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前371年夏, 趙服生在南趙國國都晉陽復立爲王,史稱趙隱王。
然,北趙國以驪姬之亂爲由, 宣稱趙服生爲王非正統而立, 故不尊其爲王, 只尊前公子穿爲正統趙王。
一時趙地南北關係緊張, 邊境間小磨擦不斷, 形勢有加劇惡化的跡象。
初秋,南趙國在楚國的聲援下向北趙國出兵,聲討趙穿乃竊位逆臣, 統一南北,以示其南趙王乃正統。
南趙兵兩戰連捷, 連攻下兩座北趙所屬小城池。
從未有過勝利, 也是北趙從未有過的敗績, 以往南趙即使有楚國相助,也不過與北趙曠日相恃。如今北趙國兵強馬壯了許多, 卻連敗數戰,丟下了二座小城池,所失城池雖小,但此兩役意義非凡。
北趙王廷……
議事殿,一襲黑衣王服, 頭頂冕冠, 威儀十足的趙穿跪坐在王榻上緊抿着薄脣, 眉宇微蹙, 他正耐下性子傾聽着前方戰報。
這幾日來, 前方連番的敗績着實讓趙穿心煩意亂。
“投石機,此物果真可怖?”趙穿用指頭輕叩了一下案面, 出語詢問。
“狀如猛獸,其臂一揮,巨石呼嘯而來,一砸一個坑,如地裂一般,即使乃堅石而壘就之城牆,十數之下,便砸塌陷一角。人若被砸中,瞬間便成肉泥。”親眼見過的大臣道出噩夢般的感受。
“乃何者大匠所造?”趙穿再詢。
“乃已爲南趙屬臣,亡晉公孫姬嫵所營造。”伏地奏報的臣子道。
“是她!?”趙穿忽地站了起來,怎地是她!?
“呵!她是尋寡人復仇的……”想明白了的趙穿捂住一陣陣痠痛的胸口緩緩坐了回去,竭力地在自己臣子前保持着自若的神情,而另一隻扣着案几的手,指節泛白。
“子汝,寡人慾前往邊關。”待朝會散去,趙穿叫住身爲北趙國將軍的呂子汝。此番所議結果正是拜呂子汝爲大帥,領兵速援戰事吃緊的北牟城邊關。
子汝自是明白趙穿之意,但他又不太贊成堂堂君王擅入危地。
“王都尚需君上,不可輕易涉險,一切自有小臣。”子汝轉身奏道。
“寡人只是想去看看她。”胸口胃部剛痛過後的趙穿臉色有些蒼白,他淡淡地面無表情地道:“無妨!再險之地,寡人也曾涉過,我倒要親眼看看她是如何向寡人索仇的。”
子汝無語,明明很惦着嫵夫人想去瞅瞅人家,卻又說這般咬牙切齒。王和嫵義妹當真是一對冤家……
趙國大地初染春色,陌上原野原本該是種滿蔥綠麥苗的時候,但因歷經戰亂,卻甚爲荒蕪一片,即使有點綠意也只不過是一叢叢蒿草攢出芽尖兒而已。
隔着陌上不足十米處,有一處寬闊的黃土道,此乃南北相通的官道。
此時,馬蹄翻飛,黃塵飛揚,地皮震鳴,一支雄師鐵流從此而過。
“噫,這兒竟如此荒涼。春耕將誤,可惜這些良田了。”車右,子汝扶着車桅望着這一片片毫無農人勞作的荒田,心痛地喃喃道。
而車左的趙穿沉悶不語,只不過鳳眸間陰鬱了些許,更加冷凝。
從趙國極北到極南行走時不過三旬,趙國原本不算大的版圖如今南北兩分,從晉陽到南北交界處,北趙大軍四日後便到達了那座正在戰火中飄搖的北牟城。
