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這裡,秦檜立刻變過臉色,喜上眉檔,向着趙拉山呼舞蹈,玩弄下去,連連稱賀。
趙拉卻是意興闌珊,擺手令秦檜站起,不必如此高興。
在他看來,趙構不過是庸懦無能之輩,存之不是爲患,擒獲了也不是爲樂事。倒是此次岳飛依命行事,在臨安城下大
破劉光世五萬大軍,其過程如何,令他很是好奇,也很渴望知道。
此事過後,對岳飛的任用,肯定將不止是一個鎮撫使那麼簡單,而臨安既然被攻下,是繼續留在長安,還是遷都到臨
安,在東南一線主持對金戰事更好,這一切,都還讓趙桓拿不到底,不知道如何是好。
唯今之計,李綱卻也不必返回。荊褒是四戰之地,戰略地位極其重要,歷史上曾經失守,還是靠的岳飛苦戰收回。其
後數年,岳飛經勞褒陽,將城池擴大加高,引水環繞褒樊之間,如此經營之後,一直到百年過後,襄陽仍然是牢不可
破的雄城要塞。
此時褒陽既然未失,李綱等人又至,到不如就讓他們就地停留,經營荊褒,以爲東南兩浙的屏障。
君臣二人正相對無語,趙桓卻突然向秦檜道:“清軍事了,騰仍然有事要你去做。”
秦檜忙道:“請陛下示下。”
趙桓看着他眼,一字一頓的令道:“朕令你前往臨安,奉迎王前來長安。";”是,臣遵旨.";
秦鬆動滿頭大汗,連忙答應。
“文事由你。武事麼,由苗傅,劉正彥二人專責,你由癢中急速前往臨安,不得耽擱。不然,遲恐生變。”
“是,臣明白。”
“康王的安危要緊,你畢竟爲帝多年,現下退位,未必沒有宵小輩豈圖以擁立他復位來博取功名富貴,是以一定要好
生保護,你曉得麼?”
“是,臣曉得!”
秦檜已是大汗淋漓,渾身盡溼。
此時此刻。他已經沒有了靈醒的思維。只覺得腦袋嗡嗡做響,聽得皇帝吩咐,便下意識的連連稱是。
以他地心思智慧,在趙桓吩咐第一句時,心中就隱約明白。
皇帝明着是叫他去按奉迎康王還長安,其實,只怕不是“奉迎”後是要讓康王“上路”纔是真的。
看着他如此慌張。趙桓反是滿意。不論如何,眼前的這個人不是笨蛋,知道自己是什麼用意,是以才變的如此,若是
換了一名文官,只怕就當真將趙構奉迎過來了。
他故意停了好久,待奉檜的情緒緩和之後。才又慢慢說道:“苗傅,劉正彥二人,以朕來看。不過貪圖功名富貴地無
能之輩,只是此次算是幫了朕一個大忙,你見着他們,可以暗暗講明朕的意思,就說朕絕不辜負功臣,必有厚賞於他
們。”
秦檜眼前一亮,卻是瞬息間就明白了趙恆的意思。
他畢竟是文臣宰相,若是由他親自下手,趙桓的名聲也很難做。而兩個原本就貪圖功名富貴的武將來做,到時候可以
推脫了事,則好過由秦檜來下手。
他之所以擔心害怕,就是怕對趙構下手後,皇帝拿他來做替罪羊,如今皇帝這麼一暗示,秦檜自然明白,皇帝眼前用
得着他,雖然派了他這一樁差事,卻並沒有拿他當棄子的打算。
而這樣的事都由着他秦檜去做,皇帝的信重,由此可見一斑。
他心中歡喜之極,顫抖着嗓音向趙桓答道:“臣明白陛下的意思,一定將這件事辦的妥妥當當,請陛下放心。”
趙桓極滿意地嗯了一聲,心中也是舒適。
與聰明人地對答,果然是省心省力,不需要說明太多。
卻聽秦檜又問道:“陛下,那劉光世如何處置?”
趙桓懶洋洋答道:“此人犯的是大逆罪,不必多費周章了,你到了臨安後,宣明他的罪狀,將他就地明正典刑,殺了
算了。”
秦檜對幹掉趙構完全沒有顧慮,一聽趙桓要殺劉光世,卻是躊躇,半響方道:“這劉某人是西軍世家,其父劉延慶就
是國家統兵上將,此次兵圍臨安,雖然大逆不道,不過畢竟不算是稱兵造反——”
他沒有明說,但其實意思也是明白。劉光世圍臨安,其實在士大夫眼中,並不算犯了很大的罪過,畢竟是兄弟爭位,
他忠於趙構,也說不上是什麼大錯。
趙桓突然揮手,猛拍在自己身邊的几案上,怒斥道:“這個人眼裡沒有朕,苗劉二人遇九弟退位,他竟敢率兵圍城,
朕的詔書也不理會,若是見了朕,他會如何?這樣的人,留他何用!這樣地人不殺,何人可殺!”
