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上……”
火影一落地的時候便覺得氣氛不對了。
不,還沒落地便覺得氣氛不對了,在一大堆高樹後面,誰知道秦無衣和黎湛竟然在……
在……
但見光天化日,御花園中,秦無衣和黎湛二人正相擁,豔紅色的曳地長裙映襯着黎湛那玄色墨袍,黑配紅,正是熱烈……
誰料火影不曉得這裡頭的情形,一個飛身,偏偏輕功太好了,收不回,便直接撞到了兩人的親……熱……
火影的頭低得更低了,只是大王也太……這可是御花園,這可是大太陽……這可是……
黎湛一個氣息不穩,差點咬到秦無衣,放開秦無衣的同時渾身的氣息簡直可以凍死一隻豬。火影,這是第幾次壞他的好事了!
他是不是要考慮換掉這個笨蛋!寅生都知道躲得遠遠的!
“說!”這個字黎湛幾乎是從牙齒縫裡面擠出來的。
火影渾身一哆嗦:“秦公子那頭已經好了,請主上和秦淑嬪……一起過去……”
“滾……”黎湛渾身寒氣森森,恨不得手撕了火影。然火影已經馬不停蹄地消失在視野當中。不消失?
不消失豈不是要遭罪了?
四人聚在四方亭,氣氛有點奇怪。黎青蛾腫着兩個核桃似的大眼睛,也不知道秦羽同她講了什麼,現在她的臉色倒是好了些,但還是皺着眉頭,好像並沒有解開心結。
黎湛也不過倒了杯茶過去。如今黎青蛾長大了,就算他是哥哥,也該留些分寸,不能總是凡事都替黎青蛾去解決去度過。
情這個字,每個人的坎都是不一樣的。黎青蛾若是過了,纔算是真正長大。只希望秦羽不要傷黎青蛾太深纔好。
黎青蛾過了一會兒,看看這個,看看那個,見幾人都不說話,索性叫來了採珍,回左爰那兒去。
秦無衣黎湛和秦羽三人這才就去南軒事宜又展開了討論。
而那頭北漠王回到驛站,剛進屋,回頭便給了應焱一個耳刮子,掛滿鬍子的臉上全都寫滿了憤怒:“你看你乾的好事!你不逞一時口舌之快,會有人拿着把刀架在你脖子上嗎?!你真是把我們北漠人的臉都丟盡了!你這麼做,這不是跟天黎徹底決裂了麼?”
“決裂又如何,叔父,我就不明白了,咱們不是說好了要把黎湛拉下臺,要殺了黎湛嗎?怎麼臨時又改變了主意?我那麼鬧,不就是想決裂了好辦事嗎?”應焱心裡也窩火。黎青蛾當着那麼多人的面羞辱他,他如果不出這口氣,還算是北漠的男人嘛?!
“你是不是傻?!嗯?!你沒看見今天的宴席之上殺氣騰騰?你沒看見今天殿裡頭一個個下人,就連給你倒酒的丫頭都是有功夫的,你以爲黎湛是傻瓜?你以爲上回咱們刺殺黎湛的事情黎湛不曉得?他就那乖乖地等着你,把脖子伸過來,讓你砍?!”應拓頗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味。
“你知不知道,就在咱們倆的頭頂上,就有一個我都看不出武功的隱衛在盯着咱們倆?若不是我的酒杯裡倒影出他的影子,咱們一動手,第一個死的不是他黎湛,死的是我!”應拓頓時火起來。
他所見到的那個隱衛,正是寅生。還不過是個孩子,但他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危險氣息,卻不比他以往見過的任何一個隱衛差。而且這孩子身上有一股純然的氣息,目光清澈而無雜念。
隱衛最可怕的地方就在於此,如果他絕對聽從主人的命令,那便是什麼樣的困難,都無法阻擋他去執行命令的腳步。
“想報這個仇麼?”戰北冽不知何時卻出現在二人身後。
應拓十分緊張地看着緊閉的門窗:“你是怎麼進來的?”戰北冽身爲南楚國師,最是性子陰詭,行蹤捉摸不定的,他現在倒算是領略到了。
“我怎麼進來的不重要……”戰北冽看向應焱和應拓,“重要的是……你們要不要報今天的仇……他黎湛就算有三頭六臂,也該有休息的時候。而且我聽說,此行黎湛要離開天黎,前往南軒。你們可知道天黎同南軒之間的路途,那可是充滿了艱難險阻的,如果他在半路上出事……”
應焱和應拓互相看了一眼:“你怎麼也知道此事?”
