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 晨露剛剛散去,咸陽街市剛剛熱鬧起來,一隊紅妝騎士如旋風般馳過, 驚得這剛熱鬧起來的街市一陣雞飛狗跳, 衆人慌亂躲避, 所幸這陣亂後沒有人傷着。待騎士們過後, 人們又漸漸聚集一起彷彿什麼事都沒有發生過一般, 又開始一天買賣生計。
因爲他們知道這隊驃騎乃他們的十二公主贏盈所率宮女騎兵,宮女騎隊常常在咸陽城內呼嘯而過,已然見怪不怪了。
衡楠別院幾十米處, 宮女騎隊勒馬停駐,爲首的那位騎士從馬上利落地跳了下來, 只見她幾步便衝到院門口。
“趙人公子穿, 趙人公子穿……”秦十二公主大聲叱喝, 手執馬鞭一拍院門便如火一般就衝了進去。
秦十二公主氣勢洶洶,銳不可擋, 別院內的人無人敢擋。
如過無人之境,一眨眼便衝到後殿,公子穿的起居殿前。
“且住。”幾名護衛在殿前的劍客按劍揮手阻住了這位欲直衝殿內的秦國公主。
“速速避讓!我乃秦國十二公主,爾等安敢阻擋……”秦國公主氣勢洶洶,毫不妥協, 繼續向前衝了一步。
“請公主止步!”劍客侍衛無動於衷, 冷漠地將劍一抽橫在秦公主面前, 使得十二公主無法再向前一步。
竟然有人敢舉劍相向阻擋於她, 身爲秦宮最爲尊貴的公主, 贏盈從來沒有被人如此用劍相向過。
她氣得大聲喝道:“此乃五阿兄之殿,豈能被爾等趙人所阻......鷹護衛, 速速予本公主將爾等宵小拿下......”
那羣宮女騎士立即蜂擁過來,紛份撥出劍來朝那幾名劍客好一陣亂刺。
一時間,殿前充滿了少女的嬌喝聲和兵器清脆的撞擊聲。
“何人如此喧譁......”
這時,殿內傳來了一聲男子的冷叱聲,殿門隨即推開。
華貴優雅的身姿顯露而出。
公子穿面沉如水地出現在殿前。
“止!”凌厲的鳳眸輕輕一睥,頓時殺伐之氣如實質般的劍芒懾住殿前的所有人。
“諾!主公。”毫無猶豫的劍客們同時將劍一收,異口同聲聲音洪亮地躬身叉手道。
雖只有幾名劍客,其整齊劃一的吶喊聲,氣勢卻決不弱於數十人的吶喊聲。
如此鐵血,如此氣勢如虹......
只有見過血的沙場驍兵纔有如此般懾人心魄的氣勢......
那羣執劍的宮女哪有上過沙場,立即被這般鐵血的氣勢震懾住,不由臉色慘白、兩股戰戰,這劍無論如何都舉不起來了。
那秦十二公主更是花容失色,張着小嘴站在原地,這以前她怎麼沒發現公子穿有如此懾人的冷冽......
“公子……啊不!夫……君,好男不跟女鬥,且放過她們。”一位紅裳女子提着裙裾翩然而出,神情中嫵媚而又慵懶。
那懾人的公子穿頓時整個人柔和起來,凌厲的鳳眸同時也盛起一彎如水般的柔情,側轉過身便摟着紅裳女子深情款款地道:“阿嫵,你說放過,穿便放過……”
她便是謝姬口中的那妖媚惑人如妲已般的嫵姬……秦十二公主瞅着這你儂我儂的互動場面,頓時心口酸酸。
“咄!你便是嫵姬……”秦十二公主用馬鞭直指着孟嫵嬌喝:“果然妖嫵……公子穿定乃你所惑。”
“哼!”立即,公子穿一扭頭,睨着她,玉鼻輕哼一聲,那柔情似水的鳳眸頓時又如寒冰般冷冽起來,“十二公主,待你回秦宮後,便告之公子楠,我趙國公子穿即刻搬出此院。”
“君不可!”聞迅而來的公子楠急衝衝地衝過來,遠遠地便高舉着右手大聲喊道。
喘着氣待站定,“楠這廂賠罪矣!”公子楠朝着公子穿抱歉地欠了欠身,便從袖中摸出一塊青銅銘牌,誠摯將它遞給公子穿,便道:“衡楠院已歸君,從此已非楠之院矣。”
眼眸稍斂厲色,公子穿並未立刻接下,清冷地拒道:“無功不受祿,君何必如此。”
“不爲其他,只爲賠罪!若是君再拒,便乃不諒楠也。” 公子楠保持姿態,“楠只求與君相交。”
公子楠就是看好公子穿,他以爲以公子穿之能,觀其身邊個個皆有佐主大才,現雖四處流亡,但他日必將龍歸大海,趙王之位非他莫屬。
趙國乃遠方大國,與秦國相隔韓魏兩國,遠交近攻,秦國與趙國素敵對已久,公子楠以爲與趙交好,得已結盟。便少了位隨時會與你相持與戰場的強敵,反而爭得一強援,這樣更利於秦國一心一意攻打周邊小國擴展版圖。
如果這一切如他所願設計而成,那便可讓他這位秦國公子更爲順利的成爲下一任秦王增添至關重要的砝碼。
等人顯赫時來結交,不如其落魄時相折交。
雪中送炭總比錦上添花好!
