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進的腳步一止，身形略微僵硬之間，漆黑的雙眸似要將她看入靈魂深處，用着太久以前的曾經，那眸光異常的深邃。
她本是心頭焦慮，卻被他的突然到來，觸動了心神。
好不容易壓制住的心跳，再次狂跳起來，卻在接觸到他暗沉的眸光時，迅速轉開了臉。
三年的記憶，猶如兇猛的野獸，一點一點吞噬她的神經，直到末梢，氾濫在她的心頭。
此前因爲太多事，她可以去忽略一切，可到如今這般的清醒時，才發覺記憶深處的人，始終也是不能輕易忘懷。
特別是她和他。
淺雲和歌木蓮的記憶隨着時日的增添，一點一點已是融合爲一個整體，再也不能被分割，而她的記憶也越發鮮明起來。
到如今再讓自己見到他，着實又是一種不能掌控的情緒。
唯有不停的告訴自己，這不過是別人的記憶，而她只需要負責忘卻。
他慢步走近，似乎怕驚嚇到她一般，小心翼翼的眼淡漠而透着冰冷，再也沒有絲毫的凌厲。
“放心吧，錦皇定是能夠將鳳兒治好。”控制住心頭的波動，她微微一笑，在他面前站直了身軀。
火光映襯着她清麗的容顏，嬌而不媚，靈秀之中卻是透着禍心的絕美。
本是無心，卻自成妖嬈。
“希望如此。”他聽到自己開口回道，同時輕嘆了一聲。
她隨之低垂下頭，看着手中的碗默默出神，片刻，身後的竈頭內傳出霹靂巴拉的聲響。
鍋已經燒熱，微微愣神，歌木蓮轉身準備將番茄和雞蛋一起下鍋。
然而在轉身之際，突地被眼前一抹暗影給遮蓋，隨着一抹熟悉的清香入鼻，擡眸之時，手中碗已是被人奪去。
“我來吧！”他看着她，脣角輕微勾起，似乎很是享受她這般手足無措的模樣。
何時竟是變得這般溫和？
看着他高大的身形在竈頭前忙碌，她甚至沒有想過，他又到底會不會？便是由着他去了。
直至鼻尖聞到一股番茄炒蛋的香味，肚子竟然不爭氣的“咕咕”叫了幾聲，瞬間讓她羞澀了容顏，此時纔想起還未食用晚餐。
“太子身子金貴，這等粗活還是讓我來吧。”她伸手迎上去，實則也不過是接過了他手中已經盛好的盤子。
此時纔看清，手中的這盤番茄炒蛋顏色極好，看起來極爲誘人，跟她以往隨便炒出來的一比，着實又是更勝一籌。
臉頰一燙，歌木蓮怪異的擡頭看了一眼楚凌。
當真難以想象，千金之軀的楚凌，竟是會做菜？做的還是她愛吃的番茄炒蛋。
歌木蓮瞬間感覺詭異了，端着菜急匆匆的走了出去。
見此情景，楚凌脣角勾起一抹笑意，不曾想當初被生活所迫，學習的東西，如今卻是派上了用場。
看着她那般驚詫的模樣，估計是嚇壞了。
本是幫襯的大娘早就聞到菜香，此時見歌木蓮端着菜走了出去，自己也快速從角落裡走出來，跟了上去。
在路過楚凌時，有禮的笑着點了點頭。
……
另一邊，客棧房間之內。
牀上人兒在臉色一陣泛白之後，猛地喉嚨揪緊，吐出了一大口黑血。
昏暗的燭火映襯着兩人的臉，嚴謹而透着一層窒息。
片刻之後，鳳兒才精神極爲恍惚的清醒過來，看到面前之人是龍曦時，整個人驚駭的連連後退。
對於他，即便曾經有過合作，但那種凌駕於他人之上的威嚴和霸氣，卻是讓人不得不低頭。
她是怕着他的，心中自是清明，所謂的合作，也不過是龍曦在成全自己。
“你剛剛失去孩子，是誰做的？”
見她如此，龍曦眸色一閃，眼中幾不可見的閃過一絲凌厲。
提起孩子，鳳兒臉上又是一陣悲痛之色，雙眸立時流下淚來，情緒不能控制的嚶嚶哭泣起來。
他耐心的等待她收回不穩的情緒，昏暗之中，空蕩的房間內唯有她和他，兩個極爲陌生的人，像是脫離了塵世的喧囂，和一切的紛擾，亦是那最爲的牽掛。
疼痛逐漸的蔓延，直至當他再次開口，打破一切的靜默。
“如果不想繼續，本皇便是命人送你回國，他阻止不了。”
極爲淡漠之聲，輕狂至極，若是由他人說出，定是覺得可笑之極，然，面前之人是龍曦時，鳳兒只覺心頭緊緊被抽痛了一下，疼的無法呼吸。
她看着他，羸弱的眸光像是要將他，看入心底深處，片刻收回眼神道：“多謝錦皇，但着實不必了。”
到如今再怎麼樣也是無所謂，失去了心頭摯愛，或生或死已是無意義。
