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如驚雷般的噩耗傳至孟嫵府中。
趙隱王卒, 溺水身亡。
一聽着來人所呈報,當時正捧着碗吃飯的孟嫵,當場如被猛雷炸着一般, 手一鬆, 驚的手中碗摔在地上碎成八瓣。
“莫不是玩笑, 莫不是小服調皮, 開玩笑而已……”不敢置信這噩耗是真的, 孟嫵方寸大亂,心急火燎直怔怔地往宮中衝過去。
衝到小服寢殿,一入眼便是小服直挺挺地躺在寢牀上。
“噲, 你如何護得小服的?”孟嫵朝跪在牀前的噲怒吼道。
虎目含淚的噲渾身一震,的確是他沒有護好小服, 他有愧於託孤的驪姬, 小服死了!爲什麼自己沒死?還有, 殿下死了,爲什麼護衛殿下的他活着?想不到活着人總是他……若是死的換成是他自己那該多好啊?對!他唯有以死謝罪才能以全忠義。
此時的噲由於悲憤不停的自責, 再加上孟嫵這一聲叱責,鑽進了死衚衕,不想活了,就想抽出身上的佩劍朝自己腹部一劍捅去……
“救命……”
噲剛摸着腰上懸掛的佩劍,就聽着孟嫵嚷着救命。噲嚇了一大跳, 顧不上要自殺, 忙一咕碌從地上跳了起來, 大叫一聲, “小君, 無懼。”便持劍一個跨步擋在直喊救命的孟嫵前面。
站定,四周環顧卻貌似無任何危險人物的樣子, 噲疑惑地回頭看了看已停住嚷救命的孟嫵一眼,詢問:“何來刺客?”
孟嫵卻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答,“沒有刺客,我也沒有危險。”
“沒有刺客,剛剛爲何嚷着救命?”噲立即泄了氣,心裡卻有一絲不滿,口吻自然略帶着責怪,覺得孟嫵不該無事嚷着救命嚇唬人。
“噲叔,適才嫵嚷救命乃爲你所嚷。”孟嫵有些恨鐵不成鋼,指直挺挺的小服激動地道:“自殺是會死人的,人死了便什麼都完了。你我一個個都以死謝罪,小服的仇誰來報?那害小服的人只會笑得更開心。”
噲一怔,立即明白過來了。不錯!他還不能死,死了就沒人給小服報仇了。小服的死不那麼簡單,這裡面有趙楚的影子。
的確小服的真正死因不是官方所說的溺水身亡,而是趙楚爲了重奪王位,指使宮中他的人所做的。這是一場宮廷謀殺,稍稍查一下,便能發現一些蹊蹺。孟嫵很後悔自己先前爲何只想着搶奪兵權,沒顧着宮裡的危機,人家趙楚曾爲過此宮的王,在宮中處處是他的人,想殺一個人很簡單的,以前楚國公子喬在時,他不敢動手,現在公子喬回楚國了,他便無懼了,於是動手殺了趙隱王。
趙楚不怕楚人知道了會生氣,殺了趙隱王,楚國只有一心一意擁立自己爲王了,畢竟楚國手中掌握着的王室公子只有他一個了,不用擔心楚國人會選擇其他人爲王了。
當然,他有種直覺,孟嫵不能殺,因爲孟嫵是公子喬最看重的人,且軍中又一幫人脈,殺了小服問題不大,但殺了孟嫵,恐怕這南趙王的位子就坐不太穩了,趙楚這樣想着,不如讓別人去殺吧,那個姬小子手中不是有一本人人垂涎的仙書,到時適時地透露一下……對!讓別人殺去罷!想到此,他原本的殺念也就消了許多,只要孟嫵知趣一點,讓她離開南趙國就罷了。
然,正當趙楚想着如何向外大肆宣揚封神榜就在孟嫵手中,孟嫵卻在此時將封神榜的原書公佈於衆,且出了告示,三日內向南趙國王室勳貴開放仙書,只要識得仙書者均可與她共研。
南趙國一片譁然,一時間姬府人流如熾,勳貴們紛紛前來要求一見封神榜,每次孟嫵都會欣然將封神榜給予求見者傳閱,然封神榜都快被翻爛了,卻無一人識得此書仙文。
孟嫵出的這一招,很是徹底,徹底地斷了那些人妄念,同時又讓世人對孟嫵更加感到此人當得一個才字,試問一位能識仙文的人,能沒有才嗎?不但有才,而且是大才。
於是,開始有人琢磨着如何讓此位識仙文的大才能爲自己效力。
最後連曾追殺過孟嫵的魏國人也譴來使者請這位識得仙文的姬公孫爲魏國客卿。
想殺的人不能殺,想借刀殺人時刀又借不着,眼見着這一切的趙楚很不甘心,但也無法可施,現在一心想着重爲南趙王的他只有想着讓這個姬公孫趕緊走人,不要在南趙國翻浪花揪着趙隱王的死因不放。噲乃姬公孫的左臂右膀,每每在趙隱王靈前遇着時,那莽夫噲總是按着劍朝他瞪着,趙楚有種芒刺在背的感覺,惡從膽生。
