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常一挫於長安城下,再挫於平陽,被姚端張憲兩人合力,打的丟盔棄甲潰不成軍,長安城下還能解說是一時不備,待平陽血戰,宋軍人數與金兵相當,雙方卻拼的你來我往互有勝負,韓常部下血戰之餘幾乎損傷怠盡,經此一役之後,原本那點傲氣早就丟的無影無蹤,看到對面宋軍騎兵控制自若,甲冑鮮亮,韓常心中早就絕望,眼前宋軍顯然是鎮守潼關的精銳,和平陽時姚端的那點少量的騎兵根本不是一個檔次,前幾波騎兵衝殺過來,他統領的幾千步卒早就抵抗不住,身邊的心腹精銳騎兵也不能扭轉敗局,只是拼死護住韓常,不讓宋軍騎兵近身。
眼見情形越發緊急,韓常的中軍滿臉是血,靠到韓常身邊,向他勸道:“大帥,速進城去,與王大帥商議,這城是必定守不住了。”
韓常此時心神俱疲,城池失守狠狽逃奔,能不能成功走脫是一回事,走脫了到宗弼那裡如何交待,也是很難。
若是對方藉着自己幾次大敗,正好拿他做法,給完顏撒離補等人出一口噁心,自己手中沒兵,只怕當真是刀板上的魚肉了。
韓常懵懵懂懂,他屬下的中軍官跟他很久,見韓常並不做聲,便知道大帥亂了方寸,當下自己先行做主,簇擁着韓常往城門處奔逃。
待到得城下,卻見城頭關的嚴實,再擡頭去看城頭,城頭的弓箭手早就逃的蹤影不見,有幾個靈醒點的早看的分明,向着韓常等人叫道:
“王伯龍一看情形不對,大帥剛一出城,他就關了南城門,自己從東門偷偷溜了。
韓常身邊親兵聽的大怒,當下拔出刀來,往着鐵皮包木的城門一通亂砍。直砍的火星四濺,卻是沒有一點辦法。
“別砍了。”韓常神情呆滯,伸手止住了暴怒中的親兵護衛,搖頭苦笑道:“算了,不必管他。危險之際先行求生,也是人之常情。”
他地中軍氣的臉歪鼻斜,一面看着主帥神情,耳朵裡聽的全是宋軍的砍殺聲越逼越近。他雖是不懼,卻只覺得一陣陣的緊張,見韓常神情木訥,甚至糊塗到爲王伯龍排解,他暴怒道:“大帥,那王伯龍明明是指着咱們拖住宋人,自己好亂中逃生,這樣的龜孫王八蛋,你還幫他說話做甚。”
這話說的很是無禮,只是戰亂之時。也顧不得許多。
韓常也不在意。被中軍官一喝,呆滯的神情倒好了許多,只是仍然滿臉陰沉。冷笑道:“他想逃就逃地掉?蠢貨,人家全是騎兵,人數是咱們兩倍,守不能守,走就走的成?他一出城,人家就肯定有騎兵追殺,他倉促之間能帶多少人,敵騎都很精銳,他跑的掉?你們且看着吧,過不了多久。王伯龍要麼被擒,要麼被人拎着人頭帶回來。”
他的幾個親信大將和中軍官一起苦笑道:“他死不死不知道,咱們不想辦法,一定死在王伯龍的前頭。”
“想什麼辦法?”韓常森然道:“我的話你們沒聽到?逃是逃不掉的,你們想降?”
他語氣陰森,左手按刀,只准備等人說出一個“降”字,就一刀砍將過去。
好在各人一則知他爲人,二來卻也當真沒有降的打算。都是泰然道:“大帥是何打算,咱們自然是跟隨到底。幽燕好男子,不會背主而逃。”
“好!”
韓常信口一讚,臉上終露出一絲笑意,眼看着宋軍越殺越近,便伸手拎過自己常用的鐵矛,向着身邊最後的親信大將和騎兵們令道:“隨我上罷,好男子絕不屈膝求生!”
他身邊地親信大將和護衛近從,都是韓家地家奴或是江湖上招募的遊俠,不但本人在韓氏帥帳下效力,家人也多半仰仗韓家庇佑,是以韓常不逃不降,旁人也不能起別樣的心思,當下都拔刀持矛,跟在韓常馬後,一起向着越衝越近地宋軍騎兵陣前衝去。
兩百多騎兵繞過慌亂奔逃的步卒,如一支利箭一般,輕靈飄逸,直插到厚重沉實的宋軍大陣中,開始還衝亂了前排宋騎的陣型,韓常一支鐵矛運用如風,左挑右刺,殺掉了不少宋騎,只是好漢敵不過人多,這時候早就不流行武將對武將的單打獨鬥,幾十個宋騎圍成一個橢圓的陣形,將韓常和幾個親兵圍在當中,數十支鐵矛長槍不停戳刺,雖然韓常武藝超羣,不過他身邊的親衛不斷被刺落馬,他自己也漸漸中了槍傷,反應越來越慢。
“中!”