所以,公子楠屢番向公子穿伸出橄欖枝,只求互爲友朋,以此化解將來秦趙宿敵之怨。
其他徐徐圖之……
“阿兄,趙人欺我。”贏盈指了指周圍的趙人,最後指尖停指在公子穿的方向,“他……他……還有他與他那個如妲已般的婦人。”
十二公主仰着小臉,嘟着小嘴,如往常一般似嗔似控訴般的向着她的阿兄道,她以爲阿兄不瞭解情況,一定是沒有看清楚是她與趙人發生衝突。
“十二妹,此乃穿兄之居處,你怎可如此莽撞?還不謝過穿兄不計較之情。”公子楠瞪了十二公主一眼,輕叱道。
口中雖責着十二公主,但闖宅行兇如此大過卻以莽撞之名輕輕責過而已,同時還提醒着公子穿看着他的情面,輕輕放過自己這個不懂事的王妹。
畢竟自己的王妹,公子楠想着還是儘量維護。
然十二公主卻不能理解還覺得很委屈,明明是素寵她的阿兄好不好,這竟屢次向着那些趙人說話,還要她好好謝謝那些朝她刀劍相向的趙人。
這讓她這位素來嬌寵恃物的秦國公主情以何堪……而且還直呼她十二妹,不再是區別於其她庶公主的呢稱——盈妹了……
當即眼圈一紅,恨恨地一跺腳,撇下那些持劍的宮女鷹衛,轉身就掩面落淚而急衝出別院。
“穿兄,舍妹純真不知世事,如此一人獨奔於市井當中,楠甚爲擔憂……君快快接住此牌,楠需去追着這十二王妹了。”公子楠一番着急,卻也沒忘了證明房權的銘牌,而且還表示公子穿如果不接受他的好意的話,便是爲難他了,不給他面子了。
公子楠既然都這樣說了,裡子面子都給了,且這畢竟是秦國,公子楠的家國,何況乃因逃亡而身處秦地的公子穿豈能當真不給人家情面呢!何況白白撿得一院落,這又什麼可爲難的。
那秦國公主闖宅行兇無理之舉便就此揭過。
公子穿當即收下了這張院落的證明。
從此衡楠別院改爲趙府。
公子楠暗鬆了口氣,如釋重負,略略告辭幾句,轉身追了出去。
不久,他追着了十二公主,琥珀色的眼眸瞅着這個任性的十二妹,公子楠嘆息一聲,便道:“婦人當有婦人之樣,時時須記着賢良淑德。如你這般整日如男兒般舞刀弄槍,四處騎馬遊蕩,這世間豈有哪個大丈夫會歡喜如男子般的女子!?”
若是平時,十二公主定會嗤之以鼻,有無數條理由反駁其兄,如今正好少女懷春時,剛剛受到所喜歡之人公子穿的屢番當衆無視她的一腔愛意。
此時這一番話便如大道倫音,頓時讓這位滿臉淚水的秦國公主恍然大悟。
從此這秦國十二公主一改往日所爲,解散宮女騎衛,將所有的平日甚喜的刀劍束之高閣,習歌舞、學禮儀、練女紅。開始學着如何成爲一位合格的一國公主,標準的賢良淑德之婦人。
一晃半年,時間不長,但這亂世中足以改變許多的人和事。
公元前372年仲夏,趙王突卒,驪後私傳王意扶其子公子服生爲繼任趙王。
此時,趙國當權勢力分爲三派。
以驪後爲主的後派,以僅忠於趙王室的士大夫之流稱爲文派,以忠於趙王室同時崇敬着昔日趙國戰神公子穿的武將派。
平日,前趙王尚在位時,文武兩派素是不和,忙着文武相爭,因此讓後派得了空子壯大起來,到後期其勢力竟超過了文武兩派中的任何一派,開始在朝堂中呼風喚雨,一諾百應了。
當自己所忠的趙王在位時,文武兩派即使醒悟到這是兩派相鬥導致的惡果,卻依然故我相軌甚歡。
如今趙王突卒,文武兩派頓時從兩派爭鬥中不約而同地提起了一根高度懷疑神經,讓他們的心頭均突突跳起來——這趙王突卒,不似正常……
不日,果然從宮中泄出一則驚天秘聞,趙王乃驪後所鴆弒。
文武兩派悚然,這妖后當真夠狠夠毒……野心甚大……
爲了爲前王復仇,王室正統,文武兩派決心握手言和。不日,兩大首腦聚於暗室秘密和談,和談中一致通過決議,除妖后、匡扶趙王室。
翌日,趙宮政變,文武兩派糾結軍隊甲士突襲趙宮。
猝不及防的驪後,在宮中被亂軍絞殺,其子服生新任趙王與護其而逃的寺人同時也被流矢所中,死於非命。
一時間趙宮血流成河,成爲人間地獄……
邯鄲城內緊閉城門,一羣羣甲士衝入昔日不可一世的後黨大臣家中抄家弒人。
昔日第一寵臣肥全身首異處,首級被甲士挑在戟尖高高揚起……
兩日後,文武兩派清洗了所有後黨,控制了邯鄲城整個局面。
然,繼趙王服生已卒,趙國不可一日無王,必需迎立新君。統一方針定下,在具體迎立哪位公子爲王,文武兩派產生嚴重分歧。
頗有賢名的成年公子有兩位,公子楚和公子穿。
文派主張迎立公子楚,武派主張迎立公子穿。
文武兩派相爭甚烈,立王之爭一度僵持不下。最後爲了顧全大局,爲了共同的利益和目標,雙方各退一步,便是這兩位公子誰先回國便立誰爲趙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