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時手上一使力,馬車被迫急停了下來。
形成一股衝勁,將她硬生生向前栽去,好在龍曦眼明手快,身體前傾之間,將她整個人的力道承受了下來,纔不至於讓她整個跌出馬車之外。
但這分明又是他故意爲之——
整個撞在龍曦身上,龍陌擔憂的蹙起了眉,羸弱的眸略帶迷霧的望着,面前太過尊貴爲上的男子。
“哥哥,可有事?”她擔憂的問道,緩慢的從他背上移開身子。
思緒卻似乎不再當下,仍舊惦念着那被甩在後頭之人。
他見之,眸色一沉,驀地寒聲道:“倘若還有事未完成,便是下車吧。”
冷漠的話語,像是要將她撇開在外,讓她聽着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急忙否認道:“不,怎會?陌兒只是……心中疑惑甚多。”
她低垂下頭,心中不明所以的憂愁,片刻在他淡漠的眸光下,轉身進入馬車。
一瞬間,便是讓這單薄的簾布,將兩個血脈相連的人隔開在兩個世界之外。
某種不好的預知讓他輕蹙起了眉眼,但也不過維持片刻,便是繼續向前而去。
隨着馬車的繼續前行,馬車內女子擡手輕撫自己的容顏,掀起的是心頭萬千思緒。
如今容顏已敗,也該是斷了這份不該存有的念想,或許她還是需要做些什麼的,只是哥哥那邊該是如何是好?
……
塵土飛揚,瀰漫世間妖嬈。
他躺在地上,白色的長袍沾滿了灰黃色的泥土,安靜的沉睡在天地間。
赫然睫羽顫動之間,迷離睜開的雙眼,映入的是周遭遍佈冰冷無情的存在。
樹木安靜而守,天空淨藍,只是這份冰冷,隨着他思緒的清晰,越加的佔據他的全身。
倏地,他緊繃起身體,雙拳緊握,臉上青筋暴起,像是承受着極大的苦痛,整個人沉陷一種青黑色的淤紅。
怪異的像是要沸騰起來一般,逐漸的整個顫抖起來,又像是惡物在作怪,讓他不能自控的緊蹙起了冰冷的眸子。
許久,在這份詭異的氣氛之中,非但沒有減弱,反而持續增長之下,他緊繃的嘴角竟是緩緩流下了殷紅色的血來。
一點一點呈現一種不斷流的趨勢,不停地從他嘴角滑落,最終滴落在土黃色的泥土之上。
“啊,——”
輕微的嚶嚀,從他的口中溢出,疼痛令他十指嵌入泥土之中,摳挖着那明顯太過結實的地面,即便十指全破,也未曾鬆開。
“歌木蓮。”
不知道過了多久,三個字從他口中緩緩道出,像是用盡了全身力氣,又像是不甘,促使着他再度閉上了雙眼。
……
歌木蓮見到周元國的皇后,是在周毅安醒來之後的第二天。
因爲鳳兒的請求和訴說,讓她知道在這深宮之內,還存在着這樣一個女子。
那是在一間偏僻清冷的院落內,因爲極小,又是陰寒無比,讓人一進入便是因這氣氛而緊繃起
了神經。
此前她說周元國暗夜裡的街道像鬼街,那麼這裡更像是鬼宅,讓人不能自已的聯想到那暗處深深。
此時,歌木蓮的雙眼已是恢復清明,但她仍舊是讓人扶着一路走來。
仿若未見一般,實則已是將眼前一切映入眼底,心中不自覺的對這周元國皇后有所憐憫。
在這個時世,身處皇宮之內便是如此,後宮更是一般人無法想象,而這周元國的皇后很顯然是受到了打壓。
然而當歌木蓮親眼見到那屋中獨處的女子時,心頭的震撼立即讓她泄露了,雙眼已是恢復清明的事實。
西月明顯感覺到,自己扶着的那隻手顫抖了一下,心頭立即有了一絲怪異,臉上卻並未有過多神色的繼續扶着主子走進。
如此,也便是因爲天色較爲暗沉,未有人看清這一幕,周毅安因爲受傷,臉色一直較差,進去見到母親,便是輕喚了一聲:“母后。”
許是這眼盲之人,耳力甚好,在衆人一走入,便是讓內裡的女子警惕起了心神。此刻聽到自己兒子的聲音,才放鬆警惕地從桌前摸索着起了身。
“安兒,誰來了?”她沉穩的聲色,輕聲開口問道,一手朝着周毅安的方向張開,滿臉的不知所措。
周毅安見此,立即上前扶住她的手,回道:“是鳳兒來了,她從鳳臨國趕來看您了。”
他輕聲開口,這是之前就擬好的說辭,這會兒被問道,便是很快說了出來。
此時,一直跟隨在後頭的鳳兒聞言,立即迎了上去,“大娘,鳳兒來看您了,您還好嗎?”她聲色哽咽道。
從周毅安口中得知他們的境況時,她便是想要來看一看,苦於當日她還沒下定決心,不能進宮來,卻是沒想到竟會是如此的不堪的情況。
看着面前女子已然永久無法睜開的雙眼,和那被傷害之後留下的傷口,觸目驚心的醜陋,在這一刻卻是讓她潸然淚下。
再也不能控制地抱着面前之人哭了起來,如果不是當日她走的太過匆忙,或許這樣的悲劇就不會發生。
種種自責在心頭滋生,本是想要裝作什麼都不知曉,自私的一走了之,可終究是過不了心中的一這關。
“鳳兒,真的是你嗎?”周元國皇后明如媚顫抖這手摸索着鳳兒的容顏,聲色之中滿滿的思念,像是回到了曾經的過往,片刻之間,在鳳兒的哭聲中,跟着留下了淚來。
“對不起,對不起,倘若不是因爲我,您也不會變成如今這番模樣,住入這清寒冷宮。”
這一刻的重逢,頃刻間讓她想明白了所有事情,這一切其實都是她的錯,對嗎?都是她的錯!