他平時與人說話,都是帶着笑容,周圍的近侍內臣,趙桓都沒有斥責道,更何況是朝遷大臣。此時赫然震怒,秦檜立
刻臉上變色,躬身拱手,顫聲答道:“陛下所言甚是,臣見事不明,請陛下重責。”
趙桓冷哼一聲,也不太爲難這大漢奸,令他起來,又吩咐幾句,便令他離去。
年倖存秦檜倒退離去,趙桓亦是站起身來,步到房前檐下,擡頭展望夜空。
空氣清冽乾躁,是典型的西部的初夏天氣,此時的甘陝大地,已經不復是秦漢時沃野千里森林遍處的模樣,黃土地,
乾裂的山谷,廢棄地城池和貧苦的村莊,關中大地,已經不復漢唐之盛。
東南平定,趙構也必定會死在秦檜和苗傅等人的手上,對這些小人做這一類勾當地本事,趙桓完全放心。
遷都或是留駐,趙桓拿不到底。而這陝西大地不遠處的中原河北,如同冬眠一般蟄伏了半年多的女真人,在戰和兩派
的爭執中,空間是誰佔了上風,究竟什麼時候會再磨刀霍霍向着陝西衝來,向着東南到褒殺去,也是完全沒有概念。
他深吸幾口氣,只覺得心胸大暢,而眼前迷離的***和微弱星光下盤桓着的高大巍峨古色古香的宮室,竟是那麼的鮮
活和真實。
只是此情此景,卻也不能消受太久。過不多時,他便凝神皺眉,想着女真鐵騎會殺向何方,想着岳飛是怎麼打的這一
仗,又想着如何安置處斷他,岳家軍,在自己的手中是有的好,還是沒有的好——
正想的出神,不遠處,一行燈籠漸漸由暗淡到明亮,夜風襲來,竟是香風撲面。
趙桓微微一笑,走上前去,由着幾個明眸皓齒的妙齡少女將他圍住,鶯鶯燕燕,語笑嫣然,將他又擁入房內。
數日之後,秦檜將清軍一事交卸清楚,又奉了新詔,前往臨安奉迎康王和隆佑太后前來長安。他雖然在清軍時就奔波
辛苦,心中卻明白康王一事關係重大,委實不能怠慢。
因着如此,雖然老婆怨,親隨也很叫苦,他自接詔之後,便下令立記上路,一行數百人,乘着數十輛大車和百多匹馬
匹,騾子,以每天兩三百里的急速,開始趕路。
他雖然如此賣力,其實卻並不理解趙桓的所爲。
宋朝自開國以來,太祖待亡國之君就很寬厚、從不爲難。太宗毒殺了李後主,就很被人非議。而更被人不滿的,便是
太宗迫害太祖諸子,甚至是自己親弟弟秦王趙廷美一事。在秦檜看來,康王反正都是死去虎,迎到長安奉養起來,也
必定不會再生事端,又何必加害。
他自然不知道後世明朝的奪門之變,也不知道皇權鬥爭越發嚴重,而在這樣的微妙局勢下,趙桓又怎麼放心讓一個活
生生的趙構回到自己身邊。
秦檜自長安出發,十餘天功夫,便已到了褒陽。見過李綱言明清軍諸事,又將趙桓讓李綱暫駐褒陽,對荊褒加以輕略
的部署向李綱言明,然後自褒陽下水道,順江直下,五六日後到得建康,自建康上岸,接見韓世忠等鎮守大蔣後,便
一路南下,數日後到得臨安城下。
他自四月底出行,緊趕慢趕,也是足足用了大半個月的功夫,到五月中句,方纔到得臨安。
趙構被迫退位後,他身邊的中央機構已經不復存在,趙桓下詔,命原本的中央大臣,盡數前往長安,或是調往別處,
別有任用。在臨安城內,唯有杭州知府康允之被下詔留任,不曾受到牽連。
此時秦檜來到,他是趙桓任命的參知政事,身負重任,正是當紅的炸子雞,臨安城上下文武官員,豈敢怠慢。
還在城外數裡,便有黑壓壓數千人站在官道兩旁,等候着秦檜車駕的到來。
“好了,停車。”
秦檜隔的老遠,便看到黑壓壓的人羣前來迎接,他心中極是高興,卻是勉強將這種興奮的神情壓下,不使它來露在臉上。
他原本就是江南建康人士,臨安雖不是家鄉,其實相隔並不很遠。眼下的城中,就有不少親朋故舊,在這裡等候他的到來。
短短十餘年,由一介窮書生官拜參知政事,位極人臣,執天子詔書巡行江南兩浙,這是何等的風光榮耀!
只是他深知福禍相倚的道理,又知道皇帝耳目利害,心知深沉,此時得意,將來未必不會失意。想到這裡,又將得意興奮的心情收了幾分,下令停車之後,便立刻自己跳下車來,向着迎接隊伍最前面的康允之執手問好,並不拿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