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個人在街上七拐八拐,終於到了郭品驥指定的咖啡館。
這個咖啡館的品牌算是中高端的了,但是地段實在太差,因此客人也是寥寥無幾,但據郭品驥所說,這個咖啡館就位於他倥城內的另一處房產附近,從那座酒店式公寓到這家咖啡館,如果開車的話連五分鐘都要不了。
郭品驥早就在預定的包廂裡等候很長時間了,聽到開門的聲音,他從巨大的落地窗前回過頭,露出一個瀟灑的笑容。
他今天換了身y-3白色休閒服,配上他遮住眼睛的劉海和他的笑容,從內到外都透露出一股濃濃的衣冠禽獸的味道。
八個人圍着桌子坐好,面前都擺着一杯咖啡,只有郭品驥表情極其愜意地品咖啡,其他人都沒有動口的意思。
剛纔,一個穿着侍應生衣服的美麗女服務員進來了,問他們需要什麼。那體態那語調,說好聽點,叫做妖嬈,說難聽點,大家心裡有數,而且她明顯是和郭品驥很熟悉,那要人命的嬌嗔聽得大家全身發軟,所以大家都認定,郭品驥常到這裡來,絕對是心懷不軌,而這個服務員肯定也是郭品驥的備胎之一。
而且,在她點完單準備出去的時候,郭品驥叫住她,把她拉到身邊,點了份這裡最貴的點心,順手把一個長條形的盒子塞在那女服務員的衣兜裡,那女服務員嬌媚地一笑,轉身出去了。
這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噁心感,讓大家對面前香氣四溢的咖啡簡直是難以下嚥。
但安的表情,和平常的她不大一樣,她從進來之後,就目不轉睛地盯着郭品驥的手看,好像在細細研究着什麼。
夏綿率先發現這點,他推推坐在他身旁的木梨子,指給木梨子看,木梨子從安的視線聚焦的地方判斷,她是在盯着郭品驥食指上的一枚銀戒指看。
那枚銀戒指,說實話,和他本人的氣質不是很搭調,甚至顯得廉價,別說鑽石了,連丁點裝飾也沒有,說白了就是一個銀色的環狀體,不知道安爲什麼對這個戒指這麼感興趣。
不過看得多了,木梨子也隱隱覺得,這個戒指的材質,看起來有些古怪,也有些眼熟……
還沒等木梨子想起來這種材質的戒指曾在哪裡見過,安就先開了口:
“你的戒指是怎麼回事?”
對於熟悉簡遇安的大家來說,她說話的口氣實在是唐突了些,而郭品驥卻不在意,他把戴在手上的戒指轉了兩圈,說:
“這個啊,我的。那天跟你見面就沒戴,男人戴着戒指總會給人種錯覺,不是這男的結了婚或是結過婚,就是這男的太娘,很難辦啊……”
安的臉色變了,她本來坐在離郭品驥最遠的座位上,卻越過桌子伸手一把抓住郭品驥戴着戒指的那隻手,逼視着他,問:
“我的意思是,這戒指你是從哪兒來的?”
大家下意識把身子向後縮了縮,安的神情帶着種淡淡的暴戾和掩飾不住的焦躁,這讓大家驚愕的同時,又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郭品驥把自己的戒指翻來覆去看了兩遍,表情疑惑地看着安:
“這戒指啊,撿的。跟你身上戴的……”
安下意識縮手回去擋住掛在自己胸口的戒指吊墜。
這個動作讓木梨子心下頓時一片透亮:
怪不得看那個戒指的材質眼熟!
安平日裡什麼首飾也不戴,唯獨戴着一個磁鐵磨成的指環吊墜,上面雕着些簡單的花紋,大家曾問過安這個吊墜的來歷,安總說是在地攤上買來的。
但是被郭品驥這麼一提醒,果然,安的戒指吊墜和郭品驥手上戴的戒指,看起來像是一對!
醒悟過來後,木梨子卻又陷入了深深的疑惑中:
爲什麼這兩個以前素不相識的人會有同一對的戒指?
郭品驥看看安的動作似乎明白了什麼,爲了確定他的想法,他把自己的手靠近了安的胸口晃晃,那吊墜好像是被什麼東西吸引了一樣,從安的指縫漏出來,和郭品驥手上的戒指吸在了一起!
兩人的戒指,都是磁鐵材質的!
大家的臉色變得格外精彩,而郭品驥哈哈地樂出了聲:
“……竟然是一對啊,太好了,這就是天意,我們肯定是上輩子的戀人,這輩子這對戒指就是我們的信物啊……”
他嘴裡這麼說着,竟然湊上來想要抱安,被江瓷按着臉一把推開,她攔在安的面前,替安分辯:
“這種戒指長得一樣的多了去了,我在地攤上批發一百個都要不了一百塊錢,到時候我給你一百個你命定的戀人,所以你給我離安遠點。愛情不是奶嘴,你想掛嘴上就掛嘴上的。所以拜託,郭先生你能不能不要跟個動物似的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都在發情期?”
