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晨。
雲揚晨起,久病後,仍是有些虛弱。他從陛下寢宮緩緩步出,庭院內的宮侍們俱都垂目屏息問早安。
雲揚怔了下,苦笑於這種不經意的招搖。深吸了口徐徐的清風香氣,他轉回頭,向宮後走去。
走到後院,一路上,皇城鐵衛服色的侍衛,漸漸多起來,雲揚知道,這是快到他們的營區了。幾隊人過去,其中有幾個當日參與圍截他的鐵衛,在隊伍裡都扭頭看他。雲揚與之擦肩走過,他從鐵衛們身上感受不到殺氣,甚至也沒有敵意。投向他的目光多是好奇,有幾人微微向他點頭示意,淳厚又有一種類似同源同根的熟悉。
雲揚微抿脣,心裡有暖意。他停在一棵古樹旁,微微喘了口氣。展目看見不遠處,有許多鐵衛聚集,晨起的炊煙和着他們嘻笑打鬧的聲音。這樣的熟悉畫面,讓雲揚有些入神。從小就便隨大哥在營區摸爬滾打,這樣的生活早浸滿了他對少年時期所有的記憶,本以爲會一直這樣生活,直到那日大漠裡懵懂的私自訂情,以後的種種接踵發生。早將他認定了的人生徹底轉變……雲揚抑住眼中涌動的溼潤,輕輕彎起脣角,愜意地長吸口氣。他原以爲自己再無機會感受這樣質樸而舒服的氣息。上天對自己還是眷顧的。
“雲……揚管代?”一位副將打扮的人,帶着一隊人經過,很隨意地打個招呼就站下了。
雲揚笑笑見禮,“大人早安。”
那人正是當日親手把刀架在自己頸上的人。
“呵呵,我叫長順。”長順隨意笑着擺擺手。所謂不打不相識,他對這個雲揚,還是很好感的。
“長順大哥。”雲揚從善如流地改了稱呼,乖巧的笑容,讓長順一下子聯想到了自己家中的幼弟。
“那日……”看着朝陽下,雲揚臉上明亮的笑容,長順覺得有必要解釋一下過往,“……”
雲揚笑着搖頭,“那日大家有軍令在身,雲揚明白的。長順大哥別再提了,否則雲揚亦無地自容了。”
_ттκan _c○
長順有些感動,上令下行,鐵衛就是一柄利器,他們同是鐵衛,這道理不難溝通。一份根植在骨子裡的同源情誼,讓他對雲揚又生出些親近之意。
都是血性男兒,三言兩語,舊事便都揭了,是早有耳聞的雲帥鐵衛,大家都圍上來,親近親近。
“呃……藍副統領?”雲揚直接問。
長順笑着往後指指,“大統領昨天氣得不輕,自昨夜回來,藍副統領就隨侍着呢,”他哈哈笑笑,估計打也打了,罰也罰了,大統領也該消氣了吧,他樂觀地指指內院,“別急,一會兒能見着。”
“噢。”知道藍墨亭目前的安好,雲揚放心地舒了口氣。
告別了衆人,雲揚來到大統領居獨院。他進院時,正房的門仍緊閉。
他站在院中左右觀察了下,果然是清幽之處。正想着,房門輕響,一襲寶藍色便裝的身影,端着一個面盆,走出來。藍墨亭很小心地轉身合上門,又把水盆放在廊下,輕手輕腳地,沒弄出一點聲音。做完這樣,他並未離開,而是守住門口。許是累了,他斜靠着廊柱站下,眼睛一直盯着門看,彷彿人出來了,一顆心還牽在房裡。
雲揚本自驚喜地上前,卻不由停下步子。從未見藍墨亭如此經意小心的樣子,他滿臉滿眼透出來的關切與滿足,讓雲揚吃驚不已。這就是那個灑脫不羈的藍叔叔?
