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看這裡落灰的情況,這個雜物室必定是很早以前就存在了,就連鐵製的牆面都有些鏽蝕和潮溼。
安把那隻沒有被困住的手抵在了牆壁上,她扶着的這面牆上正好掛着一個鐘錶,伴隨着滴滴答答的鐘表走動聲,安有些睏倦地合上了眼睛,但實際上她的大腦正在飛速運轉着。
時間……時間……
這是一起發生在十五年前的案子,他們被帶到了這個事先他們根本沒有來過的地方,毀掉了他們對外聯繫的吊橋,聽木梨子說,對外的電話也打不通了,這就意味着他們的消息是閉塞的,一切訊息都是郭品驥提供給他們的。
最重要的是,這起案件的發生時間太過遙遠,十五年前啊……
十五年前的夏夜……
嗯?
安猛地睜開了眼睛,去看那個鐘錶。
現在是幾月幾日來着?
似乎是……四月末吧?
古老闆去世的時候,按照木梨子和夏綿所轉述給她的內容來看,應該是八月末的時候!
這些人爲什麼會在四月末,這個距離古老闆死亡還有三個多月的時間點,前來林家旅館?
而且他們來的時間相當尷尬,還不到五一的黃金週,而他們之中的人,吳曉楓和朱時旺他們倆都不像是不務正業遊手好閒的人,而紀寧寧和喬海能,拋開他們僞裝的旅行愛好者的身份,怕也是有工作的人。
這羣人爲什麼會在四月末這個時候,齊刷刷地聚集到了這個曾經發生過命案的旅館?
此外,郭品驥唯一明確地表示過的,就是他只帶了方寧叔和卓格格兩個助手,其他的人都不是神學院的人。
就這一點來說,安還是相信郭品驥的,站在郭品驥的角度來說,神學院不是什麼人都能進的,裡面的人。不是瘋子,就是即將被改造成瘋子的人,而這羣人的精神狀態,照他們迄今爲止的表現來看,還沒有達到北望村裡小陳姐的程度。
那麼,既然他們不是神學院的人,他們做出這麼反常的舉動,那就必定是背後有鬼。
或許,他們正隱瞞着一個巨大的秘密,一個把他們所有的人聯繫在一起。讓他們不管是情願還是不情願。都得守着這個秘密。哪怕被人脅迫,都不敢說出口。
如果剛纔沒有發現那個發黑了的蘋果核的話,安恐怕還不會往這個層面想。
那個蘋果核,雖然被鎖在這個有些潮的地方。但它被人丟在一個乾燥的紙箱裡,只是因爲氧化和缺水而變得乾癟了,倒還沒有被完全腐蝕。
最重要的是,上面有好幾處清晰的牙印。
雖然這樣說有些主觀,但說實在的,安不認爲有人會在塵埃遍佈的雜物室裡吃東西。
再加上這個地方的牆壁是由鐵打造的,更加叫安覺得,這裡之前有可能並不只是一個單純的雜物室。
在心裡產生了懷疑後,安便對房間展開了比打掃時更爲細緻的搜尋。
還別說。她找了一圈後,發現了兩樣東西。
一樣是一張髒了的牀單,看它污糟骯髒的樣子,看來它是被人當做抹布使用了一段時間,隨後又被丟棄到了牆角墊箱子用。
另一樣。是地板上的一處奇怪的四方形痕跡。
安藉着昏暗的手電筒光,輕輕摩挲着這處奇怪的痕跡。
這處痕跡上已然落上了灰,但相較於周圍的地板顏色較淺,應該是某樣沉重的傢俱壓在地板上,久而久之形成的壓痕。
安站起身來,拖着沉重的鐵鏈,在這處痕跡的周邊轉悠起來。
應該還會有別的類似的痕跡。
果不其然,安找到了其他的三處痕跡,和最初發現的痕跡一模一樣。
根據痕跡的形狀和每個痕跡的距離,可以判斷,這個傢俱是四腳的,長約一米四,寬約一米,並不是很大,是靠着牆放置的,牆上也有一道壓痕,看得出來,這個四腳傢俱也並不高,頂多80釐米左右。
拖着鐵鏈走是要花費很大的氣力的,更何況,現在安整個被箍在刑具裡的胳膊受了擠壓的重傷,安自己都能想象得到,她的胳膊大概已經紫黑了,再過一段時間,就是壞死,繼而壓迫心臟……
她在搜尋到一半的時候,體力就已經不支了,她一直強撐着,等到把整個雜物室又翻騰了一遍,她再也抵抗不住頭暈目眩的侵襲,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起氣來端着摻雜着焦糊味的速食麪,小心翼翼地推開雜物室的門時,看到的就是安這副體力不支面色蒼白的模樣之前一直不敢來,就是怕和安面對面地對上。
當時,在發現已經死去的安居然站在木梨子家的門口時,只是遠遠的一瞥,她的小心臟就要從胸腔裡蹦出來了。在那之後,她參加了這次險象環生的最後遊戲,知道可以有三次正面見到安的機會,她害怕而又期待,卻又因爲期待而更加害怕,她不知道該怎麼面對安,只得懷着矛盾的心情,儘量避得越遠越好。
但這回,她是避無可避了。
從餐廳到雜物室,也沒有幾步路的距離卻走了足足五分鐘,一路上都在斟酌見到安該怎麼說,最後決定,還是裝一下輕鬆,賣萌耍寶好一些,畢竟現在的安,大概並不想看到她淚眼婆娑的樣子。
可一進門看到的場景,就叫把持不住了,她把麪碗隨手往地上一放,就跑了過來,扶着安的肩膀,着急地問:
“安,你怎麼了啊?”
