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遠樹定的地方是一個地方很小的私房菜,整個店面只能容納六桌,每桌最多四人。白色的原地牆壁,原木色的桌椅板凳,乳白色的吊燈從每一張桌子上面垂下來。穿着墨綠色衣服繫着米色圍裙的服務員。
一切都很輕鬆,簡單,隨意。
這家餐廳藏在東三環邊的一個高檔寫字樓,卻簡單得出人意料。
華遠樹似乎是這裡的常客,才坐下來就人服務員送來了菜單,疑惑的看了我一眼問:“華先生,今天想吃點什麼。”
華遠樹擡了一下下巴,示意那個服務員把菜單遞給我。
我忙擺手說:“我是第一次來,聽你的。”
他這才接過菜單,只簡單翻了兩眼說:“和往常一樣,多加一杯橙汁。”
我不知道他說的往常一樣是什麼,再看了一眼菜單。此時服務員已經走回去了,華遠樹看到我放在桌子上的手,用自己的大手握住說:“你都說了聽我的,左顧右盼的做什麼,怕我給你點黑暗料理?”
我被他的動作嚇了一下,猛的要抽回自己的手。不想,我越是抽他越是用車,原本只是輕輕握着的,在我的努力之下,變成了被他緊緊握着手腕,甚至都握出了手指頭印子。
他似乎覺得這樣很有趣,臉上帶着淺淺的笑一直看着我。
我看到他這個樣子,放棄了掙扎看着他問:“華少,你不要捉弄我。”
“你有看到我在捉弄你?”他垂下眼睛,看着我的手指,伸出另一隻手來,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玩着。
“這都不算,那什麼叫算?”我問。
“你對我並不討厭,對吧?”華遠樹問。
我一怔,點了點頭,笑着趁他不注意抽出自己的手,雙手相握放在自己面前說:“不討厭不代表有好感的。”
“據我所知,你對我是有好感的。”他自信過了頭。
此時服務員已經端着一個木質托盤走了過來,遠遠看着上面紅紅綠綠的,異常好看。
服務員把東西放下來,我一驚。
華遠樹看到我的表情一笑:“知道你會喜歡的。“
他說得沒錯,這是一家以花爲食的餐廳,每一道菜口都用極多的花做拼盤,我能認出來的是薔薇茉莉玫瑰之流的花瓣。
“全素。”他指着其中一盤用茉莉花裝飾的糖醋小排說。
我將信將疑,也把注意力從剛纔的事情移到了面前色香味俱全的菜品上。這都是家常菜,雖都是全素,味道卻好得不得了。
埋頭於美食時,心情都會莫名的好。
所以當我吃飽以後,拿着紙巾輕擦嘴角時,對華遠樹又露出了笑。剛纔埋頭吃飯的時候,我也想過了,反正是演戲,就全力配合吧。
他看着我,突然伸出手在我嘴角抹了一把。我下意識的躲,卻沒躲開。然後我就看到他把手收了回去,指尖上有一粒雪白的米飯說:“建議你以後照着鏡子擦嘴巴。”
我的臉一紅。
不管是不是演戲,在男人面前,我都希望的自己的形象是接近完美的。
接下來華遠樹倒沒什麼再出格的舉動,只是執意開車把我送到了家門口。在夜色裡,他看了一眼我家窗口透出來的燈光,再看了一眼時間,忽然說:“這麼晚了,你家人還在等你回來呢。”
我看了一眼時間,才晚上十點一刻,於是說:“不晚了,現在你們隨便應酬不都應該到晚上十一點以後了麼。”
他沒說什麼,揮了揮手示意我進去,自己調轉了車頭,一溜煙的開走了。
我才一進門,程墨就黑着你看着我,嚇了我一跳。
“大半夜不睡覺,你站門口嚇人呢?”我一邊換鞋一邊問。
“程紫,華遠樹送你回來的?”他直言問。
“對。”我繞過他,準備往裡面走。
“你什麼時候和他在一起了?”他又問。
“我和他一直就有聯繫,人家請吃飯,又是我公司的客戶,我總不能拒絕吧。”我說。
“他接近你是有目的的,你有沒有想過,或許是爲了報復!”程墨的話衝口而出。