國不可一日無君,趙楚曾爲南趙王,復立爲王明正言順。於是,趙隱王出靈後,不幾日,便被南趙勳貴們復立爲王。
孟嫵在軍中雖有一些人脈,但因手中沒有掌握一名可擁立爲王的趙國王孫宗室,而趙楚的動作太快,小服的死因還只是猜測,故而無法阻擋趙楚繼立爲王的步伐。
趙楚爲王了,孟嫵覺得在南趙的日子一天比一天更難呆了,在一個疑是仇人的王下當一名屬臣,同時又被那個王總是瞧着不順眼,明裡暗裡打壓着給穿小鞋,任誰也心裡憋屈的很。
“噲,我們還走吧。”孟嫵嘆了口氣,準備收拾包袱走人算了。
噲並沒有應她,噲去了酒館喝酒。
自從小服死了,噲一直在自責,整個人頹廢的要命,只要一醒着便不斷地陷入回憶與小服在一起的日子中,想着想着總是痛苦地揪着頭髮,恨不得自己爲什麼不能替乖巧的小服死了,小服算是他一手養大的,小服死了,彷彿這世上的一切都失去了意思,唯以酒麻醉自己,這樣才能不知道痛苦難受了。
這日,噲又去了相熟的酒館喝酒。
酒館裡,如往常一般,廖廖幾人。噲已經喝得七分醉了,他顫着舌頭朝酒保喊了喊結帳。鄰桌有幾位正行着酒令的大漢朝他看了幾眼,微不可察地相□□了點頭,又繼續行着酒令。
噲搖搖晃晃地出了酒館。
那幾位行酒令的大漢一直尾隨在其後,待到一處小巷,相互一點頭,很默契地包抄過去。
醉熏熏的噲其五感失去練武人往常的敏覺性,一路被人暗暗跟蹤了都絲毫未曾覺察,直到這些刺客驟然發難,他方纔醒悟過來,高手間的較量勝負只需一招更可致命,那幾位刺客很明顯不是一般的刺客,是屬於那種用重金才能僱來的身手高強的刺客。噲本就醉了,平日的身手就要打幾分折扣,加上那幾位刺客是以有心算無心,圍了上來一下子驟然發難便下死手,噲在措手不及中,受了一掌,這一掌力有千均,一下子將他的脅骨打斷了幾根,一口鮮血從口中吐了出來,噲受了極重的內傷。
當然,噲在這一擊下,酒也醒了。
噲畢竟武功高強的,受了這種暗算,他還能撐着一口氣撥出佩劍先朝一名近身刺客一連狠刺幾劍。
噲的劍術很高,在當世劍術上是數得上號的人物,這幾劍是噲在搏命,噲如果搏命,這世上便沒有幾個人能躲過他的劍招。
那名刺客悶哼一聲,捂住被一劍穿透的胸口,猝然倒地。
而同時噲也付出了代價,這幾劍是不顧另一名刺客從身旁劈來一刀拼得來的,瞬間這一刀斜斜地劈了下來,“啊!”噲痛得狂叫一聲,一隻手臂立即與身軀離體,血霧噴射出來。
眼看着另一名刺客的吳鉤朝噲的腿部掃了過來,噲又拼着捱上這鉤的危險,腿部反朝吳鉤迎去,待到近前,足尖猛地一點,噲強提一口氣憑空躍了起來,吳鉤從足底掃過,險險地擦下了噲足底一塊皮肉。
雖捱了這一鉤,噲卻藉着吳鉤的來勢力道朝空中急躍,竟翻過這小巷一丈多高的土牆。
土牆外便是一處人來人往集市,當這幾名刺客繞過小巷追至集市,只見到噲的背影消失在人流中。此番刺殺失敗了,還丟了一名同夥的性命,這幾名大漢臉色鐵青卻也無奈,君上那兒不好交代,怕不死也要蛻層皮了,怪只怪這次要殺的人武藝太過高強了。
噲從來沒有如此被人重傷,一隻手臂被人砍了,更嚴重的是胸中中的這一掌重創了他的五臟內腑。噲甚幸自己是逃到集市上,若是在一處無人地方,性命就休也。
當他跳過土牆翻到集市這邊,又竭力地衝了幾步,便一口氣泄了再也上不來了,扶着集市一家小攤搭的攤鋪,渾身浴血的他喘着粗氣掏出一塊姬府的腰牌朝目瞪口呆攤主一亮,眼前一黑便一頭栽倒在地。
當他醒過來時,他已然躺在姬府自己的房間中,一條命算是撿回來了。
“噲叔,你醒了。”孟嫵見噲醒了,這才鬆了一口氣,昨日噲那副樣子着實嚇人,她以爲自己又將失去一位親人了。
“可記得殺你之人的面目。”孟嫵感覺殺噲的兇手一定與殺小服的兇手有一定的聯繫,而且很可能會同是那個人,決意要搞清楚是誰要殺噲,將幕後黑手揪出來,她再也不想眼前的親人一個個全死在面前,等揪出黑手來,一定要狠狠地報復回去。
“記得清清楚楚。”噲道,甚至其中一名刺客似乎在哪裡見過,眼熟的緊。他將這幾名刺客的形貌特徵詳細地描述出來。
“好!噲叔,你先好好養傷,我且去上朝,待下朝後,我再過來。”孟嫵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