安看到心急火燎的樣子,用力抿了抿嘴脣,好叫自己的嘴脣顏色看上去正常一些:
“我發現你們每次來看我,看到的都是我最狼狽的樣子。我沒事,就是有點兒累了。”
安的口氣是發自內心的輕鬆也相信了,她用力地用手背擦了擦眼睛,跑回門口,端來了那碗麪。說:
“郭品驥叫我們做了給你送來的。這是大哥做的,我和梨子姐都不會做飯,他還會一點兒。”
聽到說是“郭品驥叫做了給送來的”,安的心下就又想通了幾分。
她知道,他們來看自己的機會每個人只有三次,三次之後再來看,按照遊戲規則來說,那就是違規。
問題是,郭品驥爲什麼要刻意消減他們與自己接觸的機會?
要知道,昨天他們中沒有一個人給她送飯。是因爲送飯的任務是卓格格執行的。但今天郭品驥突然提出這個要求。顯然是有着特殊目的的。
他是不放心自己。還是……不放心她所處的這個古怪的“雜物室”?
但這些想法,安認爲沒有和說的必要,看着她那憔悴的小臉,安笑着轉移了話題:
“你確定修會做飯?”不由地更放鬆了一些。露出了笑容:
“應該不會吧,但他好歹做熟了。安你快點兒吃,涼了就不好吃了。”
說着,她四下環顧了一番,搬來了一個紙箱子,用來充當放麪碗的桌子,把筷子遞給了安,安也不推辭,語調輕快地說了聲“我也餓了”。便用右手拿着筷子吃起飯來。
安在吃飯則開始打量周圍的環境,藉以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免得自己一時控制不住哭出來。
這種時候,不適合發泄自己的感情。
她很快注意到了被安放在自己右手邊的髒兮兮的團狀牀單。好奇地問:
“安,這個是什麼?”
安瞄了一眼那團牀單,便繼續吃着東西,同時說:
“這個東西挺重要的,一會兒你回去,叫梨子來,我有事兒要和她商量。還有,叫她來的時候,帶上相冊和那些登記冊和賬本,我想查一些東西。”一聽,一下子就興奮了起來:
“安,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安蒼白地笑了笑,她的胳膊又開始疼了,但她不打算叫察覺到:
“嗯,有點兒想法了。”本來是有些興奮的,但是轉念一想,便有些氣餒:
“可是梨子姐就剩一次來看你的機會了,浪費了好可惜的……”
安笑着說:
“那你就把我的話轉告給她就好了,讓她有機會的話就來這裡一趟,我有很重要的東西要給她看,而且,我有一個想法,所以,她如果覺得浪費,那就再多調查一會兒,看能不能蒐集到更多的證據,到時候再來和我商量好了,反正我也跑不掉。”聽完安的話,就跑回了餐廳,而木梨子幾乎是在一分鐘之後就來到了雜物室。
看到木梨子這麼快就來了,安把吃了一半的麪碗朝前一推,說:
“就知道你憋不住。”
木梨子懷抱着滿滿一箱子的資料,往安身邊一放,並從身上摸出來了絲毫沒有信號的手機充當照明,抱怨說:
“現在我看出來了,這七個人裡有兩派,一派是郭品驥和他的兩個朋友,還有那個林姨,另一派是那對假驢友夫妻還有小威,關於當年黎朗的事情,他們肯定瞞着點兒什麼!”
安艱難地用單手把一疊一疊的資料抱出來,按照扉頁上的時間順序分好後,才說:
“他們的確瞞了些什麼,但我不認爲他們是兩派。他們之間可能有些信息沒有互通,但我覺得,他們一定保守着一個共同的秘密。”
木梨子的眉頭輕輕一動:
“你發現了什麼?”
安單手翻動着十五年前的賬本,在翻頁的空隙間騰出手去,指了指那團髒污了的牀單,說:
“你展開看看。”
木梨子把牀單抖開,發現上面沾着些許油污,原本是白色的牀單,現在的整體都是霧濛濛暗沉沉的。
但木梨子注意到,這張牀單上有一大塊人形的背部汗漬!
這塊汗漬很大,染得牀單都黃了,從這塊汗漬的大小和寬度可以判斷出來,這是一個成人,而且是個成年男人,長年累月在同一張牀單上睡而不換洗才留下的污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