我停下來,看着他冷笑道:“程少,說漏嘴了吧。”
他臉色一白。
關於華遠煙流產的事,我一直就在心裡認定是程墨做的,只是他表現得太正常太無辜了,有幾次我懷疑了自己的判斷。現在來看,我的第一次猜測是真的。
“你不要管那麼多,離華遠樹遠一點,我和他之間還沒完,小心你自己把握不住分寸,惹火上身。”程墨沒正面回答我的話。
我心裡一緊,看了一眼客廳,怕被關雲珠聽到了什麼不該聽到的事。
“爸媽都睡了,我一個在等你。”程墨說到這裡,語氣緩和了一些。
“我的事,你也不用管。”我鬆了一口氣,轉身就往樓上走。他應該沒追上來,我側耳聽了聽繼續往前走。
就在我走到自己房間門口時,身後響起了很急促的腳步聲。我猜是程墨,還沒來及回頭就被他一下推進了房間,並隨即關上了門。
到了這樣一個密閉的房間,我和他都卸下了僞裝。
“林靜言,你的目的我知道,不過是爲了孩子,你真不必豁出自己,早晚華遠樹會被我收拾掉,到時候一對孩子變成了孤兒,你跳出來再說收養的事也不遲。”程墨抱肩靠着門,對我說。
“等到那個時候,黃花菜都涼了。”我看到他沒進一步的動作,放下警惕把包隨手一扔,“我依靠別人的時候太多了,所以現在不想再靠了。”
“那是因爲你一直沒靠到可靠的人。”程墨說。
我不置可否,自己拉開衣櫃取出睡衣往牀上一扔說:“我準備洗澡睡覺,你要在這裡,還是離開?”
他不知道因爲我說的那句話就翻了臉,大步邁開來到我面前,不等我有所反應直接掐住了我的脖子:“林靜言,你是第一個敢這樣和我說話的人。最好搞清楚你的身份,想一想惹怒我的下場是什麼。”
“下場?”我冷笑,“不過是死罷了。”
說完我盯着他距離我很近的眼睛,掰開他掐着我的手說:“程大少爺,晚安!”
程氏夫婦對我不錯,不僅有單獨的大房間可住,這個大房間還是套房,自己房間裡帶着大露臺,步入式衣櫃,大的衛浴室。
我不擔心程墨會闖進浴室,進去以後直接脫了衣服洗澡。
熱水澆到頭上,心裡清明瞭一些,眼淚沒由來的流了一會兒,在水裡分不清到底什麼是水什麼是淚。
洗完澡以後,我對着鏡子做好護服。感謝沈末,幫我選了這麼一張美人臉,五官是程紫的,皮膚因爲燒傷也是經過幾次手術移植的。這一場花費巨大的手術,讓我現在雖是接近三十歲的年齡,依然有着果凍一樣嬌嫩的皮膚,現在我知道這就是我的資本。
我無依無靠,只能靠自己。
貼好面膜,我走出浴室,沒想到程墨還在。
他不知道從什麼地方找到了一瓶香檳,還給打開了,自己拿着細腿的香檳杯站在我房間陽臺門口看着外面,聽到我推開浴室門的聲音,回過頭來。
“程大少還不睡?”我問。
他懶懶的從陽臺回來,把杯子放在一旁的桌子上,看了我一會兒,像是用很大的力氣才壓制住自己的怒氣說:“你知道,現在不管在誰的面前,你都是我妹妹,我不會任由你和華遠樹在一起的。”
“那你希望我和誰在一起?”我一聽他的語氣就火了。
一直就是這樣,我頂着程紫的身份,就是聽他的安排。可他的安排是什麼,天天把我傻子一樣管吃管喝管玩管花錢嗎?或許,換成普通的女孩,這就是公主一樣的生活。可我不是,我身上有自己的經歷,有自己的揹負。
“我和沈末在一起,你們說不合適,現在和華遠樹不過吃了一頓飯,你們又說不合適,那究竟怎麼樣才合適。”我看他沒說話,壓低了聲音又說了一句,“你也知道,我是有所圖的,人想得到什麼,總要付出點什麼,我除了不付出感情,其它的都不在乎了。”
不知道爲什麼,程墨聽了我的話以後,剛纔的氣勢沒了,他半天沒說話。我看他不再開口,又不耐煩的說了一句:“我要睡了,你真的覺得在這個房間裡繼續待着很有意思嗎?”