“我怎麼知道的不重要……”戰北冽斜斜地勾着嘴角,“重要的是,你們肯不肯繼續跟我合作……”
“合作?!哼,”應拓一聽這兩個字,頓時心裡充滿了火氣,“你今日之事,便是借我們的力量來打擊黎湛,坐山觀虎鬥,你別以爲我們不知道!”
“你們知道了又如何?”戰北冽絲毫不將應拓放在眼裡,面對應拓的質問,反而非常坦然,“如果沒有我的天機鎖,你如何在這宴會上露臉?如何能夠察覺黎湛早就佈下了天羅地網?如何能夠讓你看看黎湛的實力?你以爲黎湛是這麼簡簡單單一場生日宴會上一個箱子,就能夠打敗的麼?那我戰北冽何必找你?”
“你……”戰北冽雖然盛氣凌人,但戰北冽說的卻是實話。戰北冽的實力,在恆源大陸五洲十國,雖然拍在黎湛之後,但確實比他應拓要強得多。雖然他應拓貴爲一國之君,但誰人不知戰北冽雖然只是南楚的國師,卻掌控了整個南楚朝堂?
而他的手下和眼線,早已遍佈整個恆源大陸五洲十國。他絲毫不懷疑,他的人中,也有戰北冽的人。所以戰北冽才能那麼剛好找到他們叔侄,佈置了這一切。
“我?”戰北冽斜着嘴角,“如果不合作,就算了。找我戰北冽的人多了去了,我爲什麼要找你?不就是看在北漠王俠肝義膽,勇氣可嘉麼?同那些眼光短淺胸襟狹隘的小人合作,當真是憋屈……”
戰北冽似乎意有所指。應焱和應拓相互望了一眼,難道戰北冽說的是屠染?
聽聞戰北冽隊內出現了內訌,便是屠染已然開始從煉秋霜手中奪走一顆夜明珠,並且在不停地追着黎湛的人要搶夜明珠。雖然都未成,但可見其心不在戰北冽這一頭。
“國師既然這麼說,那我們,何不從長計議?”應拓心裡也早已千迴百轉。同戰北冽合作,相當於南楚和北漠合作。這兩個國家將天黎夾在中間,南北夾擊,恐怕很好成事。
“那是自然……”
戰北冽纔要說話,一個下人在門外問道:“不知南楚國師戰北先生可在此?”
聽着聲音,似乎是個中年女音。
戰北冽對應拓使了個眼色:“既然有人找本國師,此事先定了,王后再談具體事宜。告辭!”
話音未落,戰北冽已然從房中消失。
下一刻戰北冽出現在院子中,將背影對着那中年宮女。
應拓叔侄通過門縫看去,卻見一個十分面熟的天黎宮女的側臉,對着戰北冽分外恭敬,似乎遞上了一隻用布包着的物件,看那輪廓,像是一隻盒子。
戰北冽側臉,將那盒子遮住,如鐵爪一樣的指頭拂開上頭的布,露出裡頭盒子精緻的榆木質地,還有南楚國花杜若一角。
“是那夜明珠!”應焱看見,驚得叫起來,卻被北漠王示意噤聲。
戰北冽朝應拓等人的房門看了一眼,應拓等人趕緊離開門縫。戰北冽轉身,回了驛站自己的房間。
這頭應拓見戰北冽的身影消失,這才面帶鬱氣:“這個戰北冽,自己拿到了夜明珠卻不告訴我們,想來這回要對付黎湛,也不過就是想要利用咱們的人馬罷了!本想今晚找人夜探黎宮,看來也沒那個必要了!”