北牟城不大,但因曾爲趙國初建一段時日的故都,牆高城堅。光城牆厚度便比其他小城的城牆厚上好幾寸,而且昔日建造時,這每一塊青磚間均用糯米汁粘砌。
南趙的投石機連轟了兩日,也不過撞塌了北牟城護牆一處小角壁而已。
故而北牟城城主能幸運地堅守到北趙大軍來援。
不過守城的將兵卻沒有這麼幸運,在這兩日來,被那些從天而降的巨石砸得甚慘,若是敵軍的投石機再多砸上兩三日,即使北牟城護牆不塌,也會因爲兵將死絕,無人守城而失陷。
現在好了,大軍來援,連君上都來了,城主的底氣足了。他們的君上可曾是出名的傾城公子,在趙國如戰神一般的存在。
盛名之下無虛士,昔日的傾城公子,北趙王果敢善謀,站在城樓上,在投石機這般可怖的龐然怪物轟擊下,面無懼意,仔細觀測。不消半日,便揣測出敵方投石機的弱處。
投石機只得遠攻不得近攻,且極耗人力,不能持久,每攻一波,攻手便定要歇上一歇換上另一名攻手方能繼續下一波投射。因而此物利於遠攻轟城卻不便用於近攻野戰。
兵者詭道矣……趙穿面露得色,一條計謀形於胸中。
回到城主府中,趙穿與子汝又細細完善了一番謀策。
守城不如主動出擊。
翌日拂曉,由子汝領一軍從小道務必在午時繞至敵營後方,以狼煙爲號,北趙王親率城中精銳出城攻擊敵軍。
狼煙升起,大戰在即。趙穿領着北牟城城主的城衛軍和精悍的大隊騎軍大開城門朝南趙國大軍衝了過去。
這隊騎軍足有五千人,一色的胡服輕裝,手持硬弓,腰挎胡刀,呼嘯而出,彪悍十足。
戰車步軍列成方陣緊隨其後。
北牟城下,兩軍對壘……
訓練了這麼久的虎賁騎隊,終於戰虎出閘……騎着戰馬,身穿胡服的趙穿神色複雜地看了看這隊仿胡人戰騎由自己親手創建出來的騎軍。
成敗在此一戰。趁着敵軍尚未來得及發射第一輪攻擊,他舉手號令,全軍衝鋒。
立即,殺氣四溢,馬蹄聲驟起,大地震動,地皮轟鳴,北趙騎軍如狂風般呼嘯衝向南趙大軍。
南趙主帥正是身爲上卿的趙楚,趙楚此次乃自請爲中軍元帥,趙楚實質上也是個聰明人,知道只要軍權掌握在手中,便一切仍是自己的。自從他禪位於趙隱王后,原本厭惡武夫的他,棄文習武,逼使自己整日地混在軍營中,想着藉此親近拉攏南趙的將帥們,樹立一幫自己的嫡系。
當他自以爲做得很好時,卻不知自己那種本能厭鄙武夫本性總是遮掩不住地在兵營中顯露來,落在衆兵將眼中卻是嘲諷。
畢竟是曾經的君主,沒有讓人感到親近,卻讓這將官們感到壓力倍增,芒刺在背,被時時監督且可能時時擔心惱了這位傲慢大帥,莫名掉腦袋的壓力。
加之已方擁有着從所未聞,殺傷力極爲恐怖的投石機,信心十足的南趙軍,所以在前幾次攻佔敵城時還是表現的極爲勇猛,連克兩城,戰果十分的輝煌。
不過南趙軍的勝利,除了已方擁有利器的原因,還有另一層主要因素,便是北趙的這些城池城主們一見識到投石機的恐怖威力,便嚇破了膽,只知一味地龜縮着固守城池,不再也不敢主動出擊,故而北趙軍在戰術上就遜了一層。
然,趙穿一眼就瞧出此番關鍵處,立即率軍出擊,且以當世最爲彪悍的兵種和兵術衝擊着敵方陣營。胡服騎射,身着便利騎射的胡服騎兵,靈活機動。這是支身爲傾城戰神趙穿一直以來秘密訓練出來的親衛騎軍。