逐客令說到這麼直接,我覺得是人都會站不住腳的,可程墨居然不是人。他轉身拿起酒杯,再一次推開了我房間小露臺的門說:“你這裡風景不錯,我坐一會兒,你睡你的。”
我不知道他是哪根弦沒搭對,心裡也累身上也累,揭下面膜簡單拍了點精華,就直接倒頭睡覺。
奇怪的很,程墨就在我的房間裡,居然沒影響到我的睡眠。
第二天早上我醒來時,程墨已經走了。房間裡只多了一隻香檳酒杯還有一個空的酒瓶子,空氣裡有一種香檳特有的香甜味兒。
我怔了一下,起牀洗漱,準備繼續奮鬥下去。
接下來一週,華遠樹沒再約我,但是在週四的上午突然給我打電話,說有一個局想請我一起去,問我是否有時間。
我知道有錢人的局都是自帶酒會性質的,想了一下問:“什麼性質的?商務的,還是純私人聚會?”
他聽到我的話,在電話裡低聲笑了兩句道:“總之是適合你來的,要不要一起過來?”
我心裡一動:“允許帶家屬嗎?”
這回輪到他怔住了,問:“家屬?什麼家屬?”
“我哥盯我盯得特別緊,覺得你和我在一起是另有所圖,所以他說我要夜裡外出,必須帶上他,算不算是家屬?”我笑道,語氣輕鬆,又帶上了點小女人的嬌俏,華遠樹應該聽得很舒服,居然哈哈笑出來了,末了才說:“可以,不過他要自帶女伴兒的。”
程墨再怎麼無聊,也不可能對我說出上面的那些話,剛纔那些是我編的,沒想到華遠樹居然相信了。
週五上午我收到了一個大大的禮盒,是華遠樹派秘書送下來的。辦公室的人看到那個包裝精緻又大又張揚的禮服禮盒時,眼睛裡都是好奇。
華遠樹秘書剛走,我就聽到辦公室裡小聲議論了起來。
“程總好像有情況!”
“貌似是吧。”
“看吧,我就說有錢人都是門當戶對的,沒人願意娶一個醜小鴨。”
“華遠樹是真帥啊。”
……
這些聲音我沒理會,現在不管別人說什麼,對我來說都是有利的。
我打開禮盒,看到了一襲酒紅的真絲禮服,修身的流暢剪裁,樣式很簡單,但是性感的露了一個全後背,裙襬也是修身的,一側有着高開叉,前面短後面長,是不規則的造型,上面是抹胸式的,很考驗身材。除此以外,全套禮服再無一件多餘的裝飾。
我知道以我現在的身材的臉,完全撐得起來這套衣服。
看完以後,我拍了一張照片給程墨發了過去。程墨迅速的給我回復:“喜歡這一件,這是今年jesusdelpozo的限量版,我去給你訂。”
“不用了,有人送過來了。”我舉出土鱉的剪刀手和禮服照了一張合影又給他回了過去。
程墨這一回沒沉住氣,直接把電話打了過來:“華遠樹送的?”
“猜對了。”我說。
“送回去。”他道。
“爲什麼!我不送。第一我喜歡,第二白來的,不要白不要。”我俗氣的說着,準備掛電話。
“程紫,你特麼好歹是我妹,要是讓一個男人套路了你,也太跌份兒了。”程墨在電話裡恨鐵不成鋼。
“一個男人肯對你用套路,說明他在乎你。你以爲華遠樹這樣的人時間很多麼?他能花時間爲我做這些,說明他對我上心。要不然,直接甩現金就能砸昏他看得上的所有女孩。”我說。
“你呢?”程墨問。
“我怎麼了?”我不解。
“現金砸得昏你嗎?”他問。
“砸得昏,不過我胃口現在被喂得很大,現金要足夠多。一百萬起步吧!”我說。
“我特麼送你一百萬的一元硬幣!”程墨在電話裡發飈了。
我掛了電話,臉上的笑風輕雲淡。
現在這樣的感覺真不錯,心情不爽的時候有一個男人可以氣氣,他還不能拿我怎麼樣;順便身後還跟着一個鑽石王老五在準備套路我,一切不要太美好了。
我把禮服放到一旁,開始忙工作。
但是重新打開電腦,看到自動推送來的新聞頭條我就有點笑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