郭品驥還想說什麼,但包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嘭——
與爆炸聲相伴的,是一聲淒厲的女人慘叫!
鏡子碎裂的聲音,客人尖叫的聲音混作一團。包廂內精緻的吊燈被震得晃動不已,桌上的咖啡杯也被爆炸時產生的巨大響動晃得嗡嗡作響,杯子和碟子磕碰在一起,叮叮噹噹地響起來。
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修,而他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伸手扯住坐在離他不遠處的簡遇安的袖子,沒想到簡遇安反應更快,迅速轉身推開包廂房門,四下環顧了一番。
爆炸的地點顯而易見!
從洗手間半掩着的門縫裡,正冒出滾滾的嗆人濃煙!
咖啡館裡的客人不無驚恐地看着洗手間的方向,連店裡的服務員都面面相覷,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反應,有一個膽大的跑到洗手間門口,剛往裡面看了一眼,就向後猛退一步,結果踩空了,跌倒在地,他的腿肚子哆嗦不停,用力地捂住嘴,但是一些嘔吐物還是從他的手指縫裡漏了出來。他爬到離洗手間六七米開外的地方,才放開手,大吐特吐起來。
空氣裡瀰漫着一股硝煙的氣味,混合着咖啡的香氣,顯得無比怪異。
安剛向洗手間跑出兩步,手就被人扯住向後猛拖了一下。
她以爲是修,但回頭一看,卻看見了郭品驥正在衝她搖頭,示意她不要去。
安堅定道:
“先放開,我就是去看看。”
郭品驥斜了她一眼,口氣也不再吊兒郎當,而是帶着種不容置辯的堅定:
“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這麼隨便就去看?”
咖啡館的經理也聽到動靜,從樓上的辦公室裡衝下來,看到的就是一羣客人呆立在原地,一個人伏在地上大吐特吐,而服務員的神色愈加驚恐與慌亂,互相用眼神示意對方到洗手間裡去看看到底出了什麼事。
修從後面走上來,目不斜視地從安和郭品驥身邊走過,咖啡館的經理也想跟上去看個究竟,同樣被郭品驥擋住。
安在郭品驥去攔咖啡館經理的時候,趁機擺脫了他的控制,先於修跑到了洗手間門口,透過半掩着的門,裡面的境況一目瞭然:
洗手間的玻璃已經被完全炸裂,破碎的鏡片散落了一地,每一片鏡片上都反射出絢爛的血光,一個女人正仰面倒在地上,腳朝着洗手檯的方向,身上插着大量破碎的鏡片。
她的面目已經完全辨別不出來了,只能從她的穿着和形體判斷出她的性別。因爲她的半個腦袋都被炸碎了,剩下的一半還勉強連在她血肉模糊的脖子上,還算完整的半張臉散發着一股皮肉燒焦後產生的臭味,還向上騰昇着淡淡的青煙,原本潔淨明亮的瓷磚地板上沾滿了炸落一地的人體組織,一隻眼球就躺在離洗手間的門一步之遙的地方。
看樣子,她就是剛纔那個給他們端咖啡,和郭品驥舉止曖昧親暱的女服務員。
安的腦海中還殘存着那個美麗妖嬈的女人的部分影像,幾分鐘前,她還是一個活生生的巧笑嫣然的漂亮姑娘,轉眼就化成了一具倒在鏡子碎片之中,支離破碎的焦屍。
從屍體的位置來看,她仰面朝上,腳朝着洗臉檯所在的方向,她好像是在照鏡子的時候被某種具有強烈破壞性的炸彈炸死的。
從破壞度來看,是c4嗎?不會,這種火藥應該是受軍方管控的,而且,就空氣中的硝煙味道來說,其成分更接近t的味道。
安曾經給一個在執行拆彈任務時壯烈犧牲的拆彈員烈士做過屍體美容,他就是失手被歹徒安裝的t炸藥炸死的,手腳都被炸成了幾段,所以安對眼前的場景也是見怪不怪,屍體身上的傷痕狀況,與那個拆彈員的非常符合。
從炸彈爆炸之後,咖啡館裡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洗手間這裡,如果是放置炸彈的兇手在爆炸後從正門出入洗手間,那無疑是自投羅網。
簡遇安隨手扯過旁邊一張咖啡桌上的白餐巾布,簡單地綁在腳上,在衆目睽睽下,她回頭對咖啡館經理說:
“我是屍體美容師,懂些醫,讓我看看她還有沒有救。你控制一下咖啡館裡的人員,不要隨便讓人進出。立刻報警。”
經理如夢方醒,立刻嚷嚷着讓服務員報警,讓保安把咖啡館的門鎖上。
安完全不理睬外面慌亂的腳步和客人們竊竊的不安私語,她制止了想要跟進來的江瓷,說:
“暫時先別進來,在外面呆着,站遠點。”
說完後,安進入了洗手間
江瓷聽話地站住腳,但還是有點擔心地盯着洗手間的門,修就守在門邊,不時向裡張望。
簡遇安緩步,走近了那具焦黑的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