都天明昨天力敵強敵,雖是勝了,但終是傷了內息。回來就吐了血,都天明又不準請大夫來看,藍墨亭只得守在牀邊,天亮了才睡熟。藍墨亭怕驚擾了他,才悄聲出來。放下染着血的面巾,他心情複雜地守在門口。既憂心大哥的傷,又慶幸能夠離大哥這樣親近。他嘆了口氣,嘴角溢着滿足的笑。正打算倚着柱子閉目歇一會兒,忽然心中有所警醒。他一回頭,看見一個淡色的身影,立在薄霧中,正笑盈盈地看着自己。
“揚兒?”藍墨亭意外地挑挑眉,一個箭步奔下臺階。
看着迅速放大在眼前藍墨亭含着責備與關切的熟悉眼神,雲揚心裡暖洋洋的。他笑着後退一步,很規矩地行家禮,“藍叔叔早,揚兒請安。”
“臭小子,倒是裝得乖巧。”笑語裡夾着心疼。
雲揚歪頭,帶上頑皮又歉然的笑意。
藍墨亭沒再費話,乾脆地拉過他手腕,把了把脈,又上下審視,驚喜地揚眉,“身子……都好了?”
雲揚彎起眉毛,“是。”
藍墨亭長出口氣,“到底回來好些,多懸……”下一句又頓住,他握着雲揚滿是被繩子勒的縱橫傷痕的手腕,半晌苦笑道,“這幫臭小子,勒這麼緊?”雲揚被押回來時,他亦不自由。怎麼都沒法近雲揚左右,雖然當時也是計算好了,就此回來也是最好的選擇。可是想到雲揚遭的罪,他一陣心疼。
“無妨。”雲揚卻沒在意,自己好歹鐵衛出身,不是綁不起的。他略打量了下藍墨亭有些不同尋常的脆弱和細膩,覺得今天的藍叔叔特別的與往日不同。
“藍叔叔可好?”雲揚斂了笑意,咬脣,問出了自己這些天一直最掛心的問題。
“好着呢。”藍墨亭這下終於放鬆下來,不在意地擺擺手,又開始訓人,“你病剛好,不歇着,大早跑出來吹風,就爲問我這個婆婆婆媽媽的小事?”
雲揚怔了怔,好笑,這會兒大大咧咧的人,才更像往日的藍墨亭。
“大統領安好?”雲揚擡目向正房看了看,有些緊張地問,“揚兒想見見他,大統領會賜見嗎?”
“見他做什麼?”藍墨亭挑眉。
“以私禮求見,大統領會不會不那麼氣?”雲揚咬着脣一臉緊張。
藍墨亭明白過來,雲揚是怕大哥私下裡還生着氣,遷怒自己呢。他的心又一次被雲揚揉軟,寵溺地拍拍雲揚肩,回頭衝着正房緊閉的門咬牙,“不理他也是可以的。”
雲揚見藍墨亭的樣子,低頭偷笑。藍叔叔恐怕也只是現在嘴硬吧。只怕藍叔叔在都天明這,也是敢怒不敢言的待遇,一如自己在大哥面前,縱使自己也有些生氣,也委屈,也斷不敢擺出樣子給大哥看的。
藍墨亭被他笑得不自然,只得立起眼睛。雲揚冰雪聰明,自然不肯吃眼前虧,忙斂目垂頭,乖順。
“陛下那……你……”藍墨亭順了順氣,把雲揚拉近些細看,“你們……”連着幾個斷句卻問不下去。藍墨亭突然意識到,今時今日,揚兒的事,便也關聯了陛下的私密,竟是不該隨意問的了。
雲揚澄澈的眸子略沉了沉,他暖暖笑笑,“揚兒挺好的。”想了想,又在最大限度上補充了一句,“陛下太忙,還沒能撥出與我長談的時間。”
藍墨亭立刻明白了雲揚的意思,想到與都天明遭遇的那夥異國武士,他不由暗暗握緊雲揚手腕,用力向下按了按,一語多義,“抓緊。”
雲揚怔了怔,探尋地看着藍墨亭變得焦灼的眼神。正待細問,正房內有咳嗽聲。
“大統領病了?”
