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遠樹走後,我有點發呆,以至於關雲珠叫了我三聲我都沒聽到,最後程墨在我眼前晃了晃手,把我從自己臆想小世界裡拉了出來。
“怎麼了?阿紫,婚期定下來,你不是應該開心的嗎?”關雲珠一臉關切的問我。
她問我的時候收起了臉上的笑,眼睛裡都是不解和擔心。
“沒有,我有點高興呆掉了。”我也笑着掩飾自己的跑神。
關雲珠一臉不相信的看着我,又看了看程墨說:“婚禮的準備你幫着妹妹一起,免得有什麼她想不到的地方。”
“放心吧。”程墨用力點頭,眼睛裡有一抹笑意。
等到全家人都休息以後,程墨找了個理由到我房間,開門見山的直接說:“阿紫,你的婚禮我總覺得辦不成。”
“不可能。”我馬上反駁。
程墨看也沒看我,坐下來點了一支菸說:“不可能?沈末在這個時候突然動手對谷家……”
“程墨,沒證據不要亂講話,現在警察都沒查出什麼,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警察都能證明沈末是清白的,谷家出事只是意外,這世上有很多意外!”我聲音加重了。
“哦,好。”程墨擡頭看着我說,“就算是意外,那你會不會覺得在你婚禮以前沈末喪偶,對你來說算是難得的巧合?”
我想了想,沉聲道:“不是。”
“好吧,希望你記得住你自己今天講的話。”程墨說完,默默無言的把煙抽完,然後苦笑了一聲說,“說實話,一想到你就要從我的生活當中退場,我心裡居然會有不捨,不應該興高采烈的給你置辦點嫁妝,然後狠狠的敲華家一筆嗎?”
“謝謝你這樣惦記我。”我笑了。
程墨是一個很可愛的人,嘴上兇巴巴的,其實心裡很柔軟。
“算了,可能是錯覺。”他搖了搖頭說,“你說吧,嫁過去準備帶多少的嫁妝,別的我給不起,還有幾個臭錢。”
“給點什麼東西意思一下就行了,如果金額太多,等我結婚以後,我再還回來。”我知道富人嫁女是很注重嫁妝的,所以程墨纔會特此一問。
我是程家冒牌的女兒,平白享受着這麼好的物質條件都很過分了,再去想什麼嫁妝,就有點得寸進尺了。
“什麼意思!”程墨聲音一冷,“你是看不起我呢,還是看不起我的錢呢?”
“我是覺得受之有愧。”我說。
程墨冷冰冰的看着我說:“受之有愧?我看你吃我的,用我的,開我送的車,不是挺悠然自得嘛,怎麼還知道不好意思了?”
他的話異常難聽,我有點鬱悶了。
平常和他說這些,他都沒翻過臉,今天是吃了嗆藥了嗎?
“這些我也是可以還給你的嘛。”我說,“等我年底算一下一共盈利了多少錢……”
“程紫,你夠了,你是我妹妹!”程墨站了起來,嘆了一口氣壓住自己的火氣說,“你不要臉,程家還要臉呢。”
說完,他轉身出去,走出三步回頭:“既然你對嫁妝沒要求,我就看着辦了。估計以後你在帝都的時間長,我給你留點好東西。”
說完他走了出去。
這就是家人,雖和我沒血緣關係,但待我是真的好。
程墨走了以後,我又悲春傷秋了一會兒。我從小是跟着老爸長大的,對於媽媽的記憶並不多,家裡通常情況也是老爸去上班,我一個人放學一個人寫作用,一個人吃飯,有時候爸爸上夜班,我晚上還要一個人睡覺。
現在,我忽然覺得自己比原來幸福很多,因爲身邊有了真正關心我的人。
我不想把他們當成親人,卻不得不把他們當成親人,他們讓我感動。不過,現在結婚纔是第一步,後面的路很長,我努力把自己鼻子裡那說不出來的酸意趕了出去,讓自己睡着。
華遠樹的動作快到出乎意料,第二天我才上班就被同事拿着報紙敲開了辦公室的門,來的是行政部的三個小姑娘,爲首的劉丹丹拿着報紙拍到我的辦公桌上,笑着說:“程總,請客,發喜糖啊!這麼大的事你都瞞得一字不露,太厲害了吧!”
“什麼大事?”我一邊問一邊接過報紙看了一眼。
上面的頭條是一條結婚通告——是關於我和華遠樹的。
我沒想到華遠樹會用這種方式來公開我們的婚訊,不知怎麼的,看到那行加黑的大字以後,我頭有點暈,甚至覺得身子都有點飄。
劉丹丹的聲音還在響:“程總,這是不是大好事,該不該請客發喜糖!”
