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覺得全身的肌肉一緊,連他自己沒察覺到,自己的臉色已經變了:
“爲什麼?”
紅衣少女用勺子舀了舀那碗餛飩,香氣漫溢出來,屋中充滿了濃郁的溫暖氣息。
她慢條斯理地說:
“你也知道,她是假的‘舒子伽’,原本的那個‘舒子伽’,擁有很有趣的人格,正因爲如此我們纔會選中她,但是她運氣不大好,居然被這個冒牌貨殺掉了。那麼,我們就得遵守遊戲規則,把這個叫做……什麼來着?左伊人的人留下來。可她的性格又實在不大適合神學院的氛圍,所以,她得按照我們的需求,稍微改造一下。”
修的拳頭微微捏緊了:
“改造什麼?”
紅衣少女把兩條修長的雙腿交疊在一起,笑眯眯地看着修,反問道:
“怎麼看你好像很關心她的樣子?”
修沒想到少女居然會這樣問自己,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有了一時的慌亂:
“沒有……我哪有?”
紅衣少女一直在留意觀察修的神情,看得修後背微微發毛,好容易控制住自己不安的情緒後,他爲自己的慌亂找了個合理的藉口:
“她不是還會是我的合作伙伴嗎?我得知道她會變成什麼樣子,我這個搭檔總有權利知道吧?”
紅衣少女把手裡的勺子一丟,勺子磕在了碗沿上,發出了清脆的撞擊聲。
隨着這聲聲響。她站起身來,拍拍手,整整衣襬,說:
“這我就不知道了。得看我哥哥,也就是學院的老大怎麼安排。不過我可以告訴你,她會被送去一個叫做北望村的地方,那裡可是個好地方,是你們老大特意選擇的培訓地點。舒子伽之前就是在那裡培訓的,她因爲本來就擁有特殊的人格,訓練了一個月就小有所成,但左伊人就不一樣了,估計……”
紅衣少女託着下巴,沉思了一下。說:
“至少得半年之後才能回來吧?”
說着。她走到了修的身邊。把手伸進了自己的兜裡,掏出了一沓折得整整齊齊的紙,遞給了修。紙的最上方。端端正正地打印着《神學院正式學員管理規則》一行大字。
她此行的目的,大概就是爲了給修送這個東西,外加通知他左伊人已經被人帶走的事情吧?
臨走前,紅衣少女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希望無論她變成什麼樣子,你都不要太驚訝。”
說完後,她便動作輕捷如一隻貓一樣,優雅地掩門離去。
修手裡拽着那張紙,心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她……要被改造了?
她會變成什麼樣子?會變得不認識自己嗎?或者……會不會變成瘋子?抑或是紅衣少女那個惹人厭煩的樣子?
不知不覺間,那張印着規則的紙已經被修揉得捲起了角。
直到過了半個小時後,直到那碗餛飩完全變涼。他才動了一下僵硬的身體,把那沓摺好的、寫滿神學院規則的紙隨手放在牀頭櫃上,來到餐桌前,拿起勺子,把涼了的餛飩一口一口地吃完,把胃部因飢餓而產生的強烈灼燒感消除了之後,他纔回到牀前,把那沓規則翻開,逐條逐款地閱讀下去。
這沓規則要比原先門背後貼的那些注意事項要厚得多了。
《神學院正式學員管理規則》主要規則如下:
第一條:自願訂立,同意則留,不同意則死;
第二條:所有人員自由組合,以兩人爲單位,分爲計劃者與執行者,每組成員分工明確,計劃者在接受訓練後,用於專門擬定殺人計劃,執行者在接受訓練後,則用於殺人計劃的實驗,實驗成功後便可付諸實施;
第三條:神學院擁有自己的秘密網站。擁有資格的外部網站會員,可以指定執行者和計劃者的房間號,來享受會員服務,會員需要提供想殺的人的基本信息及特定條件,計劃者和執行者則需要據此擬定殺人計劃並且執行。外部會員擁有自由選擇權,而每個房間也擁有被選擇的均等機會;
第四條:計劃者若要外出,需要通過房間中配備的電腦,向所屬房間的直接上級進行申請,申請同意後由專人監視外出全過程,若目的與去向和申請不符,監視者直接可以清除計劃者。執行者若要外出,需在計劃者的計劃實驗提交後,按照既定計劃外出進行殺人實驗,程序與計劃者外出所需程序類似;
第五條:殺人計劃必須經過實驗才能付諸實施,可以進行虛擬實驗,也可自行尋找目標進行真人殺人實驗。若進行真人殺人實驗,在實驗階段執行失敗,導致計劃敗露,計劃者與執行者要被同時清除。
第六條:如果計劃者和執行者內部產生矛盾,一方對另一方可以予以制裁,但必須是在被制裁者不知道制裁具體手段的情況下進行制裁活動,否則以破壞學院規定論,其餘學員可聯手對違反規定者予以制裁。
第七條:神學院正式成員不得與外界交流,電腦不可裝載與外界溝通的軟件工具;
第八條:如果某個房間的執行者和計劃者存在脫離組織的意向,其他房間的執行者和計劃者有義務對其進行集體絞殺,假使只是計劃者或執行者單方面想要脫離組織,而另一方並不知情,則只絞殺制裁有意圖脫離的一方;
