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國不愧一邦強國, 同時有着強國的驕傲。
一入秦境便可發現秦地人每遇外邦來人便個個面露一種上國居住者的優越感。如同前世現代香港人遇到內陸人,廣東人遇到中部老區人一般表露而出的優越感。
的確這兒的秦人比較他國之人,生活上富足了些。
單從田頭往來的庶民, 衣着上雖也是麻衣草履, 但臉上呈現而出的是健康臉色, 很少有象他國遍地是菜色面孔的貧民情況。
不過碧兒所說的隨處可見馬匹, 那是誇大了的傳聞。
但隔上幾日, 偶爾也能見上幾個秦地遊俠兒騎馬飛馳。
離秦都咸陽越近,有時也能見着牽着駑馬的庶民。
越近咸陽,公子穿越發心思沉重, 即使和孟嫵同臥榻中時,眉頭也是皺的。每每見着秦國的富庶處, 止不住輕嘆出聲, “嗟!邯鄲也當如此……”
孟嫵知道他是見秦國如此富強, 便憂着他的趙國幾時才能如秦國這般強盛起來。
咸陽近了,公子楠請着公子穿與他一起驅馬行在車隊前方。
咸陽郊外。
黃土道上, 秦地遊俠兒、商旅成羣結隊前往咸陽城內。
然,與他們每每相遇,這些秦人均會自發停了下來,朝公子楠一行車駕行禮讓道。
孟嫵甚奇,這一路上未見路人給車隊行禮, 怎麼快到咸陽了便有人行禮了。
或許咸陽的人認得這位秦國公子楠吧!
孟嫵算是猜對了一半, 咸陽城外的人的確認出了車駕乃是秦王族的車駕, 但並未認出公子楠來。
如果她細心些, 此時便能發現前頭的兵士已然打出代表秦王族身份的蛇圖騰旗幟。
不遠便是咸陽城, 遠目之下,這強國之都咸陽當真是宏大雄偉, 就光城牆便蜿蜒的望不到邊緣。
此時城門大開,一隊騎士騎着一色的駿馬從城裡衝出來,出入咸陽城的衆人皆避。
駿馬揚起一陣塵土,瞬間便到了車隊面前。
“阿兄……阿兄……”爲首的束髮騎士跳下馬背,聲音清脆如珠玉,如一隻歡快的黃鸝鳥兒朝公子楠奔了過來。
衆人定睛一看,原來這騎士卻是少女所妝扮。
“阿兄,此乃何人?”少女挽着公子楠的臂彎睨了一眼公子穿,用手中執着馬鞭指着公子穿仰着小臉天真爛漫地讚道:“俊美如天人,皎皎如明月,阿兄,此人比你美矣。”
“阿盈不可如此無禮,此乃趙國公子穿。”公子楠很無奈輕叱了一句。
聽到兄長的喝叱,贏盈嘟着嘴隨意揚了揚馬鞭,瞪了公子楠一眼,“心胸狹窄的阿兄,阿盈僅誇了一句別人比你美,你便不高興了。”
撫了撫額,公子楠拉着少女朝公子穿解釋道:“舍妹,從小嬌寵,不知禮數,請君見諒。”
鳳眼微挑,公子穿勾了勾脣角,微微一笑,不在意地擺擺手道:“無妨!”
“噫!君美哉!乃世間第一美丈夫!阿盈甚喜!阿兄,阿盈要嫁他……”不待公子楠發言,贏盈衝到公子穿面前,裂了裂嘴,將馬鞭卷在手腕中,學着男子的模樣衝着公子穿一拱手,突然又頓了頓,學着尋常婦人模樣朝公子穿又福了福,“君有妻否?”