此時,歌木蓮在一側坐下身來,看着面前這個顯然太過悲慘的女子,和她所表露出來的那一份恐懼,心頭便是閃過淡淡的憂傷。
但同樣也冷漠。
其實對於任何人而言,在她眼中也不過是一種共同的存在體,既是存在體,便是任何模樣任何存在,都是與她無關。
更別說要讓她來關
注這個本是沒什麼交集的明如媚了。
只是,眼下見鳳兒這般的言辭和哭泣,又是讓她心中甚爲不解。倘若鳳兒和這對母子早已認識,那麼鳳兒和周毅安的相處,便不是無緣無故的。
可鳳臨國的公主會和周元國的皇后有何交集?
看着面前這張刀傷橫行的臉,觸目驚心的被挖去雙眼之後所留下的殘容,依稀可見曾經的光芒呈現,到如今竟是如此的淒涼。也不知這其中總共維持了多久?
看着明如媚,歌木蓮突然聯想到如今的自己,也是皇后,同樣光耀一時,可最終又會得以何種下場?
……
稍後的時候,歌木蓮才從鳳兒口中得知整件事情的來龍去脈,感觸也便是由此加深。
或許是因爲這樣的時世,真情已是少之又少,而明如媚作爲周元國唯一正直的存在,便是成了那最爲值得人尊敬之人。
那是一段較爲長遠的故事,或許大家都已經猜到,但在這裡又是不得不說。
五年前,鳳兒一如往常的跟隨軍隊征戰各國之間,因爲是女子便是少不了事端,但也是一一較好的被跟隨在左右的兄長解決,而鳳兒性子較爲隨性,也是不存在太多的男女情感。
那時並未將這一系列的事端看入眼中,也便是如此,這樣的性子纔是爲自己的日後,埋下了禍端。
一次戰場之上的奮勇殺敵,得來是一系列的圍攻,在衆多人無法救助的情況下,她成爲了那敵軍大刀之下的俘虜。
那一次,她以爲自己必死無疑。
然而當她再次醒來之時,才發現自己沒有死去,而是存在到了一個陌生的地方。
那個地方几乎什麼都沒有,但好像就因爲有了他們的存在,便是什麼都不缺。
她受了極重的傷,身體上的刀傷更是數不勝數,疼痛永無止境,但最終卻是在一人的照料下活了下來。
她細心的照顧她的一切,用盡心力的救治她,像是一個醫者,但更像是心情急切的母親,每每看到她爲疼痛而哭喊出聲,便是會跟着她一同流淚。
這個人便是明如媚。
那時她已是不受周仁的寵愛,雖是身爲皇后,但卻是長期駐留在外,卻是不想剛出宮不久,便是救下了奄奄一息的自己。
“當妾告知她一切之後,她卻沒有半分嫌棄的說,這是緣分,既是緣分讓我們相遇,便是無所畏懼。人這一生過得已是太過辛苦,到如今再如何也是無恙。”
這樣的話似乎太過熟悉,歌木蓮聽言神色一怔。接口道:“但是她不知,在救下你之後,會給敵人留下可趁之機,連給自己唯一的機會都失去。”
此言一出,瞬間讓鳳兒心中爲之一沉,這正是她想說而不敢說的。
“是,這一切如果不是因爲妾,她們如今也不會變成這番模樣。”她聲色顫抖的回道。
赫然對視上歌木蓮轉過來的眼,又是懦弱的低垂下了頭。這份太過凌厲的審視,是她遠遠及不上的,好似可以看透人心的洞察一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