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有話要說: 昨天一天,又接到了許多大人的回覆。熱情的氣氛,讓瀟灑倍感動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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戶錦被藍墨亭盯着吃飽了飯。已是半夜。前夜便一夜未睡,這一天又是折騰無比,戶錦身體底子再好,也是疲憊不堪。見他展臂抻了抻胳膊,不小心又牽動臂上的傷,疼得吸冷氣。
“歇歇吧,手臂上的傷不可輕心,繃帶不要拆,吊着。”藍墨亭吩咐。
“嗯。”戶錦點頭。
“我馬上去找戶忠,問他拿解藥,先把毒解了再說。”
“……。”戶錦沉默了一下。
藍墨亭看他一眼,“怎麼?”
“我征戰十年,煞氣太重,是不祥之人。如今既身在後宮,便不該再沾上這些。這一身功力,散了就散了。再者,大人行事,上面還有皇上,解藥的事,稟明瞭皇上,再說吧。”
藍墨亭驚道,“你想跟皇上坦誠一切?”
戶錦咬牙點頭。
“胡鬧。”藍墨亭拍桌而起。
戶錦擡目道,“大人息怒。戶錦明白其中厲害。已經發生的事,卻是抹不去的。若皇上封下的是個侍君,我也就只當擔個虛名,便一生幽閉在後宮,只爲讓皇上,外祖父,父親和朝堂上方方面面的的人都安心罷了。可就未料皇上不忘勳貴老臣從龍之功。爲看顧樑相,將中宮之位賜下……”戶錦頓了一下,喉嚨有些哽,艱難道,“中宮,可是皇上的正夫呀……我本就是一身污穢,骯髒不堪,不配……”
藍墨亭心裡堵得要命,好好的一個將軍,大齊難得良將,怎麼就和污穢,不堪聯繫到一起了?他一腔怒火無處發泄,眼角逼紅。狠狠地一拍桌面,半面桌子都塌了。
“……”木頭碎屑四濺,戶錦忙起身避開,“我知道血煞的事幹系重大,牽連了這麼多人,不是我一句坦承就能解決的。我想向皇上請辭中宮。我都在後宮了,皇上想封個什麼侍君都隨她。……等皇上與新的中宮大人誕上皇太子,朝局穩定,賜我死就行。只皇上答應之前的約定,讓父親在京熙養天年,去了曲柔紅的妓籍給她自由。”
藍墨亭瞪着戶錦決絕又傷痛的眼睛,難以置信,“你進宮時,連死法都想好了?”
戶錦敏銳地感知到藍墨亭的怒火升至極頂,垂目咬脣。
“你活了這麼些年,拼了這麼些年,就是爲了進宮等那杯毒酒喝的?”
藍墨亭吼道,“啊?要不要給你留柄劍,到時全了武將名節?”
戶錦擡不起頭。
“啊?說話!”藍墨亭手指戳到他臉上,“你,啊?方纔的話,你再說一遍?”
“不就是十年前的那點事?……難道滿大齊被俘虜過的將士,就都不要活了?”藍墨亭氣道,“什麼叫隨便皇上封個什麼,皇上都沒說話呢,你就先明白了?”
“中宮也好,侍君也好,無非名份高低,難道因爲身份低了,你便覺得對陛下的責任就能減輕了?既入後宮,心中便摻了這許多雜念。身子不過一副皮囊,陛下從不是這樣拘泥的人,你又胡亂操的什麼心?”