公子穿淺笑不語,只覺得這秦國公主一身男裝的模樣與阿嫵扮成小兒時頗有些相象。
公子楠上前一步急忙拉住贏盈苦笑勸道:“阿盈,不可如此。貴女當矜持,怎能張口閉口便問着別個男子是否成親,母親知曉,又將責你。”
“阿兄你好生無趣……”贏盈一跺腳,將手一掙,甩開自己的阿兄,嘟着小嘴,跑到一旁的樹蔭下站着,大眼睛忽閃忽閃地,絞着手指玩着手中的鞭子,一副很委屈的樣子。
剛剛聞風而來的梅大家見此,不由地抿嘴一笑,顏色頓嬌,梅大家款款走了過去,一副欲寬慰人解語花的模樣,她朝贏盈微微一福,“梅姬見過公主。”
爾後輕笑一聲,柔語讚道:“噫!公主絕美,梅姬見了都控制不住自己的眼,何況這世間男子!你瞧,連那對婦人從不多瞧一眼的傾城公子穿剛纔不也頻頻多瞧了公主幾眼。”
贏盈一聽,睨了一眼那個主動靠過來婦人,本是輕爲不屑,但此人贊人的話是那麼入耳,讓人心生好感:“真得!”贏盈眼眸一亮。
梅姬掩嘴曬笑,“真真切切……還有,傾城公子未曾有妻……”
那邊公子楠尷尬地咳嗽一聲,趁着這位小魔女稍稍安靜時,欲開口將話題轉移,“舍妹無狀,爲人兄者自當賠罪,況且穿兄乃我所邀,一路甚爲相得。如此,到咸陽,兄莫住驛館,舍下甚寬,已然灑掃一新,不如與我同舍,這樣我等能日日相見,且又能向兄隨時討教學問。”
人家客氣,公子穿可不敢當真,當然他也不願與這位心機甚沉,機敏無比的秦國公子日日住在一起,他有一些事是不能讓此人獲知一星半點的。
然,還不待開口婉言相拒。
樹蔭下的贏盈突然將鞭子一揚,濃眉一揚,一跺腳,紅着小臉指着公子穿大聲嬌喝道:“趙穿,你等着,若有妻,你且去休了,我讓父王將我指婚予你。”說畢,便跳上馬去,揚鞭一抽,驅馬回馳至城。
而原本同在樹蔭下的梅姬不知何時悄然退了下去。
“君莫在意,十二妹玩笑而已。”公子楠苦笑着向公子穿解釋。這十二妹仗着父王的寵溺凡事向來不喜經大腦,喜率性胡爲,不過這次眼光不錯,除卻逃亡公子的身份,公子穿的確是人中龍鳳,若是有機會,真能成爲十二妹的夫君,那也不錯。
“十二公主天真爛漫,無妨!”公子穿斂着鳳眼,淡淡地笑着,只是笑意不達眼底,這種莫名其妙的婦人他怎會在意。
進了咸陽城,公子楠欲將公子穿安排在他現居的府上。公子穿婉言回拒,申明只需入住咸陽驛館即可。公子楠退而求次,再三邀請公子穿入住咸陽城中的一所別院,反覆申明這只是一所陋居,他許多年未曾居住過,只希望公子穿能爲他暖暖屋子而已,別讓這院子敗落下去了。
公子楠都如此託辭了,且又在其地頭上,公子穿不好相拒,只得答應下來,率車隊入住別院。
這座別院原是公子楠偶爾小住處,緊依着咸陽城內最熱鬧繁華一處街市,鬧中取靜的院落。
孟嫵挺喜歡這所能臨靠街市的住處,前世在現代的大都市中習慣一出家門就有超市、便利店,只要有錢隨時都買得到自己所需的東西。而現在突然間穿到這萬事極不方便的戰國來,出門往往便前不着店後不靠村,且就是住在城中,在這古代街市只有一條的城,哪有現代都市處處是店的那般生活起居來得方便,古人出門買個東西非得靠着兩條腿走到唯一的那條街才能買着。
現在能如此方便地購物,孟嫵自然會充分運用這項便利,於是每天都會出門上街逛逛。
白天逛街,夜晚泡美男,雖說侍候美男時爲多,但孟嫵這個美色控還是心裡樂開了花。
有銀子花,有男人疼。
這小日子過得真滋潤,應當說是穿越以來孟嫵過得最爲滋潤的。
這小臉蛋足足圓了一圈。
這日,孟嫵與碧兒摟着戰利品從街市斬獲而歸。
“碧兒,瞧這玉佩,系在公子其衣襬間,甚美乎?”
