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昭王三年,昭王召令,修建商業一條街,有序規劃薊城商戶地理,集中商貿,繁榮經濟,增長稅政,交通各國物流於燕都其便利。
原大夫爲總理大臣,總管此項目一切事務。
原大夫乃燕國卿大夫,燕地土著世家之子。
商業一條街,從來沒有人聽說過這個名詞,這是一件開天闢地的浩大工程。
如今整個燕地上至大夫下至庶民,茶餘飯後就是談論這件舉國盛事了,當然,他們信任他們英明的國主和他們睿智的大相國,建起商業一條街一定能讓各國的商人紛至沓來,燕都將成爲這北方最爲繁華的大城,最爲中心的商業大城。
每一個來到燕地的各國人士都聽聞了燕人所傳播的所謂商業一條街建成後的種種益處和經濟之道。
彷彿只要一進入商業一條街,黃金遍地,隨手拾得般。
薊城要承建的商業一條街延綿三裡,爲此燕都都城足足擴大了一倍。
由聶相國舉薦孟嫵以公子穿門客的名義爲原大夫協助建設。
明爲協助建設,實質上以公子穿的名義爲承建工程人之一。
此時孟嫵已做好圖紙規劃,利用聶相國的人脈又向燕國國庫貸了一筆款子,僱用大批勞力,沒日沒夜用了二個月的時間將承建的工程第一期大體落成,便開始以趙國公子穿的名義分期預售樓花。
因商業一條街的前期宣傳深入人心,加之趙國公子穿名人效益,燕地甚至他國衆商戶、衆富戶、衆貴人們又親眼看到一期工程的落成,
那一排高樓分成三層,朱門綠檐,飛檐斜挑,光遠遠看着就大氣磅薄,不同凡響,如同仙宮一般。
再湊上前仔細瞧瞧,就能驚奇地發現這撥地而起的高樓,門窗、檐欄均被不可思議地鏤雕成各種精美圖案,連那第一層樓的朱門兩側上都鑲着一種前所未聞地銅獸門環,有心人一打聽就聽說這獸乃西方草原上一種瑞獸,叫做獅。
然後又一打聽售房價格,這價格在燕都房產價格上屬於中上價格。
前來參觀的衆人沸騰了,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精美的樓臺,即使王公貴臣們也從未曾見聞過。
何況僅是中上價格。
要是自己能擁有這樣的華屋美宅,一輩子足矣。
於是乎,人人紛擁搶購,第一期房產不到兩個時辰全部售空。
第二期、第三期房產預售處排滿長隊。甚至還沒準備預售的第四期、第五期房產就有人諮詢,甚至找上各種關係前來預定。
此時的孟嫵笑咪咪地數着金。
數着數着,她揉了揉眼睛,站了起來,突然長嘆了一口氣,這口氣真真嘆得又長又響。
越十五很奇怪剛剛還好好的笑逐顏開的小兒爲何會如此長嘆,詫異地問道:“何以如此?”
小兒的眼睛紅通通的,垂頭喪氣地深嘆道:“可惜!這金不是我的,乃我們公子所得。”
越十五聳聳肩,不在乎地道:“臣爲主得,自是得也,有何喪氣。”
越十五與時下世人一般,認爲臣就應爲主,臣能爲主有所得,便是自己最大的榮光。
眼前的小兒卻毫無忠義之心,突然又搓着手喜形於色地道:“對!我立了這麼大的功……壓着一處樓不賣……我有五十金,全數搭上,買了這樓,然後過段日子提高價錢轉手一賣,賣於哪些沒有買着又急着買着樓的大富商們……也沒人敢說我什麼不是?是吧!越十五。”
越十五撇撇嘴,鄙夷道:“公子穿識人不明,怎會有你這種如此監守自盜的臣子?”
“非也……”孟嫵強辯道:“這是我應得的酬勞……又不違背律法……有何不可……?”
越十五目瞪口呆,這到也是,沒有哪條律法規定小兒的這種行爲是有違燕律的,只是在道義上讓人接受不了。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孟嫵嘀咕了一句越十五聽不懂的話,拍拍腦袋突然大笑:“哈哈……我真聰明,等我買了這樓,然後稟報公子,將餘下幾期樓舍迅速提價,合着我這樓再賣,這金不就滾滾而來嗎!”
“越十五,有福同享,見者有份,拿金來,小的爲你物色一棟樓舍,讓你也發一注小財……不過不許將此事告於公子穿,我藉機買賣樓舍之事。”孟嫵想同污與越十五。
“我並非你那公子穿食客也,何必特意告其?”越十五雖鄙視小兒的不忠不義,但畢竟喜歡着這小兒,不讓說便不說唄。
沒幾日,商業一條街的樓舍迅速提價。
雖是亂世,這世上的有錢人還是有的。
樓舍有限,有購買力的人足夠多。
人們依舊熱情高漲,並未曾因樓舍的價格提高了不買了。
見此,孟嫵卻又改變了主意,乾脆留着這樓不賣,放着升值。或者等有資本,自己拿來先開着酒樓。
如今可以預見自己將有着日進斗金的日子了,興奮得連帶着給公子穿獻上百金時,走路都兩脅生風。
清冷的目光瞟了一眼得意洋洋的小兒,強忍心底的好笑,公子穿放下手中的簡冊,定睛看向小兒,淡淡地道:“嫵姬,何事?”