滿臉是血的牛皋看到韓常一個疏漏,猛然出矛,往着韓常肋部刺去。
以他的職份原本不該在此,只是隔的老遠看到韓常勇武不似常人,他向來以武力勇猛過人自詡,見了老大地不服,當即只帶了幾十親兵趕到陣前,將韓常圍住搏殺,折損了不少親衛之後,終於覷見這個空擋,哪能輕輕放過。
隨着他大聲吒喝,矛若游龍,狠狠紮在韓常肋間,半支矛身直入韓常體內,鮮血狂濺,韓常只瞟了牛皋一眼,便已經栽倒在地。
隨着他戰死,殘餘的幾千金兵已經投降,韓府家兵也相隨主將戰死,並沒有人投降。
“陛下,大勝!”
將降敵嚴加看管,又派了騎兵入城肅清殘敵後,吳璘滿臉喜色,到得趙桓身前。
虞允文等少量跟隨趙桓的文臣也趕了過來,侍立在趙桓身後,幾十個位份稍低的武將,因爲難得夠上和皇帝講話,此時見趙桓滿臉帶笑,便拼命盛讚皇帝英武,一戰克敵斬首無數。
趙桓略聽一會,便連連擺手道:“罷了罷了,你們越講越不成話。
兩萬多騎兵打一萬殘敵,敵人又不能拒堅城而守,將無謀略軍無戰意,打了勝仗何足誇耀。“雖然是駁回衆將的馬屁,趙桓仍然是滿臉帶笑。這一戰確實是出奇不意,打的乾脆利落,敵人沒有什麼辦法就已經全軍覆滅。
正亂間,卻見一個滿臉血污的紅臉大漢直衝過來,各人正是奇怪,卻聽那漢子大叫道:“陛下,臣牛皋斬敵將韓常於陣前!”
“好,過來!”
趙桓大喜,打敗這一股敵軍並不出奇,那韓常驕蠻勇悍,比尋常的金將要好勇鬥狠的多,將其人斬於陣前,無論是對金軍實力打擊,還是提高自己一方地士氣,都有着比常人難比的作用。
“是!”牛皋答應一聲,到得近前跳下馬來,單膝跪地,雙手將韓常人頭高舉起來,向着趙桓道:“請陛下驗過首級。”
韓常的人頭早就血肉模糊,斬首時已經死去,整個人趴在地上,臉孔上還沾了不少草屑土灰,只是一隻獨眼圓睜不閉,仿若還有生命一般,冷冷的看向趙桓。
“罷了,拿下去,合首厚葬,此人雖然爲蠻夷效力,也算忠勇,不必爲難他身後了。”
看着血肉模糊的首級,趙桓雖然說不上有不忍之心,卻秉持着現代人尊重戰死者的習慣,並不打算搞什麼懸首示衆,下令安葬了事。
看着牛皋將首級交由旁人安置,趙桓突然問道:“韓常在此,那個王伯龍呢?”
吳璘上前答道:“王伯龍奸狡的很,韓常出來迎戰,他就由側門逃了,那邊咱們人少,一時不防讓他突出去溜了。”
見趙桓面露遺憾之色,吳璘笑道:“陛下不必擔心,臣當時見此人帶兵逃出,已經命劉惟輔去追,他們倉促逃出人數太少,劉惟輔帶了兩千多人,王伯龍必定逃不掉的。”
“也罷了。”趙桓已經從欣喜中漸漸沉靜下來,一股隱約的不安籠罩在自己心頭,他搖一搖頭,只覺得自己初次如此出征爭戰,有些多疑了。
見皇帝臉色沉靜下來,吳璘等人自然也不敢再多說話,只等着城內打掃乾淨,眼見天交正午,各人只是在昨夜休息時吃了些乾糧,奔波一天又血戰一場,早就餓的狠了,待降兵們被捆好看押,城內再無動靜,趙桓便笑道:“辛苦各位將軍,咱們入城歇息去。”
衆人暴諾答應,趙桓又向關師古道:“關將軍,今晨你部下沒有直接做戰,尋一個老成點的將軍,帶點騎兵去哨探,也接應一下劉將軍。”
“是,臣遵令。”
關師古凜然遵令,先不入城,而是尋了自己的副總管郭浩,下令他親自領兵,前去哨探敵情。
此人能力平常,品格德力也是普通,不過在西軍中資格較老,所以仍然成爲一軍總管。他也知道皇帝並不很看重自己,所以此次能跟隨在側,更是小心侍候,聽命行事不敢稍有怠慢,所以趙桓對他倒是大爲改觀。
一行人迤邐而行,入得城內,因戰火併沒有燒入城中,虢州又是由洛陽至潼關中間的要通,城中人口衆多,街道鱗次櫛比很是熱鬧,城中百姓早知道宋軍攻城,先是躲在家中不敢動彈,而此時宋軍得勝,更有人知道是皇帝親征,所以扶老攜幼來到路邊,只想瞻仰皇帝風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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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擁擠不堪,急的趙桓身邊的侍衛滿頭大汗,急忙又調來牛皋所部,拼命將百姓趕開一邊,這才擠出人羣,到得城中知府衙門之內。
趙桓前腳剛剛坐定,也不等旁人,就向身邊的侍衛令道:“召虞允文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