應拓一拍桌子,“砰”得一聲桌子險些裂開。
應焱心裡也甚是不服氣,只是戰北冽方纔那一進一出房門,這功夫他都看在眼裡。雖然他狂妄,但在戰北冽滿前,他還是知道自己有幾斤幾兩的。也只好忍氣吞聲。
那頭年姑姑將匣子交給戰北冽,立即離開了驛站,上了一輛小黑色的馬車。不遠處高牆上一個小少年正有些憤憤地盯着年姑姑的馬車,不多時隨着馬車的行動往王城而去。
承雲殿,秦無衣正讓小琴和雲姑等人給自己收拾行禮。這一去南軒,漸漸入夏,且南軒的天氣相對天黎來說本來就熱些。雲姑早些時候就開始給秦無衣準備夏裝,果然早準備早好,現在直接打包帶走,也方便得多。
大家正熱火朝天呢,寅生進了來,十分鬱結模樣:“果然是這樣,她果然偷了太后東西給了戰北冽!”
秦無衣知道寅生說的是怎麼回事,小琴和芷蘭以及采蘩等等卻有些迷糊,寅生口裡的這個“她”指的到底是誰?
“我曉得了,你告訴黎湛沒有?”秦無衣笑問。寅生近來身體長得有些快了,開始出現青春期少年成長的一些特徵,身材也開始越發挺拔起來,也不知道是不是跟黎湛跟久了的原因,似乎開始變成小大人了。
可他生氣嘟着嘴時候的樣子,還是這麼可愛。
寅生搖搖頭:“黎湛哥哥早知道了,讓我告訴你!”
秦無衣“嗯”了一聲,忽然想到:“一聲,你也跟着去南軒,要不要采蘩替你去收拾東西?”
“不用!”寅生卻不知道爲什麼耳根子一紅,“嗖”得一聲跑得沒影了,留下一屋子的人輕笑。
“娘娘,他還是個孩子,您何苦來?”采蘩這頭也早笑開了,“他的行李,想來是不多的。且他從小一個人慣了,現在要個女孩兒去幫他收拾東西,他豈不害臊麼?”
秦無衣也笑笑,眼中一抹精光閃過。寅生還是個孩子?她看不見得。這傢伙也該是漸漸找個“女朋友”的時候了,這寅生老是跟在她和黎湛後面,從前沒有她的時候他還可以往黎湛身邊跑,現在有了她,黎湛身邊有時候也不大方便。
如果也寅生也找個女伴……秦無衣想想就覺得妙極了。只是不知道寅生喜歡什麼樣的女生呢。改明兒得找個機會問問去。
這頭年姑姑回到仁壽宮,正撞見底下宮女傳晚膳,便示意帶頭的宮女將一個食盒遞給她。一陣蟹肉的香味撲來,年姑姑眉頭一揚,這個月份,哪裡來的蟹?
但疑惑歸疑惑,自從秦無衣來了天黎之後,這御膳房每每出些奇怪的點心啊飯食啊,她都已經司空見慣了。爲了這個秦淑嬪,大王頗有將個天黎都翻過來的魄力。
然年姑姑進了殿,正見馥太后和左爰正襟危坐,見她進來扁豆全看着她。
年姑姑故作輕鬆地對馥太后行禮:“奴婢不知今日左貴嬪娘娘也來用膳,這便讓御膳房加菜去……”
聽了這話,馥太后面上的冷色越發重了些,直接開門見山:“下午,你到哪裡去了?”
年姑姑心頭一跳,面上卻不改容色:“奴婢發覺近日太后的頭疼病似乎好了些,所以特意讓御膳房多做些新奇的菜式來,想着太后能多進食,便能好好地養身體……”
“是麼?”馥太后一雙銳眼看着年姑姑,“這麼說,你這是取御膳房纔回來了?一個下午都在御膳房?”
“這……”年姑姑眉頭輕輕一皺,馥太后這麼問,難道是有所懷疑,但她不是都吩咐好了麼?應該不會出什麼叉子,便道,“奴婢替太后分憂,這是應該的,是奴婢的分內之事。之事若是耽誤了仁壽宮裡的事情,還請太后寬容則個……”
“哀家對你的寬容,倒是到了無法無天的地步了!”馥太后猛地一拍鳳椅,“哀家問你,哀家的夜明珠呢?”
