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癸未,延州奏党項破臨羌寨,劫掠而去。遣使責令李彝殷懲處所涉部族。
同日,以樞密使、保大節度使巴寧泰爲延慶石隰都總管。以殿中省監許竹林、治安少卿範貞卿爲銀夏兵馬總管、副總管,節制朔方、彰武、振武、太原、定難等軍。範貞卿兼諸軍州轉運大使,隰州刺史劉康、守丹州刺史馮玉爲之副。
延州膚施縣。
中書命令十多天前就到了,前幾天巴寧泰也帶着手下兵馬來到膚施,延州如今聚集了三萬餘兵馬,其中膚施就有八千多。
而今天,從京中過來的許竹林、範貞卿也帶來了三萬多人,再加上隰州、石州的近兩萬人,這次討伐定難軍,初期投入達到八萬人!
這是戰兵加輜重,而負責後勤糧草的民夫還沒算上。
根據估算,定難軍兵力約在六萬上下,但是分散在夏、銀、綏、宥四州,只要前期不貪功冒進,穩紮穩打八萬人足矣。
如果中後期僵持,定難軍調動大部兵馬與主力對峙,則振武、靈武將分別從東北、西面兩個方向進攻。
這就是兩府的謀劃。
午正剛過,許竹林等人抵達膚施縣,底下將校安排駐紮營房。
節度府早已備好飯菜,巴寧泰等人沒有分桌,直接圍坐在一塊,準備邊吃飯便討論。
時間太緊了,中書命令抵達延州的時候,前往定難軍的使者應該已經快過邊界了。
也就是說,李彝殷是否反叛,很可能在幾天前就做出了決定。
估算着時間,就算李彝殷猶豫兩三天,正常情況下,最遲三四天後使者就能進入延州。
一旦使者帶回來壞消息,或者再差一點使者根本就回不來,延州這邊得立刻進攻。
也就是說最多再等兩天,兵馬就得做好最後的調動,四天後,準時進攻。
時間很緊張。
擺上飯菜,親衛退出房間將門窗關好,屋內只餘六人。
樞密使巴寧泰、延帥石守信、慶帥詹勝元、監軍許竹林、轉運使範貞卿、丹州刺史馮玉。
這幾人就是延慶戰線的決策者,靈州那邊負責的是朔方節度使杜忠,石州、隰州由權銀州刺史潘美、權隰州刺史劉康負責,麟州負責人是振武節度使折德扆。
坐在主位的巴寧泰率先舉杯:“軍中無酒,某以茶代酒,爲諸君接風!”
“相公客氣了。”許竹林等人一同舉杯,滿飲而盡。
屋內無人侍奉,幾人只得自行加水,好在每人身後都有一個水壺,不用一個壺傳來傳去。
吃了幾口,巴寧泰開口道:“克之明天就要回安化,能定下的事項今天就定下,免得日後往來信件耗費時間。”
聽到巴寧泰的話,許竹林立刻道:“相公所言有理,某來延州時,中書相公們特意叮囑,到這邊軍兵事宜,一切以巴相公爲主。若有不諧者,某自爲相公處置。”
名義上許竹林可以節制各處兵馬,但實際上他就是一個監軍,同時還要應巴寧泰的要求調動那些不歸屬巴寧泰直轄的兵馬。
然而有個問題就是,若許竹林強硬地認爲巴寧泰的命令不合理,不願意調兵,巴寧泰也拿他沒辦法。
之所以要過這麼一道手,純粹是爲了不讓一個人掌握太多兵馬,免得尾大不掉。
現在許竹林這番表態,意思就是他許竹林沒有自己的想法,巴寧泰怎麼說,他就怎麼做。
當然好話誰都會說,具體能做到什麼樣,還得看之後。
巴寧泰點點頭:“有總管這話,我就放心許多,定不負官家和中書厚望。”
說完這一句,他繼續道:“鄜州、延州已經在徵發民夫,大概五天後可以徵發完畢,這些人,包括各地糧草輜重,全都交給範大使和馮使君了。”
“相公放心。”範貞卿開口,“我同馮使君定竭盡全力保證糧道暢通無阻!”
“嗯。”巴寧泰點頭,看向詹勝元,“按照計劃,延州主力將從綏州、銀州沿着無定河一路向夏州去,延慶北部白于山一代,全都交給克之你的慶州軍。”
現在不是客氣的時候,詹勝元立刻說出了自己的難處:“慶州兵馬不到一萬,若是防線拉得這麼長,我可能只得固守邊寨,無法主動出擊。”
“我給你補到一萬五千人,延州這邊各邊寨人馬不動,繼續留守。”
巴寧泰語氣嚴肅,放下碗筷,盯着詹勝元的眼睛:“你能不能守好白于山,並尋機進攻夏州?”
詹勝元皺眉沉思,仔細盤算一番,才點頭:“可以!”
“好!”巴寧泰讚了一聲,“定難軍兵馬以騎兵爲主,在白于山活動的多是部族私兵,你只要看好這些部族,白于山這一片問題就不大。不過,若是白于山被突破,範大使他們的運糧路線就有被截斷的危險,你一定要仔細!”
“相公放心!”
巴寧泰嗯了一聲,轉向許竹林:“那下午就勞煩總管撥一夥兵馬給慶州,步軍便可。”
相比於剛從京中調來的兵馬,巴寧泰更願意用久在邊疆的保大軍和彰武軍,所以慶州缺的人就用京中兵馬補上,他自己手裡的能不動就不動。
許竹林帶兵過來就是爲了補充邊軍不足的,他當即點頭答應。
稍稍猶豫,他補充道:“這次樞密院總共叫我帶來十個軍,其中七個步軍、兩個馬軍,還有一個是最新編成的火器軍。”
軍作爲當今最大的軍隊編制單位,人數並沒有定死,只能說大部分軍員額都在兩千五到五千之間。少到一千,多到一萬,都有可能出現。
饒是如此,聽到有兩個馬軍時,巴寧泰也是面露喜色。
兩個馬軍,至少也有兩三千人,加上延州鄜州的馬軍,勉勉強強湊夠五千人。
和定難軍當然不能比,但這五千馬軍也叫巴寧泰能選擇的戰術變多,臨陣指揮的容錯率也稍稍提高了些。
只是再聽到後面的一個火器軍,他不由皺起眉頭:“這個火器軍,主要是作甚的?”
“攻城。”許竹林一直待在京中,對火器軍有些瞭解,“主要是爲了攻克堅城,能少些傷亡。”
聽到這個解釋,巴寧泰面色舒緩:“原來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