想想經常侵擾中原的蠻夷胡人爲何總是來去自如,爲何中原軍面對呼嘯而來呼嘯而去的蠻夷胡人總是一敗再敗,束手無策?故而與中原的兵車、長戟相比,這支學之胡人靈活機動而同時又保留中原有組織紀律性優勢的騎軍無疑便是中原常規兵種的剋星。
北趙騎軍這麼一衝,再加上子汝另領一軍在南趙軍背部狠插一刀,腹背受敵的南趙軍頓時便亂了,人一慌、軍隊一亂,那這世上最爲先進的類導彈式武器卻因又無人操作的投石機便毫無威力可言,就是大戰一開始時稀稀拉拉地漫無目標地投射了幾下,那也是不甘失敗的趙楚強令下,投射手在戰戰兢兢下胡亂投射的。
不過一個時辰,這次戰役在南趙軍大潰敗下結束了。
北趙軍大勝。同時還繳獲了那幾座曾讓北趙邊防守軍望而生畏的龐然大物投石機,只不過這幾座投石機已被南趙軍在轍走前毀壞了成一堆毫無威力可言的廢料了。
接下幾日,北趙大軍趁勝追擊,將失地收復回來。
剛嚐到勝利的南趙王庭瞬間又重複失敗。
手握天下第一利器,還是失敗於敵國。
這一切讓南趙文武衆臣甚是不堪,且在已爲中卿大夫的孟嫵暗中宣傳誘導下,總結一番,驀然發覺他們原先所擁戴的趙王趙楚竟是這等無能的庸才。
趙楚開始衆心相背。
孟嫵藉機行事,與噲一起幫着小服如今的趙隱王收服了一些南趙臣子。
翌年春,北趙國子汝爲帥,領大軍攻打南趙國邊陲城邦。
此時在楚人公子喬相助下,孟嫵和噲日趨大權在握,孟嫵在趙隱王的召令下領十萬南趙大軍前往邊陲城池防守據敵。
與子汝大哥對敵,孟嫵很是無奈也很是感嘆這世事無常。雖如此,但她毫不敢懈怠,打點十二分精神應對來到這世間由她爲一方主導的第一場大仗。
站在城牆上,眺望一番。城下幾裡開外荒原,這黑壓壓一片軍容整肅的北趙軍着實氣勢如虹地讓人眼暈。
騎兵、步兵,戰車各司其陣,數十萬一色地黑色甲冑,列着方陣陳兵城下,除了偶爾的馬嘶,以及兵器撞擊的鏗鏘聲,靜寂整肅。
突然從北趙軍中軍陣中擊鼓三聲。爾後“攻……”轉出一聲大喝,如空中炸雷一般.
瞬然,北趙軍如鐵流般流動起來了,人仰馬嘶,齊聲吶喊着朝城門口衝了過來……
同時“朵朵朵”一波箭雨從空而降。
“此處危矣。”面對這陣凌厲的箭雨攻擊,膽顫心驚的南宛城城主想拉着孟嫵往身後的城樓內暫時躲一躲。
“無懼。”寬袖一甩,孟嫵很大義凜然地道。
這時候的弓箭射程較短,威力不大,敵軍剛射的第一波箭矢,不過是起威懾作用而已,那箭頭劃在身上不過是將衣裳劃開一條口子,僅此而已,何況前後左右有盾牌手護着呢。
“傳令!投石機手準備,弩箭手準備,立即射擊。”孟嫵果斷大喝。
比弓箭射程更遠的弩箭此時還未出現,孟嫵根椐封神榜中的描述製作了一批弩箭。
大批量的碎石從天而降,箭矢如飛蝗般朝一公里開外的北趙軍傾泄而射。
立即北趙軍的先鋒軍如割草般倒下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