年姑姑猛地擡頭,難道馥太后她……
年姑姑將心頭的一絲慌亂壓下,而後道:“奴婢不知道……今兒個不是那霜天曉進奉了太后麼?奴婢就放在原來書架的位置,如今怎麼會不見了呢?”
“哀家說不見了麼?”馥太后涼涼的語氣,頓時將年姑姑的心口一抖!
是了,馥太后問的是,這夜明珠呢?並沒有就指明着夜明珠就是不見了的……這……
“母后,想來年姑姑在您的宮裡也算是個老人了,說不定是早就聽說夜明珠不見了也未可知……”左爰一直不發話,這會兒卻忽然跳出來替年姑姑說話,年姑姑有些迷糊,但擡眼間左爰的面目倒是和善,似乎就是個和事老,有意要幫她。
這和馥太后冷然倒把表情簡直成了對比。年姑姑來不及想其他,順着左爰給的臺階便下:“沒錯,太后,身爲您的掌事宮女,自然得爲您事事留神。雖然奴婢身在御膳房,但奴婢卻時刻都留意着仁壽宮的動靜,所以纔會知道這夜明珠不見了的事情……”
那頭一聲輕笑,卻是左爰。
年姑姑心頭更是一慌,擡眼間,正見左爰從寬大的袖子裡取出一隻精緻的榆木匣子,上頭精緻地雕刻着的不是南楚國花杜若又是什麼?
年姑姑頓時傻了:“這……這是……”
“年姑姑您倒是盡職盡責,這夜明珠也不就在這兒麼,您怎麼就知道這夜明珠不見了?難道這夜明珠是您拿了,去給了什麼人不成?”左爰這般暗示,如果年姑姑還不知道哦啊怎麼回事,那就枉她這麼多年在天黎後宮摸爬滾打了。
“怎麼可能?”年姑姑尚沉浸在不可置信當中。她明明打開查看過,纔給戰北冽送去的,怎麼會……
“這東西從一開始就是假的……”左爰將那夜明珠收回,而後看向跪在地上的年姑姑,“你從霜天曉手中接過的,就是個假的。真正的夜明珠,霜天曉怎麼會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拿出來呢?那麼多人看着,豈不是引狼入室?”
“這不可能……”年姑姑這回說的不可能,是她僞裝了這麼多年,怎麼會棋毀一招呢?也纔想起來,左爰方纔看着像是給她臺階下,其實就是引着她往陷阱裡跳呢!
“來人,將年姑姑拖出去!”馥太后見事態已然明瞭,便猛地喝道。這顆戰北冽的棋子,在她的身邊隱藏得足夠多年了,若是趁着黎湛還沒離開天黎不剷除,將成爲很大的後患!
然年姑姑卻猛地擡起頭來,惡狠狠地看着馥太后,猛地從腰間掏出一把晶亮的匕首:“既然你已經發現了,那就去死吧!”年姑姑一招快準狠,前一秒纔看見拔刀,下一秒便見那匕首已然到了馥太后面前!
左爰面色微微一變,一邊喊着“護駕”一邊迎了上去!然年姑姑的動作哪裡是左爰快得過的?那匕首眼看就要刺向馥太后的心房!
就在這時,只聽“噗”得一聲,一把長劍猛地從年姑姑身後刺穿。年姑姑的動作猛地一頓,那匕首距離馥太后的心房不過一寸之差。馥太后忙往後一躲,年姑姑使勁往前一紮,也只是扎到了撲上來的左爰的左臂。
年姑姑嘴角流下了黑血。瀟然劍,上頭泛着的藍光,便是劇毒之光。葉飛霜進得殿來,將那長劍拔走,看也不看殿中亂做一團的情形,轉身出殿,一個掠身消失在視野中。
“爰兒……爰兒你沒事吧?”馥太后怎麼也沒想到跟在自己身邊的年姑姑竟然會功夫,而且下手這麼狠,左爰要不是撲過來,這下子倒下的可就是她了。而左爰左手上“撕拉”一聲撕開了一個大口子。
鮮血從棉絮中透出來,看來左爰這次傷得不輕,上回剛剛流產,這下又受了傷,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來人吶,叫御醫!”馥太后着急地大喊。
不多時太醫了,查看了左爰傷口,也不過就是傷口深了些,都是些皮外傷,好在年姑姑的匕首上並沒有毒,包紮好傷口,便將左爰送了回去。
然戰北冽那頭卻看着那假的夜明珠恨地摔盒子!該死的黎湛,竟然又耍了他一道!