“碧兒,這萊菔雖不肥美,但切成條塊浸入酸水中,幾日後撈出,甚爲美味,公子甚喜食哩!”
“碧兒……咦……碧兒……你何時成了鋸嘴的葫蘆!?”
“噓!小聲點……”回身一看,碧兒卻躲在後院與前院月亮門壁角隱處將手指豎在嘴邊示意,“嫵姬,來此。你且聽……”
靜下聲來,孟嫵與碧兒蹲下身來傾耳聽着。
甬道間便清晰地傳來兩位男子的對話。
“子汝,那秦國十二公主當真乃喜着主公呢,嚷嚷着要嫁給主公…….”
“前日,公子楠來訪時曾似乎有意要爲其妹秦公主提親。只是被主公屢屢避之……子汝,其實主公與秦國聯姻,便可得秦強援,不日回國在望,主公無需再如此四處奔波了……子汝,不如我們齊去勸諫主公便娶了秦十二公主爲妻。”
“彥回,不可去!主公厭着那秦國公主。”
“厭着又如何?婦人如衣裳,待大業所圖後,厭着便放至一旁,納上幾位美姬便可了。” 彥回不以爲意,娶妻當娶賢,能成夫家一大助力,便大善矣!至於美人,世間甚多,隨意納了便是,何況這秦公主又不醜。
“雖說如此,只是主公娶妻,乃家事……”子汝遲疑。
彥回拉着子汝步入月亮門裡,“走吧!主公正在後院等着那從街市歸來的嫵姬,趁着其心情甚好,勸諫主公更爲易些。”
他們快步走了幾步,突然停了下來,卻看見嫵姬摟着一堆物品,兩眼直直地瞪着他們。
“嫵姬……”背後說人,被人當場撞破,子汝有些不好意思,連忙喚了聲嫵姬以來掩飾自己的尷尬。
彥回並無絲毫不好意思,他以爲公子的姬妾怎能對一位賢士有所抱怨,他眼眸微轉,心中一動,只見他朝嫵姬笑了笑,突然上前幾步雙手一叉,躬身行禮,這一突然簡直讓面對他的孟嫵無法避開生受他一禮。
片刻後彥回兀自直起身軀,鄭重地道:“彥等懇請嫵姬勸說主公納秦公主爲妻。”
孟嫵愕然,憑什麼他會認爲她會也能勸着公子穿娶別的女人。
“彥賢士所託非人,嫵只不過乃公子一姬妾,如何勸得公子娶人爲妻?君豈非強人之所難乎!”孟嫵淡淡地略微諷意地拒道。
“非也!公子甚喜汝,嫵姬進言定有奇效。若能成功,彥回必向主公進言立你爲媵夫人。”彥回又上前一步盯着孟嫵,眸子微露冷光,等着回答,似是懇求,實質暗逼。
孟嫵怫然,有這樣求人的人嗎,我不願你又能如何?以爲我怕了你不成……媵夫人,呵!以爲我喜着當人的妾……
她故做害怕,後退一步低頭垂眸,濃密的睫毛如扇般地覆蓋住眼瞼下部,顫動不已,頓時一副被人逼迫,楚楚可憐,怯生生的小模樣。
“算了!彥賢士,一位姬妾而已,豈能左右主公?”一旁的子汝頓時不忍,連忙上前拉住彥回勸着不要再爲難一位柔弱婦人,且頻頻示意着同時搶了上來護在孟嫵身前的碧兒護着孟嫵快走。
碧兒護在孟嫵身前,感激地衝子汝點了點頭,爲主子謝過了,爾後便護着孟嫵匆匆走開。
轉了個彎,他們完完全全地消失在視野當中。
孟嫵猛地一擡頭,嘴角卻噙着一絲冷笑,鼻管間輕哼了一聲,那自視甚高的彥回,當真以爲她如一般婦人那般好拿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