“你一心想的,除了保住父親,保住那女巫的子女,可有一星半點,做她侍君的覺悟?她雖貴爲皇上,有中宮,有侍君,圍着一大羣人。可卻能要得起你們誰的真心?她對待你們一個個地這樣處心積慮,步步精心謀劃,不過盡心竭力地想得你們一份同心罷了。”藍墨亭頹然長嘆,心裡空得難受,十幾年前的自己也同戶錦一樣,選擇用一個侍君的名份去逃避心魔。雲家上下傾心相待,愈是如此,他愈覺愧悔難當。大錯難贖。
戶錦慌亂地垂下目光,內心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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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大營。
鐵衛營。
開闊的演武場,鐵衛們在管代的帶領下,整齊肅立。主管裘榮坐在主位。
護送陛下聖駕回營後。王爺同雲逸共同陪劉詡用了接風宴,又閱了三軍,恭送她進了寶帳休息。雲逸這纔回來,叫來裘榮,叫鐵衛營升帳。
令方傳下,鐵衛們訓練有素地迅速集結。全場千餘人,鴉雀無聲。鐵衛,是大齊特有兵制。隸屬皇帝親兵。調兵也無須兵符,直接聽命於皇上。滿大齊的鐵衛其實都該在皇城,叫皇城鐵衛,就是都天明領着的。與御林軍一道,拱衛皇城。只是當初北線戰起,先帝曾要御駕親征,被大臣們攔下。先帝決心甚大,自己不能去,就拔了千名鐵衛精英給雲逸,以示皇上與前線將士同在的心思。又許雲逸可自行補充鐵衛兵員。實際上就是給了他一支只有皇上才能支配的親兵。
雲逸帶兵有方,這千名鐵衛迅速成長爲令敵人膽寒的煞星。被大家冠名以覆面鐵衛,自成一軍。
後來北邊戰事結束了,皇上沒提過收回,劉詡也沒開口要。所以,仍跟在雲逸帳下聽令。不過,到底是皇上親兵,凡是在鐵衛營,裘榮便坐主位,雲逸坐客位,是對皇權的尊重。
大家站好了,一齊瞅着雲逸。雲逸坐在客位上,喝了一會兒茶水,“啪”地把盞摔在桌上。“不辦差事,光盯着我瞅什麼?”
裘榮趕緊收回目光,苦着臉,“帶人。”
雲揚被反縛着雙臂,帶上來。裸着上身,縱橫的鞭痕魚網似地織了一身。
“嘶。”裘榮拿眼睛瞪邊上的人。做做樣子給雲帥看,誰讓你們下死手,還有塊好皮沒?
兩邊的人衝他擠眉毛,又苦臉。雲帥是那麼好糊弄的?咱們怕打得太假,到時雲帥眼睛一立,你老人家也免不得被按着挨板子。
裘榮接到手下人無聲的腹誹,牙痛地閉上眼睛。
“呃……雲揚,可知犯了什麼錯?”裘榮不敢再耽擱,一拍桌案,可到底藏了心眼,把“罪”變成了“錯”。
話一出口,就聽雲逸在一邊冷冷哼。裘榮頓覺身上一緊。
雲揚一頓鞭子挨完,嘶嘶地喘着氣,哪回得上話來。
“傳板子。”裘榮餘光瞟着雲逸有發火的趨勢,忙咬牙傳板子。心道,胡亂打幾板,昏倒了事。到時把人就擡到雲逸帳裡,哥倆關起門,再大的罪也只當錯辦了,就全沒事了。
雲逸冷眼坐在一旁,只吟茶。
板子傳上來。雲揚被解了縛,自己試着撐了幾個,才俯身爬在刑凳上。裘榮拿眼神示意雲揚,差不多捱幾下就暈吧。雲揚咬着脣,別過頭去。裘榮還不瞭解雲揚性子,登時頭疼欲裂。
打吧。
身後兩人執杖,一左一右站定。有人上來,扯開雲揚腰帶,長褲被退到膝彎。挺翹的臀和修長的兩截腿一下子露在空氣裡。雲揚動了下,雙臂抱緊刑凳,順便把臉孔埋進臂彎裡。
“延誤軍令,晚歸,罰杖……100。”裘榮一咬牙,按鐵律報了數。估計雲帥是生了真氣,不打狠些,雲揚可過不了關。
第一杖帶風而下,雲揚下意識繃了繃腿。結結實實的一杖打在臀峰上,一道三指寬的僵痕迅速腫起。雲揚咬牙嚥下這痛,第二杖又帶風而下。十幾杖追下去,雲揚冷汗涔涔。
