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十二, 齊國來犯,燕國備戰聲一片。
身爲相國又曾爲將軍的聶冒無可爭議地成爲指揮此場戰爭的總帥。
即日便要開赴前線。
婚期只得延後。
城門口,千軍萬馬前, 聶冒站在戰車上, 朝着前來送行的孟嫵用力地揮了揮手, “阿嫵, 等我。”
“聶大哥, 保重!我等着你。”孟嫵努力將笑擴在臉上,也揮了揮手。
凝視片刻,聶冒令驛者驅着戰車到達中軍, 下令全軍開撥。
頓時黃土囂揚,大地一陣轟鳴, 銅甲譁響, 戰車前驅, 長戟如林,肅殺的燕軍在陽光中折射出陣陣金屬般冰冷閃亮的鐵血光澤。
孟嫵登上城牆, 遠遠地眺望着那名漸行漸遠卻一心一意有着她的偉岸男子。
眼眶漸漸有點發酸……
突然,她雙膝跪地,朝天合什,默默地求着這滿天神佛一定要護佑着他,她欠他的良多, 這一輩難以償還他的情, 若有可能願用自己的壽命換得聶大哥的安然。
陰雨綿綿, 立春了, 整一個月了。聽聞前方戰事呈膠着狀態。
“戰事傷民, 不管是敵方還是我方,如此下去, 最苦得還是庶民,戰事長了,這糧草也不夠嚼了,貴人們倒罷了,庶民們便要啃樹皮草根度日了。”孟嫵在後廚給主廚做了些烹飪指導,便端着自己特製的小凳幾坐了下來長嘆道。
“好在孟小哥神機妙算,事先購得這許多糧,不然咱們這酒樓便會經營不下去了,瞧着這街市上的酒肆,因斷了糧,大半關門不開張了。”剁着菜的婆子笑眯眯地誇着主家,這主家英明,連帶着他們這些僱工也跟着餓不着,如今全家老小就指着每日她能從酒樓裡得了一些口糧點心。
主家當真是好心腸,有着一口吃,便想均他們一口,這糧食緊缺,主家便用酒樓裡的點心抵着一部分的工錢算給他們。
糧食,孟嫵早有準備,倒不怕餓着大家,就擔心着這前方戰事中的聶冒,聽越十五從將軍府帶來的消息,此次齊軍來犯,戰備十足,戰車千乘,十萬悍卒。
而燕國勢弱,這兩年來雖發展迅猛,但畢竟比之不過齊國這等曾爲霸主的泱泱大國。
百足之蟲,死而不僵,便是說的這田齊。雖經一段時間的內亂,但也只是齊都這個小範圍內亂了一陣,掌握着全國命脈的田氏很快便篡得王位,接管齊國。藉着原本姜齊深厚的底蘊,休養生息一、兩年的時間足夠喘得過氣來。
如今有着精力終於空出手來攻打這不聽話的曾爲附屬國的燕國。
不出手便罷,一出手便氣勢洶洶想着一下便將你燕國打怕打殘,看你還敢不敢鬧獨立,聽不聽話。
正如越十五說,其實這燕國也不是鐵板一塊,分爲聶相爲首的主戰派和以國丈獨孤左相爲首以及一些守舊的王室公侯組合成的主和派。
只是燕王堅決要戰,主和派不敢冒頭,唯唯喏喏而已。
這戰爭如此膠着,若是曠日持久,不得驅逐入侵邊關的齊軍,待軍民疲憊,民心渙散時,那那些個主和派便會一個個跳出詆譭聶冒乃一名不顧實際,好大喜功的誤國權臣。
若燕王一個耳軟,聽信那日夜繞在身邊的主和派……
而聶冒這些個在外喋血奮戰的主戰派離君甚遠,無法及時辯解。
到那時,聶冒等人便處境危矣!
瞧這形勢,聽聞極個別主和派已然開始在朝中跳了出來指手劃腳了,孟嫵不由地深深憂慮着。
等着越十五來了,再好好問問。
碧有了身孕,家裡一羣老弱病殘,且又發生王后三妹妹一計不成後,便暗中請了幾個潑皮鬧場子的事,其後雖被聶冒重拳出手,當場殺了鬧事者立威,但聶冒仍不放心便留下越十五看着將軍府和孟嫵的酒樓。
越十五這吃貨總是踩着飯點的時候來。
如今這廝養得體膘身壯,油光滿面。
“阿嫵,燕王病了。”踩着飯點準時而來的越十五用雙指拈起一張韭菜盒子住嘴裡送去,含着食物的口中含糊不清地道。
“什麼?且再說一遍。”孟嫵驚起。
“我說,燕王病了,聽宮中傳聞,昨日還咳了血。”越十五沒心沒肺地又拈了一張韭菜盒子住嘴裡送。
孟嫵大驚,竟有這等事,“燕王怎地突然咳血?難道此間有着陰謀?”