藍墨亭仍未放手,緊盯着雲揚,“昨日遭遇悍匪,傷到了。”
正房內聲音更響,藍墨亭苦笑着按了按雲揚手臂後,果斷地放開他,“走吧,莫讓前殿的人擔心。”
雲揚細緻地打量藍墨亭的表情,遲疑地點點頭。
看着雲揚一步三回頭地出了院子,走得遠了。藍墨亭才極不放心又鬱悶地收回眼神,回頭,都天明鐵塔一樣立在門口,半披着外衫,黑着張臉。
“大哥。”藍墨亭又開始心虛。
“哼,讓你們見一面,就開始搞小動作?”都天明沉哼,擡腳把門扇踹開,“咚”地一聲,藍墨亭很沒骨氣地一抖,“我也沒透消息給揚兒呀。”
“滾進來。”都天明留給他個背影,聲音從屋裡傳出來。
藍墨亭看着洞開的門口,氣得咬牙,可是腳下不由自主地就往裡走了。在矛盾糾結中,藍墨亭垂頭喪氣地進了門,就聽一聲斷喝,“跪下。”
他又是很沒骨氣地一抖。藍墨亭氣得跺下腳,怎麼最近對大哥竟是這麼沒抵抗力,小時候打不過他也就算了,可怎麼越大越沒骨氣呢?
都天明手裡拿着一根拴門槓,敲敲地面。
藍墨亭忿忿地橫了他一眼,大哥那因傷而略顯蒼白的臉,又讓他心口發疼。“算了,且當哄他高興吧,又傷又病的,別交待了這把老骨頭。”藍墨亭在心裡安慰並戰勝了自己,認命地屈膝跪下。
粗木棒徑遞到藍墨亭鼻尖前。
“你……”藍墨亭弄清了他的意圖,氣得瞪他,“多大了,還弄小時候的把戲?”
都天明冷笑,“多大了?小時候沒犯的錯,不是從頭做了一遍?頭腦一熱,不比你穿開襠褲時高明到哪去。”
藍墨亭瞠目結舌,一個小奶娃光着小屁屁被大哥按在腿上打的畫面,一下子闖進他腦海裡。他趕緊用力甩甩頭,臉頰瞬間滾燙起來。爲了防止這樣的畫面重演,他迅速在心裡又一次安慰並說服了自己,接過棒子,高手擎過頭頂,一如兒時被罰的規矩。
擺平了藍墨亭,都天明地靠回牀裡,閉目休息。
屋內靜下來。
都天明傷得不輕,方纔雲揚來時,自已得屏住氣息製造正睡着的現場,纔給了藍墨亭和雲揚靜心說話的一點時間。方纔又和藍墨亭磨蹭,他倦意又上來。不覺竟睡了。
一覺醒來,張開眼睛,外面已經日到中天。竟睡了這麼久?都天明心裡苦笑自己是不是也上了年紀,才這麼點傷,就撐不住了。
轉頭看,藍墨亭仍跪在牀前,高高托起木棒的手,有輕微的顫。多久沒細打量自己的弟弟了,一晃,就長大了。寬肩展臂,似乎比自己還高出半頭呢,挺拔又英氣。性子嘛,還同小時差不多,有些任性,有點衝動,對身邊的親近之人,絕對赤誠。
“小墨。”都天明出神地看了他半晌,突然輕聲叫他。
藍墨亭擡起綴滿冷汗的臉,心裡埋怨大哥貪睡,同時大哥突然細聲細氣地說話,讓他有些打怵。
“大哥是不是從來都沒照顧好你?沒耐心教你?”都天明想到夢中,全是與藍墨亭小時候的過往,眼睛竟有些溼了。
突然這麼細膩,藍墨亭頗費解。就在他的打量中,大哥眼中竟慢慢蒙上了薄薄的霧氣,嚇了他一大跳。
“小墨,大哥這麼對你,是不是真的錯了?”都天明想到藍墨亭這樣的風采,卻淪爲人家的小侍,不禁心口又疼起來,自己明明意識到了小墨的情愫,卻裝作不知道,甚至就那麼旁觀着,自己原以爲淡一淡,少年心性會收斂回正途的。誰知,這一遲疑便是眼看着小墨一步步走向絕地。若知現在,自己當初就算是不惜捅破這層紙,不管是硬逼還是軟語相勸,總要把弟弟扯回正途來。
藍墨亭明顯會錯了意,他想不明白,不過是打一頓,跪一跪,怎麼大哥就這麼歉意了?小時候打得多了,也沒見他這麼貼心呀。大概是又傷又病,歲數大了也徒增感慨吧,藍墨亭咬牙嘆氣,認命地膝行兩步,把大棒子送到都天明眼前,擠出討好笑意,“大哥,小墨知錯認罰,您打了,我也不會怨恨找您後賬,您……您老人家就別哭了,啊?”