“公子,一旬將至,這百金,我也攢得了。”孟嫵將盤子裡的金呈了出來,閃閃發亮。
“希望公子能承兌諾言。”孟嫵垂頭斂眼道。
“哦?準備好妝容,一個時辰後,隨我前往燕宮。” 公子穿皺了皺眉便道。
終於可以真正成爲賢士了.
“諾。”孟嫵交手一叉,行禮退下,興匆匆返回屋中,重換了一件質地優良的男式深衣。
一個時辰後,暮色降臨。
府門大開,幾十位劍客在狐釜的率領下舉着火把分排兩列。
一身黑色深衣的公子穿在一羣賢士們的擁簇下出了府門……
準備上馬車時,公子穿突然停了下來,目光隨意一掃。
“咄!嫵姬何在?”公子穿側目微凝,朝衆人看了過去,皺眉道。
悄然無聲。
“嫵姬何在?”公子穿微慍,喝聲道。
垂立在最後的孟嫵渾身一抖,很不情願的出列應聲:“小臣在。”
公子穿面無表情,目光停凝在孟嫵身上,冷聲道:“此去燕宮,爲何如此裝扮?速速回屋換爲女裝。”
“你不是答應了讓我女扮男裝繼續成爲你的食客嗎?爲何又食言?”孟嫵低聲嘀咕,怨氣一來,然後脖子一梗,眼睛一閉,怨聲提醒:“公子,百金已得,承諾當立。自然我不再是嫵姬,乃公子之食客也,故可爲男裝。”
鳳眼斜睨,子夜般的眸子冷凜至極,公子穿輕輕一哼,“我何曾允過?自是你誤會罷了。”
不錯!仔細回想,公子穿的確沒有答應過,只是那話中意思……話中意思爲何又讓人有了希望,孟嫵頓時氣結。
這人怎麼可以這樣欺負人……怎麼可以這樣……
孟嫵呆呆怔怔的,眼淚氣得直往下掉。
見小兒墜淚,如此傷心。心頭微微一澀,心軟了的公子穿扭頭不敢再看,兩腳踏上馬車,坐入車內,將車簾放下。
“速回,換上女裝,隨侍。”從車內轉來公子穿的聲音柔和了些許。
孟嫵雖心有不甘,卻也毫無辦法,誰叫自己還在此處仰他鼻息……
她用力拭去眼淚,狠狠一跺腳,白了一眼車中的公子穿,嘟起小嘴,然後垂頭再加喪氣地衝回自己的小木屋換上婢女奉上來的女裝,再又衝了回來。
一片斑駁晃動的火光下,一位容色妖媚嫵麗的紅裝女子皎皎如月的在衆昂昂魯男子中盈盈而立。
宛若綠葉的一朵紅花,綻放得豔麗無雙。
如此美色……
在場的諸人,只要是男子,神魂動搖,均都耀得深吸了一口氣。
“妲已、褒姒也不過如此惑人……”賢士中,彥回吐出濁氣,收回神思,目光轉暗,垂首暗想:“此女如此嫵媚近妖,非吉兆也。”
自烽火戲諸侯後,在這紛亂的世間,凡如彥回一般自詡爲以禮義廉恥爲道的賢士,深厭那種妖媚的婦人,認爲紅顏禍水、爲禍江山,賢者當遠之、唾之。
而處在劍客列首的狐釜神思不屬,目光牢牢地鎖在那讓他總是砰然心動的臉上,“阿嫵……阿嫵……”心中一遍又一遍地呼喚……
“公子,妾好了。” 孟嫵大聲道,昂然立在衆人當中,賭氣般地朝馬車內的人福了福。福得勉強,福得難看,福得當真是毫無婦人的那種獨特的賢淑矜持的優美風姿,頓時就將她那剛剛媚惑誘人風姿減了幾分,眉目間卻又增添了幾分英氣。
真真另是一番更爲卓然迥異於其他婦人的風姿。
公孫子推性情魯直,想着什麼便就說什麼,只聽其在人羣中聲音響亮地道:“着女裝之嫵姬容色甚好,甚配主公。呵呵!果然乃英雄愛美人,不枉當日主公爲嫵姬一躍跳崖。呵呵……”
身軀微微一震,公孫子推的這番話落在孟嫵耳朵裡,她的左胸心房內竟有着要激烈跳動的預兆。
大腦一緊,心頭一縮,各樣的滋味涌了上來,千頭萬緒亂紛紛的……
彷彿有一個小人跳了出來在腦間叫道:“原來公子穿是爲了救你而跳崖的……他是愛你的……不要辜負他……要知恩圖報。”
緊接着大腦間又跳出一個小人不停的在叫囂:“賤……難道你真得想要做他的姬妾……與衆多女人共享一夫……”
先前那個小人馬上反駁:“哪來的衆多女人……現在他就只有你一個女人……”
“笨!”後面的那小人反脣相譏;“以後會有的……”
如兩個小人在腦子裡不停地打着架的兩種念頭,每一種都只會讓孟嫵心裡更加糾結……
真得很難決斷,她如何做纔對……
僵僵的……僵僵的……連眼珠都是僵的。
“嫵姬,還不上來。”馬車上的公子穿極爲不耐煩的出聲了。
“諾。”剎那間,孟嫵似乎想通了。
暫時成爲他的嫵姬,若是哪天再納了別人,她再消然遁去也不遲。
還是忍不住想貪戀公子穿對她的好……
孟嫵自嘲着提起裙裾,跨上了馬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