日子很快便到了出發去南軒的這一天,偌大的馬車載着黎湛和秦無衣便出了天黎王宮。到了城門口,立即又有荊天羽等人一起來集合。
秦無衣掀開車簾,但見人羣中似乎多了一個人,並不在計劃當中,是個穿戴整齊的白淨少年。
細看,才發現是荊天羽的妹妹荊裳兒,故意在臉上易了容,乍一看竟然認不出來了。
秦無衣放下車簾:“她怎麼也來了?”
黎湛彼時正翻看着此番出行的路線,最後過一遍腦子。他嘴角一勾:“你可聽說近日荊家忙着嫁女?”
秦無衣眨眨眼,頓時明白了:“那就讓她跟着吧,也好躲一躲。”
荊裳兒,算起來也是及笄的年紀。女孩子一旦到了及笄的年紀,就可以嫁人了,若是久未定親,人家便會以爲是女方的問題,若是想要再嫁,可就難了。
可是荊裳兒,顯然不是個早婚的主兒。或者說,人家的心上人,不在這次提親的人之列。
“要說起荊裳兒,當真是個妙女郎……”秦無衣不知想到了什麼,忽然道。
黎湛那頭卻忽然擡起頭來,眼神中頗有些危險:“你這是在誇女孩兒,還是男孩兒?”
秦無衣一愣:“女孩兒啊……”
“那就好……”黎湛這才放心地低下頭去。若是誇男孩兒,荊天羽長得倒是有幾分像荊裳兒……
馬車開動,然卻有幾道身影同黎湛的車隊背道而馳,幾個起落,便來到天黎後宮。
天黎的天字號牢房陰暗而潮溼,長長的甬道擠滿了各種腐臭菌羣,兩邊的牢房中不如人字號牢房的吵鬧,一個賽似一個安靜。這裡關的都是機密的死囚,家屬都難得來看的。
然而一道烈烈白衣卻在這陰暗的牢房中若一個幽靈飄來。
漸漸朝甬道的最深處探去。他手中的蛇頭手杖吐着猩紅色的蛇信子,仿若當真有什麼殺氣從中而出,那人的手仿若只有骨頭,細長額蒼勁有力彷彿鬼爪。
然此人卻有着一張絕世而陰詭的臉。他的五官是立體的,他的眼眸是銳利的,偶爾泛着帶殺氣的紅。而他的嘴角,仿若用最薄的刀片割開似的,大多數時候都微微向右上角傾斜着,表示這他對這個世界的蔑視。
牢房到了盡頭沒有路了,只有一堵灰黴的牆,長滿了蠕動的疽,然在戰北冽眼裡看來,卻是一幅生動的畫面。任何的**和死亡,在他的眼裡,都看爲美。
而白色,象徵着死亡,所以他總是穿着白色的衣裳。而紅色,代表着鮮血和殺戮,所以他總是帶着他的用人骨做支撐的蛇頭手杖。
用手杖揮開面前的牆壁,果然發現了一間牢中牢。
牢中牢更加灰暗不堪,一眼望去,竟看不見邊際——全都是黑暗,所以沒有邊,沒有盡頭。
然而這裡頭卻有呼吸聲。戰北冽憑着高深的聽力分辨着呼吸傳來的位置,舉起手杖,對着那艱難吐露呼吸的活物,嘴角殘忍一勾,眼中猛地閃過一絲殺意——!
手杖猛地戳向那人的心臟,快,準,狠!