“……臭小子,皮緊啊你。”都天明怔了片刻,一腳踹過來。這說的什麼不倫不類,不打到你哭爹喊娘,還輪得着大哥掉眼淚?
沉得像鐵棒的大棒子終於從已經僵直的手中被奪去,藍墨亭大大鬆了口氣。肩上,臀上,腿上,大棒抽下來又狠又準,一如大哥打人時一貫風範,藍墨亭於疼痛中大大愜意,到底是恢復正常了,大哥彆扭起來,真是比大棒子還嚇人。
都天明幾棒揮下去,也覺得順氣。自己和小墨磕磕碰碰,也過了這幾十年。換種相處方式,還真是不適應,還是這樣直接又親近。
一頓棒,換來兄弟情更堅。兩人都很滿意。
-----------------------------------------------
京城相府。
從角門,一清早運出一個大箱。
隨後一個迅捷的身影暗中跟了出去。
馬車到了亂葬崗,幾個家丁把大箱裡用破席裹的死屍扔了出去,吐了口唾沫就離開了。亂葬崗陰森鬼氣,他們一刻也不想多留。
尾隨來的那人從暗處現身,玄色武將常服,正是戶錦。
暗查了三天,終於等到父親命人拋屍了。戶錦半跪下來,輕輕展開那破席,不由悲憤。三日前那個睿智又曼妙的年輕生命,就這樣青白着面孔僵硬着,這女子身上的衣物已經全部換過,就像貧困人家無力埋葬一樣。她的面頰一側,被劃了幾道深深的口子,血凝了半張臉。父親何至如此狠絕。戶錦不由握拳。
身周有輕微聲音。戶錦把那女子橫抱起來,舉到比較乾爽的石案上放好,才轉過回,浸着情緒的眸子,又恢復一貫的冷然,“閣下是來接這位姑娘的嗎?請現身吧。”
“好。”一個清冽又和暖的男聲,平和又含着嘆息,一個高挑的男子走出來。淡色常服淺墨色腰封,身形挺秀,容顏柔和,極漂亮的眉峰微簇着。走到他面前,那男子微微翹起漂亮的脣角,和暖地笑笑,“戶將軍。”
戶錦並不意外,他淡漠地點點頭,“來接人?”
“是。”那男子也不意外,平靜地應下了。
“這樣了,你們還不丟棄?”他回頭,看向那女子的眼神纔多了些情緒。
“是。”聲音裡含着一如既往的舒緩,也夾着不容置疑地堅定。
戶錦轉回頭,眯起眼睛,這個話不多卻擲地有聲的男子,引起了他的興趣,他重新上下打量了下,“有把握救活?”