所有人都在笑,我只能和他們一起笑,但是心裡迷茫極了。這樣的做法很華遠樹,要做就做到高調。記得他和江薇薇離婚以後,也發了公告,說自己與江薇薇以後解除夫妻關係,自此以後各歸各路……
“好,中午我請大家吃飯。”我的聲音也是浮了。雖然我在笑,眼底卻有點疼。
大家又鬧了一會兒就散了,臨走時說我結婚的正日子,全公司的人都會去道賀,我笑着應下來,並且說給大家發大紅包。他們笑着說着,有人說確實應該發個大紅包,這華遠樹多大的一個金龜啊!
聲音慢慢遠了,我看着辦公室的玻璃門關上,眼淚刷一下就流了出來。心裡很疼,全身很疼,我既知道是什麼地方疼,也說不出來是什麼地方疼。這種感覺快要把我憋瘋了。
中午吃飯時候,員工在外面竺着我,我想起自己說的請客的話,笑着帶他們去樓下一家不錯的川菜館開了幾桌菜。
下午本來是要上班的,說好的不喝酒。但不知道是誰提了議,說老總婚期已定,應該給大家放半天假慶祝一下,也不知道是誰第一個點了酒,飯吃到一半的時候,三張桌子上都上了酒,也不知道是誰先開的頭,他們挨個兒向我敬酒,嘴裡說的是先預演一下,免得到時候業務不熟。
我不知道拒絕,木然的接受着這一切。
酒一杯接一杯的灌到了肚子裡,起初是熱的是辣的,進入喉嚨時小刀子一樣是尖銳的,但喝了會兒酒就變成了甜的,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說不出來的甘甜。我來者不抱,不是不想,而是忘記了自己是可以拒絕的。
再喝下去,我就不知道自己在什麼地方了,只知道自己的眼睛很疼很熱,有什麼東西止不住的流出來,等到最最後,所有人都一臉詫異的看着我時,我才明白我在哭。我想控制住自己,但是我做不到。我越是對自己說不要哭,這是好事,眼淚流得就越厲害。
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的家,也不記得是誰結的帳,只知道似乎有人扶着我,然後車子晃了晃的,停下來時剎力有點急,我一頭撞到了前座兒後背上。緊接着,有個人把我從車子裡扶了出來,半拖半抱的弄進房間,再然後他說了一句睡一會兒休息休息吧。我聽到這句話就跟聽到魔咒一樣,馬上閉上眼睛睡着了。
所有的一切嘈雜都遠了,人聲也沒有了,眼前的光線也沒有了,耳朵裡能聽到的就是安靜。身體AA下面是軟軟的牀,被子上有太陽的味道,我翻了個身蒙上頭睡了過去。
等一我覺醒來,外面的天都黑了,我才這發現我躺着的不是我的牀,這當然也不是我的房間。我心裡咯噔了一下,正要翻身起牀,房間的門打開了,一個小腦袋探了進來,是小如。
“阿紫阿姨,你醒啦?我放學的時候你還在睡呢,爸爸說他親自下廚做了好吃的,讓你趕快過去呢。”小如撲到我牀邊,瞪着亮晶晶的眼睛看我,嘴角掛着笑意。
我看了一眼房間,深灰色的淺灰色的組合,這是華遠樹的風格,應該也是他的房間。
“好的,阿姨洗個臉。”我攏了一下睡亂的頭髮,起來去了衛生間。
小如跟個小尾巴一樣跟在我身後,說着她什麼時候回來的,回來以後知道我在家裡等着她,她很開心,說着她已經進來看了我好幾次了等等。
我一邊和她說話一邊收拾自己。當鏡子裡的我乾淨明亮起來以後,房間的門被推開了,華遠樹探頭進來問:“兩位公主,你們好了嗎?”
“好啦好啦!阿紫阿姨可漂亮啦!”小如馬上應聲。
她聲音軟軟甜甜的,揚起聲音說話的時候,眉梢都是上揚的,整個的真的陽光了不少。原來,小姑娘這樣子纔是最好的。
華遠樹走了進來,在我臉上捏了一下說:“不會喝酒就別喝,在外面喝醉我多擔心,還好你們公司有的人有我的聯繫方式,馬上給我打了電話。”
我臉上有點尷尬,猶豫着問:“我喝醉的時候是不是很醜?”
“怎麼會,你喝多了臉紅紅的,眼睛亮亮的,好看極了。”華遠樹說。
小如馬上接了一句:“對,爸爸沒說謊,小如看到你也是這個樣子的。”
說完,她還向華遠樹吐了個舌頭,那樣子古怪精靈的,可愛到無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