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帥親自上了戰陣,卻教背黨全軍上下士氣大振,各人拼命廝殺,奮力死戰,岳雲更是親自帶兵趕到父親身前,意圖護衛,卻又被岳飛斥退。
五千餘背危軍原本已經疲憊,對着超過自己一倍的金國鐵騎,又都是對方軍中精銳,抵擋的極爲吃力,待到岳飛殺入,四十餘人連同他自己,其實都是一等一的好手,槍挑矛刺,瞬息間已經將敵人陣形打亂,身後又有不少背麾將士相隨而來,緊跟其後,衆人大砍大殺,俱都殺的血葫蘆也似,金兵上下立覺吃力,陣腳開始不穩,不少地方都被背危軍衝亂陣腳,慢慢退卻。
一杆“嶽”字大旗,使得數千將士如同着了瘋魔一般,完全不顧性命的狠殺,也令得對面金軍大陣軍心不穩,有那驕兵悍卒心中不奮,紛紛向主帥請戰,宗弼卻只是不理。只是命前隊緩緩撤退,然後再替換着上前衝殺。
背克軍是宋軍最精銳的一支,宗弼等人自然清楚的很,他原本就是懷疑背危軍用死頂來拖延時間,此刻看到岳飛,心中更是越發篤定。
若不是穎昌防禦太過空虛,需得多拖時間來增強城防,岳飛這個主帥又何必親身犯險。而對方越是如此,越不必心急,只需把背克軍打退,將穎昌城團團圍住,再完全消滅敵人騎兵,城內步兵根本出不得城,到時候再由開封等地急調僞齊漢軍帶着攻城器械前來,必定能把這一股宋軍完全消滅。
這樣一來,岳飛窮途末路,只怕不用他殺,也會被朝廷貶斥甚至明正典刑。
抱着這樣的信念,宗弼越發不肯多使用精銳,一股做氣打跨這支強兵,一者是要保存實力,用來做下一步的多線長途奔襲。二來,也是擔心困獸猶鬥,對眼前這支背危強軍的戰力,金兵上下已經是無不佩服。
自從起兵日起,遼國的御營兵見識過,夏國的鐵鷂子也曾經對陣,又有哪一支兵馬,能與背危騎兵相比?
金兵退卻。又有生力兵力再次趕上,輾壓,衝撞,廝殺,消磨着背覺軍的體力與銳氣。而有着岳飛在陣中的背麾軍,卻是死戰不退,如同一把鋒利的巨斧,不停地將敵人的攻勢砍的粉碎,兩軍陣前,更多的是金兵騎兵的屍體。
宗弼終於忍耐不住。
如果仗接着這樣打下去。只怕戰到天黑。兩軍仍然是僵持的局面。背危軍武藝高強,毅力遠過普通士兵,金兵輪番上陣。一直添兵,已經是以三敵一的打法,居然還是維持着背克略微佔優的形勢,若是這樣僵持下去,只怕打到最後,死傷更多地是金兵,而整支大軍,就被困在此地,不能寸進一步。
他終於揮一揮手,身邊的傳令軍官連連揮動小旗。就在主帥身後不遠,傳來一陣興奮的吶喊,緊接着,大地開始震地,一股強大的氣勢,向着不遠處的宋軍騎兵壓迫過去。彷彿要與這一股氣勢相契合,正午時分,卻是有一朵朵雲彩遮蔽了太陽,大地開始變的昏暗。風也變的靜止,空氣燥熱無比,令人份外的心煩意亂。
“鐵浮圖!”岳飛心中一動,再看身邊諸多將士,亦是雙目圓睜,看着敵陣背後的煙塵捲起。各人都下意識的握緊手中地武器,直到指節發白。
鐵浮圖,全身重甲,手持巨斧,狼牙棒,都是女真戰士中身高體重,且又力大無窮,膽氣過人地勇士,才能擔當。
在成立早期,還只是騎在戰馬上的重步兵,富平一戰,宋軍以幾倍的精銳步兵,才勉強擋住這支軍隊地進擊,宗弼吸取教訓,爲了不再被宋軍步兵纏鬥,消耗鐵浮圖的體力,改爲將鐵浮圖全軍除了戰士束甲之外,連同身上的馬匹,也裝備重甲,只露出雙眼。
可以說,每一個鐵浮圖將士,從頭到尾,都被鋼鐵所包裹住,尋常的刀劍,根本無法傷及分毫。
而每一個鐵浮圖騎士衝擊起來,由馬力加上自重的力量,那一股絕大的衝擊力,可以將一個平常的騎兵完全撞飛,根本沒有格擋招架還手的能力。而民間傳聞,以步兵專斬馬腿,更是笑談,在強悍的衝擊力和速度面前,輕裝步兵會瞬息間被踩成肉泥,或是撞飛,哪有辦法在這樣一支鋼鐵怪獸面前,去專斬馬腿?