第九條:在被客戶選定擬定殺人計劃後,以三個月爲期限,如果在三個月內計劃者提交不出一套完整的計劃,計劃者將被絞殺;
第十條:在實驗階段過後,執行殺人計劃時。分爲會員自己執行和學院內派遣專門殺手,即高等級執行者執行計劃。倘若計劃失敗,責任將會追究到個人身上。若因爲計劃的紕漏導致計劃失敗,則絞殺計劃者。若因爲執行的紕漏導致計劃失敗,則絞殺執行者,若兩者都有紕漏,其他房間的人需將兩人聯手絞殺,若是會員自己失手導致計劃失敗,則不追究計劃者和執行者的過失;
第十一條:計劃者和執行者在別墅內活動時,不能與其他的計劃者與執行者過多交談,如果有交談必須在監聽和監視下,任何時候,計劃者和執行者都不能去掉身上的監聽監視器;
第十二條:若因生病、受傷等意外事故導致執行者或計劃者死去。剩下的執行者或計劃者將被安排新的搭檔。或者根據情況另行安排;
第十三條:經過考驗後。計劃者和執行者有機會獲得自由出入別墅的自由與資格,即畢業。行動不受限制,身份不受限制。神學院可爲其提供資金與身份,但仍有人監視,一旦有不軌舉動,可以馬上執行無條件絞殺;
第十四條:計劃者草擬計劃,可以通過小型試驗完善手法,但禁止頻繁使用高科技手段和模仿完成計劃,計劃者各自保管自己的計劃方案,如有泄露令別的計劃者得知,概不負責。執行者進行計劃實驗時,實驗場所須由計劃者確定安排。在執行全程都需要有專人負責監視;
第十五條:執行者要專門執行與自己搭檔的執行者所擬定的計劃;
第十六條:執行者與計劃者要嚴格服從所屬的直接領導人指揮,不得擅自行動,在別墅中走動需要戴上面罩;
第十七條:房間彼此間可進行計劃或者執行交易,條件限於一方人員出現嚴重傷病暫時不能執行計劃。交易所採用的手段和交易籌碼不受限制,但一旦在執行過程中一方出現事故,雙方均需受到懲罰;交易只能雙方進行,不得有第三方介入;不準出現長時間(超過三個月)的交易;交易只限一次;每個房間只有一次對外主動交易機會;
第十八條:不得對負責監視的神學院成員進行人身傷害,否則則認定爲叛變,即刻絞殺;
……
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繁瑣的條款,修事無鉅細地一條一條看完後,便把這規定仔細地摺好,塞到了牀頭櫃的抽屜裡,準備等左伊人回來後再把這東西給她看。
做完這個動作後,他看了看自己手上綁得亂七八糟的繃帶,賭氣地甩甩手,倒在牀上,痠痛的肌肉和刺痛的傷口都沒能干擾到他,他直勾勾地盯着天花板,剛剛完成比賽通過考驗的喜悅感早已煙消雲散。
到最後,他這樣安慰自己:一個人生活早已習慣了,再過半年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就這樣,修花了一個晚上的時間調整好了心態,之後,便一個人在這層裝飾華麗、設備齊全,但是毫無人氣的樓層裡,生活了整整半年。
這半年間,他與外界毫無交際,甚至連自言自語都沒有過,他的時間表被他自己安排得滿滿的,早上六點起牀,上午訓練,中午花兩個小時做些題,接着訓練,吃過晚飯後再看兩個小時書,然後就睡覺。
他保持着左伊人在的時候的一切習慣,甚至連房間裡的擺設都沒有變過,唯一的變化,就是牆角多出來了一臺電腦。
那是作爲計劃者的左伊人要使用的擬定殺人計劃的工具,修從來沒去碰過那玩意兒。
不過他心中始終在懷疑:
左伊人真的會擬定殺人計劃嗎?按照她的性格,她怎麼會?
但對修來說,疑惑始終是疑惑,沒人能夠給他一個明確的回答。
日子就這麼一天一天地過去了,或許等到左伊人回來,她就能給自己一個明確的回答了。
大概在三個月後,修規律的生活,卻被一個突如其來的闖入者打破了。
那是在他上午訓練的時候,他正在對一個沙袋拳打腳踢,突然感到身後襲來了一陣詭異的陰風。
他本能地閃開了身子。
等他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覺沙袋竟然被一把匕首扎中了,砂子從破口處滑落出來,簌簌地落在地上。
而且,如果自己剛纔沒能躲開的話,那把匕首,現在估計正插在自己的心口位置!
修回過頭來,卻看到了一個戴面罩的、比自己要小一些的男孩。
修的房間裡也準備了特製的面罩,那面罩只能露出兩隻眼睛、鼻子和嘴,修很不喜歡戴上那東西的感覺,索性不戴,反正他也沒打算離開自己所在的樓層去亂逛。
可他也料不到,居然會有人來主動串門。
從男孩嘴部的形狀可以判斷出來,他正在衝自己笑。
要不是看到那把匕首,修恐怕還有可能以爲男孩只是個好奇的訪客而已,可看到那匕首,他無論如何都不相信,在那男孩的笑意中會包含着善意的成分。
他微笑着衝修擺了擺手,打招呼道:
“嗨~我是6號,住在這幢別墅的二樓。你是幾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