只聽“噗”得一聲響!鮮血……未曾流動。
戰北冽那人骨做成的手杖正在瘋狂地吸食着那人身上的鮮血,漸漸染紅了手杖末端。那人流出的血液,未曾滴落地上,盡數被那人骨吸收……
不多時戰北冽猛地將手杖抽出,退身如同來時一樣悠閒地出了天牢。等到天光將他渾身映亮,他手中的蛇頭手杖已然恢復枯骨色澤。末端只顯現黑紅——多少人的鮮血,纔會塗染出這麼一個顏色。
“國師!”守在門口的手下見戰北冽出來,便上前招呼。
“嗯,可有異動?”戰北冽的白色衣袍被天牢附近的陰風吹響。
“回稟國師,並沒有,”下人顯然有些高興,“今日這天牢中很是安靜。這些人被我們放倒了以後就再也沒有人來過!”
“什麼?”戰北冽卻猛地覺得不對勁。再也沒有人來過?這同黎湛辦事風格完全不符合。就算沒有明着的人來,暗中的隱衛也不該沒有動靜纔是!難道,黎湛給他擺了一道空城計?!
此空城計非彼空城計,天牢中那麼黑,他只是憑着線人所提供的線索殺的人,說不定,根本就是不是雪盞!
而去往南軒的馬車上,秦無衣正撐着下巴欣賞黎湛的“美貌”。
而黎湛,抽空看了她一眼。最近真是發覺越來越沒事幹的時候,秦無衣越來越喜歡盯着他看。若不是他看向她的時候,她總是衝着他笑,他都以爲她只是對着他的臉發呆罷了。
“我有那麼好看?”黎湛復又低頭。雖然說了允許秦無衣看一輩子,可總是這麼**裸直勾勾地盯着,眼睛不酸麼?怎麼看怎麼覺得怪怪的。
“好看……”秦無衣仍舊保持着托腮的姿勢,“誒,你說,戰北冽真的會中你的計麼?”
黎湛揚揚眉,果然不是都在看他。
“會。”一個字,充分顯示出了他的自信。
“你怎麼這麼肯定?”
“戰北冽的性子極其自負,所有人在他眼中都像是傻子,”黎湛輕笑,卻不帶有半點諷刺,只是就事論事,一字一句似乎也並不帶着個人感情,然就是這樣不溫不火的評價,估計戰北冽聽到的話,纔會覺得更火,“但他又極端多疑,認爲任何人都可能算計他。所以,只要給他設置幾個奇怪的關卡,他就會照着你所預定的走向而去。”
“所以你早就把雪盞移走了?”秦無衣早就在想了,黎湛若是走前沒有安排好一切,那就不是他的性子了。只是他什麼時候偷偷做了這一切,方纔才告訴她。
“當然,”黎湛將手中的路線圖合上,閉上眼睛,所有的路線都在腦子裡回放了,“煉秋霜也不在原來的地方,有的戰北冽找了。”
天牢那頭,手下人只見白影一閃,戰北冽又往天牢裡走了一趟。只不過這回,就沒有上一次的從容和淡定,倒像是一陣羽白色的陰風,從地獄吹來,一直吹到天牢的盡頭。
劃開從手下人懷中撈走的火摺子,戰北冽看見牢房中一個被他捅死的女人,長髮及腰遮面,渾身傷口凌亂不堪,還散發着一股子難聞的味道。
這人,早就已經死了!
戰北冽的胸口不停地起伏着,經歷過上一次被黎湛耍得團團轉,想不到這一次,他又被黎湛先行算計了!
四顧牢房,只見是個小小的密室,地上鋪滿了乾草,但此刻看起來十分凌亂,地上還似乎有拖動人體的痕跡,有血痕,一直延伸到一面牆底,那裡的血跡,是往縫裡流的。
戰北冽將那火摺子對準縫隙,豎着耳朵聽了聽,果然,這面牆的另外一頭,是另外一個更爲隱蔽的暗室!原來,黎湛早就將雪盞轉移到別的地方去了!
戰北冽探索着這面牆,果然在牆面上看到一個凹洞,中間似乎有個手掌大小的按鈕,伸手一按,果然牆面開始移動。
“哐當!”
然這聲音卻不是面前這堵牆移動的聲音,戰北冽回頭,他來時的那堵被他輕易推開的牆,被他親手用機關鎖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