一見到鐵浮圖出動,岳飛馬上當機立斷,趁着敵人的真空,迅速趕開粘上來地敵軍,慢慢後撤,待隔開一段距離後,便命全軍後撤,與敵人拉開距離。
看到背黨軍如此行動,宗弼更是大惑不解。應對鐵浮圖這樣解唾甲騎兵,指望步兵顯然不大現實,在他的記憶之中,任何一支宋軍的步兵,甚至是長水之戰的那支重步兵,只怕也無法在這樣的平原地帶抵擋住鐵浮圖的衝擊。
他此時也看到背危軍身後煙塵大起,敵人的步兵已經趕到,相距不過兩三里路,隱約之間,已經看到軍旗招展,而聽聞到這裡的廝殺聲,宋軍步兵已經開始擊鼓邀戰,鼓聲隆隆,如若奔雷。
宗弼冷笑,揮手,鐵浮圖並不因爲背危軍退後就停住行動地腳步。
正好,此時與敵人步兵的距離,用來加速,衝刺,斬殺,是一個很合適的距離。重騎兵不能一下子加到最高速,距離太近,無法發揮大軍衝刺撞擊的威力,距離太遠,馬力無法負荷,只能在合適的距離,尋找到戰機,將敵人一擊斃命。
他環顧左右,向着突合速與宗賢道:“都說岳飛是宋軍將才中第一,今日一看,不過爾爾。”這幾年來,與岳飛有過交手的多是宗瀚與他西部軍的手下,宗弼一直在關陝與西軍交戰,除了背岌軍的表現讓他大吃一驚外,宋軍的調度與指揮,並沒有讓他覺得驚豔的地方。與西軍的吳階、劉琦、曲端等名將相比,岳飛此時的表現,確實有些名不符實。
如果說,剛剛過兩萬的騎兵,在中原大地上來回奔馳衝殺,威勢震天動地,到得此時,四千鐵浮圖出擊時,只有少量的金兵騎兵在兩翼配合,而整支鐵浮圖衝擊的韻律,卻遠遠超過適才的那一場激戰。
轟,轟轟,全身都束甲的戰馬,訓練有素,以整齊劃一的姿態,向着背覺軍退卻的方向追擊而去。
如果拋卻敵對雙方陣營,用公平的眼光來看,鐵浮圖是整個中國歷史上,最強悍的一支重騎兵之一。
黑色的玄甲在陽光的照射下熠熠生輝,沉重的鐵斧與帶着倒刺的狼牙棒散發着耀眼的寒光,勾魂攝魄,連同戰馬亦是全身束甲,奔跑之時,沉重的馬蹄在鬆軟的土地上踩出一個個淺坑,戰馬與騎士渾然一體,如同一個個鋼鐵巨獸,而三千多這樣的鐵甲騎士匯聚在一起,向着同一個目標壓迫過去時,那種強悍的氣勢,可以令任何一支軍隊膽戰心驚,心生絕望。
而有鐵浮圖之後,三萬多人的金國騎兵緩緩而動,隊形散開,護衛着正中的鐵浮圖軍,預備着鐵浮圖衝亂敵陣後,緊隨而上,以便擴大戰果。
宗弼知道剛剛與背危纏鬥的諸部精力疲憊,此時便命他們壓後,做爲預備。可以說,整個戰場態式,都在往着宗弼預期的方向發展。
而唯一的意外,便是宋軍終於可以在平原地帶,抵抗當世之時最精鐵的重甲騎兵的衝擊。
勝捷與摧鋒兩軍,共有過千輛的戰車。在背岌軍與敵軍纏鬥的時間,全軍有充足的時間趕到戰場,將士們穿上戰甲,而車陣,也以演練了無數次的隊形,緩慢前行,待看到背危軍撤退之時,董先與傅慶連接下令,整個車隊瞬間停止,千多輛戰車首尾相接,不過是片刻功夫,在廣闊無垠的中原大地上,竟是突然出現了一支由戰車組成的鋼鐵長城。
車兵們裝填火葯,調整着突火槍的瞄準位置,矛手站在車身正後,將長矛儘量的突向前方,排成半圓形的車陣之外,好象長了一層銳利尖刺的刺蝟,任何人靠近它,都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少量的弓箭手站在矛手身後,預備着敵人更近一步時,用弓箭射擊,雖然不能給那些鐵甲騎士致命的傷害,卻能有效的打擊敵人的心神。
尖矛與利盾的撞擊,終於爆發。鐵浮圖在小跑了近一里路後,迅速加速,向着前方隱約可見的敵兵步陣衝殺而去。待半里路後,整支騎兵隊伍終於將速度提到最高,戰士怒吼,揮舞着手中的武器,戰馬一邊打着響鼻,一邊奮力向前,以最快的速度奔跑。
而所有的騎士眼前,終於呈現出一堵鐵壁,密密麻麻的長矛冷眼相對,呈現在所有的騎士面前。
而正當所有人目瞪口呆,不知道怎麼在平原突然出現這樣一堵鐵牆的同時,一股股白煙冒起,轟隆隆的突火槍終於開火,一顆顆彈丸向着快速奔馳的鐵浮圖飛翔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