“……是。”
戶錦終於松下口氣。
“將軍知道她是詐死?”那男子突然探問。
戶錦冷笑,“這姑娘氣度見識,萬里無一,定是花大力氣培養出來,在下以爲,自己還沒重要到要陛下捨棄這樣一個得力助手的地步。”
那男子並未在意他的譏諷,展顏笑笑,和暖的笑意,讓這陰森的地方彷彿也透下了陽光,“放心,這姑娘……我定盡全力。”
戶錦也沉了沉氣,今日的他從未有過的不冷靜。他看着眼前的人,不得不承認,如果陛下手下的人,都是如面前的這兩人,那麼,陛下果真是知人善任,堪做明君。
“留步。”見那男子已經招手令幾個隨從擡着女子離開,戶錦開口叫住他。
“……”那男子站下,靜靜地看着他。
戶錦心內苦笑,這人表面上和氣,實則極善掌控人的心思,是個善攻心的人,他不張口搭話,那麼一切都得由自己艱難開口了。
“末將……請見陛下。”戶錦也不拖沓,堂堂正正地求。
那男子眼中現出激賞,也不豫戶錦這樣的南軍名將太過尷尬,他和氣地笑笑,“陛下現下在城郊行宮。不日大選,戶侯爺不會準您離開的。”
戶錦目光暗下來,果然,自己再快,也趕不及。
“將軍有話,可籍由在下直達天聽。您……可信任在下?”那男子笑容和緩,語意卻乾脆幹練。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本不該是並肩的夥伴,卻沒來由地覺得可以信任。戶錦審視他半晌,點頭,“好,我信你。”
那男子和暖笑笑,轉身走了兩步,回頭,“戶侯爺一路上,不斷往回傳飛鴿。”
突然轉換的話題,讓戶錦一怔。
“將軍定猜得到,何事侯爺會瞞着您,又這麼急切……將軍可早做安排。”
“你們和父親一樣,要打曲柔紅的主意.”戶錦眼中已經燃起怒火。曲柔紅正是他陣前救下來,又私許了終身的那名歌妓。
“年前,曲姑娘脫了妓籍,先住在前鋒營,就睡在將軍榻上。後移至民巷,前院是掩護,後院有座獨樓,那姑娘住在裡面,將軍旬休,必去探看……”那男子一條條信手掂來。
戶錦無語垂下眼睛。
“所以,我們即使打過曲姑娘的主意,也不急,無論您父親戶侯爺把她弄到哪藏起來,也都在我們的注視裡。”那男子話音雖平和,卻讓戶錦感受到了其中的傲氣和自信。同時,也透出一個信息,陛下那麼早就注意到了南軍,他們的一舉一動,從來沒逃出過陛下的眼睛。
戶錦無語,轉身要走。那男子頓了一下,“戶將軍切莫急切,侯爺暫時應該不會對曲姑娘不利。若真有意外,我們的人會出手護她周全。”關切中,含着很重的份量。
戶錦無聲地握緊拳,“末將謝陛下。”一字一頓。
此刻的他,萬念俱灰.即使沒有曲柔紅,自己也脫不開陛下的控制。自己的牽絆太多,而這些中,外祖父與父親的野心,才能真正讓陛下能夠牽制他的根本原因。
--------------------------------------------
那男子緩步走出林子,上了馬車,已經是一身虛汗。一個手下小心地扶住他,靠着坐下,“慎言大人,您有傷在身,何必親自跑一趟,我們來接人是一樣的。”
慎言虛弱地閉目,緩了緩,張開眼睛,“你們未經通報,便給暗士下了這樣決絕的任務,可知這樣做是得不償失?”本有更好的辦法,一樣能掌控戶錦。
“陛下欽使催得緊,下命令又霸道不容置疑……”手下也委屈。那個姓尚的老俠是陛下親派來全權處理這事的,還帶話說讓他們的慎言大人靜休。沒了慎言主事,他們這些手下人,能有什麼辦法,到底還是得聽命。
慎言繃緊脣,默然。
車行許久,他吩咐,“到了營裡,給這位暗士再服一劑解毒劑。”轉頭看着躺着的那個毫無生息的女子,他皺着眉,更加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