這回倒是不用裝,沒打到八十,雲揚就暈了過去。
“哎?”裘榮嚇了一跳,心道這小子真的假的?忙從桌後轉出來親自察看。
刑凳上的雲揚,身後已經皮開肉綻,血水和着汗水,在周圍地上灑了一圈。他面色蒼白地伏在凳上,一動也不動。裘榮大驚,忙探他鼻息。呼吸微弱極了。
“元帥,不能再打了。”裘榮慌忙摟住雲揚,入手就覺雲揚瘦了,身子冰冷冰冷的,“元帥,是不是揚兒舊疾未復,這,脈息也太弱了。”
雲逸眼神微閃,沉了一會兒,起身,“打足一百……”
衆鐵衛都眼巴巴地盯着雲逸的後半句,“枉顧軍令,護駕失力。去鐵衛籍,逐出鐵衛營吧。”雲逸大步往營外而去。經過血汗淋淋的雲揚,也未看顧一眼。
衆人都大大鬆了口氣。從前打完了,可都是綁到元帥帳裡去再挨家法的,那纔是最慘烈的。
裘榮卻緊皺雙眉,“元帥,您別……”
雲逸停下步子。
“不過是晚回來半天而已,皇上聖駕不是也沒出差子。打也打了,雲揚受得。可把他逐出營的事,您還要再幹第二回?他這身子,禁不得再吐心頭血了。”
“好,他本就已經去了軍籍,蒙推恩令還鄉的。早不再是我的兵,你們鐵衛還要他,我也管不着。”雲逸漠然道,“等他醒了,自行去留吧。”
“元帥。”裘榮被嘔得險些噴出一口老血,“您要是覺得消不了氣,就拿劍捅了他。您讓他自行去留?雲揚咱們可是自小看大的,他是什麼樣性子,您不知道?”
從小看大的孩子?這纔多久,就變得,連自己都認不出來了。雲逸走回來,凝視着雲揚,雲揚從小到大的一點一滴,一齊涌進他腦子裡。雲逸眼睛全溼了。他伸出手,想撫一撫他,可雲揚一身竟無處下手。
“元帥,您怎麼了?”裘榮意識到雲逸不對,忙去扶。
雲逸推開他,別過頭,一口血噴了出來。
“元帥!”衆鐵衛們大驚,呼地圍了上來。雲逸面色蒼白,嘴邊,前襟,血染了一大片,觸目驚心。從未見鐵鑄一樣的元帥如此傷心,鐵衛們嘩啦啦跪了一地。裘榮再不敢鬆手,一句話也不敢再說,只發着抖扶着雲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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劉詡站在自己的寶帳裡,面沉似水。
“您就讓奴才出去探探吧。”大太監連成在一邊低聲道。
“退下。”劉詡止住他的話,“沒有朕的命令,你們這些跟來的內侍,誰也不準在營中亂晃。都回帳子裡呆着。”
“是。”連成脖子發冷,忙退了下去。
劉詡焦躁地在帳中踱來踱去。幾度想挑簾,又忍下。
簾一動,一名黑衣男子進來,跪在腳邊。
劉詡眼睛一亮,這是跟在雲揚身邊的暗衛。
“情況怎樣?”
“傍晚時,裘榮升了帳。雲帥也在。罰了鞭,又捱了板子。”
劉詡心疼地握緊手指,“現在怎樣?”
“打了八十,人就暈過去了。後來潑了水,也沒怎麼清醒,就那麼地,把餘下的打足了。”
“什麼?”劉詡心疼如刀絞,立時就要衝出去探雲揚去。
“皇上……”暗衛攔住她,“雲管代的傷,在皮肉,軍醫,太醫圍了一大堆,都說調理數日即可,不礙大事。”
“哎……”劉詡恨地跺腳,要不是這小子犟着不讓自己管,何至於傷得這麼重。
“皇上,”暗衛臉色很不好,“倒是雲帥不大好了。”
“啊,雲逸?他怎麼了?”劉詡沒跟上思路。
“行刑時,雲帥當場吐了血……”
“什麼?”
“大醫們診治說,氣由心生,傷心……”暗衛偷眼看了看劉詡,“總之,現在躺在牀上起不來,倒是很兇險了。”
劉詡驚起。
這下可糟了。雲揚本就自責,這次把雲逸給氣倒了,這小子醒過來,不定死的心都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