬某深爲感動,僅憑君此番言語,姬某定要使計讓北趙敵軍退出南宛境內。”孟嫵淡淡地道:“知已知彼,百戰不殆……城主若心焦,如此……南宛城主領命。”
孟嫵信手拈着一支令箭朝南宛城主一丟,笑語晏晏,“本帥着南宛城主爲先鋒官,領麾下一標人馬出城前往敵營一探。”
南宛城主頓時傻了眼,那張養尊處優的白胖大餅臉如今似剛出籠滿是褶的白胖包子一般,愁雲慘霧。讓他當先鋒官打前哨探敵營,這不明擺着讓他去送死。好狠毒的姬中卿姬大將軍。
“怎麼?莫不是想違抗軍令。”孟嫵單手撐着帥案似笑非笑,落在南宛城主眼中,全是諷刺的意味。
自己挖坑自己跳,不是諷刺又會是什麼。不去不行,光這一項違抗軍令罪名就足以將南宛城主立即軍法處置梟首示衆。
去了可能是送死,不去那便是立即死。
借個膽子,怕死的南宛城主也不敢違抗軍令。現在他後悔死了自己剛纔爲何圖一時之快向眼前的這位煞神呈什麼情哪……
“諾!在下領命。”怨恨在胸的南宛城主蔫頭搭腦地撿起令箭,點兵出城。
南宛城主剛走,跪坐在案几後面的孟嫵立刻站了起來,被衆將擁着走出城樓來到城垛口旁視察城防。
前呼後擁巡視了一圈,爾後談笑風生地與周圍的諸將家長裡短、毫無營養地閒聊一通。
城防一切都還算讓人滿意,若是敵軍敢再發起衝鋒,瞧着!等着他們的還有好果子吃。閒聊着孟嫵很是得意聽着諸將贊着這城頭的佈防天衣無縫,如此,她有信心就是子汝大哥這位齊國的百戰將軍親自衝鋒在前,她也有辦法讓他鎩羽而歸。
“報……先鋒官已返。”事先佈置跟蹤的探馬向孟嫵回報,又上前幾步以只有孟嫵聽得見的音量低語一句。
“果真是貪生怕死之輩爾。”聽明稟報的孟嫵冷笑一聲,當着衆將的面這麼鄙視南宛城主。
衆人一怔,知道這南宛城主即使全身而退,也難逃這位姬中卿的軍法責罰了。
但沒人敢出面替南宛城主說情,剛纔又不是沒見識過姬中卿構陷人的手段。
不一會兒,南宛城城主毫髮未傷地前來交令。
“中卿大人,北趙敵軍早已退走,敵營中毫無敵蹤了。”南宛城城主那白胖大餅臉此時容光煥發,稟報的聲音很是大聲,沒想到這北趙人很給面子,一言不發地大軍早就退了,他也不用戰戰兢兢等着去赴死。
“呃……”孟嫵瞟了他一眼,拍手笑道:“沒想到城主如此幸運……妙哉!當真是妙哉……”
“託福,託福。”南宛城城主得意洋洋,哼!想整我,你小子嘴上還差幾根毛呢。日後,待稟告國主後,不整死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我便不罷休。
南宛城城主心中的國主不是現在王庭上坐的這位而是昔日南趙禪讓國主趙楚。
“南宛城主,你死期將近,還有何遺言留予家人?本中卿定會如實告知。”孟嫵笑容更深,如看死人一般看着南宛城主。
南宛城主頓時驚了一跳,“中卿大將軍,何出此言?莫要給在下開這種玩笑。”
“何人與你玩笑!刀斧手何在!將此等通敵逆賊拉下。”孟嫵厲喝一聲,笑意冰冷。
狗急了便會跳牆,何況還在他的一畝三分地上。南宛城主立即跳了起來,又驚又怒地撥出腰中的佩劍指着孟嫵罵道:“豎子,爾敢!城衛軍何在!”
先前隨着南宛城主爲先鋒的一隊城衛軍聽見喝令“嘩啦啦”朝這邊衝了過來。
“果真是反賊……”孟嫵將手一擡,一陣白光從袖口一閃而出,直衝向南宛城主。
“妖……妖人……”南宛城主驚恐地瞪大眼,指着孟嫵顫顫地道,話音未落,他那富態的身軀轟然一下栽到在地。赫然,衆人皆瞧見其咽喉上插着一支亮晃晃的極其小巧的箭狀物體。
世間竟有如此神鬼莫測的防身利器,與人對敵時,敵人還未來得及行動,白光一閃,便要了敵人的命。城牆上的衆人從未見識過這袖箭,個個驚悚的目瞪口呆,駭然地不約而同地摸了摸自己的咽喉,一時間竟忘了城外還有數十萬大敵與之對陣。聽聞這中卿大人得了仙書會仙家手段,原還有人不信,如今全都信了,此時還有着爲城主抱不平想法的人立即縮回了腦袋,至少不敢在此地此時與這位手段狠辣有仙家手段的中卿大將軍叫板對着幹。
“咳咳!”孟嫵知道自己震駭住了衆人,便咳了兩聲示意衆人。
這兩聲咳成功地將衆人喚回神來,孟嫵指着南宛城主屍身冷笑解釋道:“衆所周知,北趙騎軍彪悍如虎,善野戰,如今形勢我軍兵將整體劣於北趙軍,然我軍有一優勢,便就是城堅器利,故守城易。諸君,此獠先前一再鼓動本帥,屢次打斷姬某部署,仗此乃他南宛城主一畝三分地,以民爲挾強烈迫使我軍主動出擊向敵軍挑戰,想用我等劣勢處與敵之優勢處相對敵於野……其不良心思已昭然若揭……爾後,我被迫同意令其先行一步爲先鋒前哨,他卻推三阻四……當軍法加身時,此獠不得不去,然,不到一柱香功夫,他卻毫髮未傷回稟本中卿,匪夷所思地道前方敵營空無一人,敵軍早就撤走了……當姬某提出置疑時,此獠便提劍朝我當胸刺來……諸君,你們說此獠是不是心懷鬼胎的通敵叛臣……”
“如此,諸君乃軍中宿將,即使有不是的,也當明白南宛城主這等行徑依律早應當斬。”孟嫵環視一遍衆人,見諸人沉默無語,爾後一笑,篤定地道:“此間事情由我一力承擔,君上那兒我自會分說清楚……如今,我等最爲緊要之事便是如何守住此城,讓敵軍知難而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