“阿嫵,多慮了!聽聞燕王胎中帶毒,自幼體弱,常犯痰症。成年後稍好些,只是在天寒時偶爾犯上一犯。如今應是因前方戰事過於勞累憂心,方加重固疾,咳出口血來。”越十五揮揮手不經意地道,現在他經意的乃這幾張韭菜盒子,活了這二十來年,真不知道這世間竟有如此美味的食物。
越十五這寥寥幾句解釋,反而更讓孟嫵憂心了,痰症且咳出血,燕王會不會得了前世所說的肺結核。如果真是這樣,那就糟糕了,要知道在前世的解放前這病還是絕症,現在這世上更是無藥可醫了。
燕王危矣,則身處前線的聶冒等一干主戰派危矣。
要知這太子年幼,不知世事,若燕王駕崩,燕後憑着國丈獨孤左相爲後援定能輕而易舉地把持朝綱,真要是那樣,那主戰派那有好果子吃,加上上次因酒樓事件,聶冒將燕後得罪的狠了,屆時不死也得脫層皮。
不行,一定要趕緊結束這場戰爭,要搶在他們動手前,讓聶冒回城掌握大局。
凡事總要先往最壞之處想的孟嫵在夜間輾轉反覆地想了一晚,得出此番結論。
晨曦一陣雞鳴,打斷了孟嫵的冥想,此時她有了決斷,立即披衣而起,研磨起墨來,揮筆在一卷麻布上寫下了數行小楷。
清晨,再也等不及的孟嫵冒着冷露攜着這卷麻布敲開了越十五和碧的門扉。
“此乃鬼谷師長留於我的兵書,我已抄撰,十五兄,請務必立即前往前方戰場,找到相國,將此布親手交入聶大哥手中,告訴他一定要仔細認真研讀,只要按着此書所做,估計這相持的僵局很快能破解。”
“諾。”披衣而起的越十五一聽,有着讓聶相打敗敵軍的辦法了,二話不說,接過麻布,立即牽上馬匹,驅馬奔赴前線戰場。
其實孟嫵也沒有多大把握,只是突然靈光一現,想着前世的一句話“誘敵深入,關門打狗”。想着齊國來犯,必先攻擊燕國邊境邊關,然後慢慢吞食,打通北上燕都薊城的通道。深入一國腹地,那麼糧草給養線一定漫長,沿途便是一定要屯積糧草,那沿途所佔後方城鎮如果不能給孤軍深入的齊軍及時運來糧草,那齊軍將危矣。因此,孟嫵又想到了堅壁清野。
於是,孟嫵在麻布上大膽地提出設定,先堅壁清野,將所有齊軍可能經過路線的邊關、村莊的人口清空,將所有可吃的糧草樹木搜光、砍光、撥光、燒光。然後假裝失敗,放敵入境。緊接着偷偷兵分一路抄在敵軍後方,出其不意地襲了敵軍的糧道,同時抽調其餘附近未遭齊軍侵襲的城鎮守軍晝夜馳援,從後方徹底堵塞敵軍與後方的聯繫,形成包圍圈。
最後吃飽喝足的燕軍再戰已然飢餓不堪的齊軍便就不費吹灰之力。當然,其間戰術大略方針中孟嫵還在麻布間夾雜着寫了一些三國演義中有的火攻、水攻和□□游擊戰具體戰術小提示。
一切便要看具體指戰員的靈活運用了。
孟嫵覺得自己只能做到這樣了。畢竟自己只是瞎貓碰着死老鼠般地瞎摸索瞎大膽了,想來這戰國初期的戰爭在戰術上可圈可點的甚少,從前世隨便拿一出一場相類似情形可以套上一套的戰略戰術來,都能讓此時的人奉若經典、視爲神明指點來看。
一旬後,果然從前線傳來了大捷。
燕軍盡殲來犯的齊軍,聶相聶大帥被燕國軍民視爲軍神。
不日,開赴前線的燕國大軍功成將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