至於楚凌，她再也不想祈求些什麼了，夠了，真的夠了。
這些痛足以讓她回味一生，若是再增添她怕自己不能夠承受。
聰明如她，又豈會不知，到如今唯有無心，纔是對自己最好。
龍曦見此情景，轉身向外走去，卻是在即將打開房門之時，被她一言止住了一切動作。
“他，一直都是愛着錦國皇后的！”她突地揚聲開口，雙眸疼痛的看着他挺拔的背影一止後，消失在門的後頭。
身體一疼，整個人抱住身子又是哭泣起來，爲什麼要奪走她的孩子，爲什麼？！
……
他一步一步的走下樓梯，樓下顯得極爲安靜，許是覺得夜已深，客棧掌櫃已是將門關了起來，就留下零星的幾人坐在大廳之中，或喝酒，或吃飯，或喝茶。
他凌厲的眼一一在大廳之中掃過，最終落在一處角落的地方，入眼是她拿着筷子，極爲猶豫的模樣。
眼神又是往下移，落在她面前的餐盤之上，卻是在看清之時，雙眸緊緊一簇。
此時，身形一閃，已是出現在她面前，伸手之間便是將那餐盤給扔了出去。
“砰——”清脆的餐盤破碎之聲，帶着極大的動靜，瞬間便是讓有所人往他們的方向望去，臉上皆是顯露孤疑之色。
歌木蓮本是猶疑不定，更是不曾想過龍曦會突然出現，此時整
個人因爲驚嚇，緊緊一顫後繃直了身體。
驚愕的瞳眸看了一眼那滿地的破碎，望着龍曦時亦是不可置信，她粉色的薄脣微張了一下，卻是沒發出一絲聲響。
片刻，蹙眉低下了頭。
“歌木蓮，你今日這幅模樣，當真虛假之極。”龍曦憤怒之語突口而出，一掌重重擊向面前的桌子。
“砰！”地又是一聲巨響，伴隨着桌子破裂之聲，讓一些人皆是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掌櫃見此情景，立即上前巧言招呼所有人離去，最終自己也跟着離開了大廳。
歌木蓮此時才從位置上站起身來，盈盈眸光清冷而淡漠。“皇上說錯了，妾一直以來皆是虛假。”她聲色疼痛的開口道。
絕不卑微的，與他雙目對視。
似要望進他的暗眸深處，即便要承受那黑雲翻騰之後的兇猛，亦是不會有所退縮。
他看着她，傾世之顏晦暗猶如天地之間即將落下的雷電，冷漠而駭人的雙眸緊緊地鎖着她的一舉一動。
片刻，在眼角飄入楚凌的身影時，更顯憤怒的看着面前嬌小的她。
“聽聽你的心跳，你讓本皇情何以堪？”他突地走近她，壓低身體在她耳邊輕聲開口，高大的身體卻是絲毫沒有觸碰到她。
身體緊緊一顫，歌木蓮不自覺的望向楚凌的方向，張口急於想要解釋什麼，但卻什麼也說不出口，這種身體本能的反應，即便她如何解釋，理由都顯得極爲薄弱吧。
他等着她開口解釋什麼，然而當她心中辯駁無效，雙眸低垂時，他眼中的疼痛猶如氾濫了的洪水，一發不可收拾，最終轉身揚長而去。
她不是說，她愛他，可終究又到底是真是假？
一瞬間，竟是有種被愚弄了的感覺。他絕美的容顏，苦澀蔓延，修長的身形隱沒在黑暗之中。
樓梯口，鳳兒因爲聽到聲響，跑出來看到的便是這麼一副情景，心口隱隱疼痛。
她看着眼下的歌木蓮，不知爲何，即便自己站的極高，卻仍舊是讓她有一種落敗之後的無顏感。
走下樓梯時，又是看到楚凌站在大廳一側，神情似脫離塵世一般的淡漠，眼神淡淡地望着歌木蓮所在的方向，那麼的入神。
像是再也看不到她的存在，他的眼裡僅有她一人。
一直清楚他最爲在乎的人便是歌木蓮，可如今親眼見證，心頭的苦澀又是極大。
“沒想到兜兜轉轉這麼久，我們又見面了。”她走近她，身體的疼痛已是不能阻止，她想要做的一切。
輕柔的音色，極爲的沙啞，飄入她耳中，又像極了一種不真實。
歌木蓮緩緩擡頭，看向面前之人，卻是在入眼的那一刻，緊抿起了雙脣。
“丟掉你臉上虛假的笑容，挺直背脊與我說話。”她嚴厲呵斥，眸色冰冷。
此言一出，鳳兒面容之上瞬間落了一層窘迫，此時才發覺自己竟是彎着腰的，立刻站直身體，收起了臉上強行擠出來的笑意。
低聲開口道：“終於知道自己與你的差別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