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來,自己想到的,安也想到了。
夏綿把目光投向吳瑄,吳瑄則在一心一意地抽菸,像是壓根沒聽到安的問題一樣。安也不催促他,看他手裡夾着的煙一點一點燒盡,最後只變成隱約的一個紅點後,吳瑄終於開口講話了:
“沒有恩怨。”
簡簡單單的四個字回答,卻叫夏綿更加摸不着頭腦。
既然和孤兒院沒有恩怨,爲什麼要綁架孤兒院的孩子?
爲錢的話,在綁架他們得手之後就可以和孤兒院方取得聯繫了,從目前來看,兩個人誰都沒有這麼做的打算。
那麼,就只有恐怖襲擊一種可能了嗎?
這樣一問,車內有炸彈的可能性就更上升了一層!
吳瑄和吳瀚兩兄弟,可能真的是想用這一車的孩子的性命,去做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
安的想法顯然和夏綿相差無幾,她繼續問:
“你們的目標是哪兒?”
吳瑄豎起一根手指,朝安搖了搖:
“你說過,只問一個問題的。”
安的回答依舊淡定:
“因爲你的第一個問題是在騙我,我當然有權利換問下一個問題。”
吳瑄把燒到了盡頭的煙丟掉,口氣更加不善了:
“你的意思是,我撒謊?我需要對快死的人撒謊嗎?”
安的眉眼輕輕朝上一揚,隱約還真有些風情萬種的韻味:
“那就不知道了。你說你跟孤兒院沒有恩怨,何必要把司司機扯進來,你們明明是在恨他吧?想要報復他?”
吳瑄啼笑皆非:
“恨他?報復他?他一個窩窩囊囊不思進取的傢伙,社會上混了這麼多年還是一個小蝦米,誰能看得起他?我們就爲了碾死這麼個小蝦米,用得着動用槍和炸彈?要不是因爲這次要去幹大事,誰用得着這樣的……”
話說到一半。吳瑄噎住了,像是在想着些什麼,然後,他突然笑出了聲:
“你這個女人腦子挺好使的嘛,想詐我?幹得不錯,你的確騙到我了,但是……”
說着,他猛地一記拳頭揮過來,不偏不倚地搗在了安的肚子上。
安的身體痛得猛一蜷,彎着腰半天直不起身來。但她沒叫出聲來,只是悶悶地咬住了嘴脣,硬是忍住了沒叫出聲來。
吳瑄無視了夏綿仇恨的眼神。把拳頭收了回來,冷笑道:
“抱歉了,我不會憐香惜玉,你最好閉緊你的嘴巴。否則,我下次可就沒這麼客氣了。”
他坐回了原位。安還彎着腰,輕輕地喘息着,一聽就知道她痛得不輕,好半晌她才能直起腰來。
夏綿伸過手去,捏了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手心裡也已是冷汗密佈。不知道是嚇的還是疼的。
安發覺了夏綿的動作,也回握了夏綿的手,示意自己沒事。
看安真的沒什麼大事情。夏綿提起的心才放了下去。
兩個人的確是在籌劃一場大的陰謀!
可即使明確了這一點,他們也無能爲力。
他們的實力懸殊太大了,槍、刀和炸彈,他們一樣也抗衡不了。
難道,現在只有坐以待斃?
吳瀚估計已經把司司機綁好了。走到了車廂前,從外面打開了緊閉的車門。剛準備進來,身後突然傳來了一個問話聲:
“這是你的車呀?”
聽聲音,像是個年輕人,夏綿擡起頭朝外張望,發現,那人居然穿着一身警服!
不是保安服,是警服!
吳瑄顯然也察覺了這一點,他剛剛放回袖口的槍一下子又回到了他的手上,同時,左手也反手握住了刀柄,幾乎是嚴陣以待,只要警察發現車內的異常,就立即對他動手!
顯然,吳瀚也是這麼想的,他僵硬地回過頭去,臉上堆上討好的笑容:
“是,是我的車。”
其實,如果忽略了吳瀚嘶啞的聲音,他的外表還是蠻憨厚朴實的,夏綿看不見他的表情,但從年輕警察的聲音來判斷,他並沒有生疑:
“怎麼這麼早就來這兒停車啊?”
吳瀚回頭看了一眼車內,車門敞開着,車內黑着燈,裡面的景象都看不清,就連車裡面離車門口不遠的吳瑄的身影都模模糊糊的,不留意都看不清,更別說裡面的孩子了。
猜想小警察可能看不到車裡的狀況,吳瀚的膽子就大了些,他掏掏衣兜,摸出來一盒煙,遞給年輕警察,年輕警察也就笑眯眯地接了。
給他點上煙後,吳瀚大大方方地說:
“咳,哪兒是這麼早出發啊,昨晚壓根就沒睡。看到沒,孤兒院的車。昨兒下午拉了一幫孩子去野營,然後又被院裡調度着跑來跑去,一下子忙到現在,困得不行了都,正打算隨便找個地兒眯一會兒。這不,找到這兒來了。”
車裡的夏綿和安都不敢喊,即使他們能看到那個年輕警察,可吳瑄的槍口已經對着他們了,如果他們真的喊起來,估計小警察和自己都活不了。
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年輕警察和吳瀚相談甚歡:
“我也是,剛出完一趟差,纔回來,當警察不比你們司機輕鬆。我家其實離這兒挺遠的,但家裡附近沒停車位,就停這兒來了。”
年輕警察倒完苦水,纔想起來吳瀚到這兒來是想“眯一會兒”,就露出了抱歉的笑容:
“我是不是打擾你睡覺了?”
吳瀚陪着笑臉,哈哈笑了兩聲,又遞過去一支菸,年輕的警察才離開。
好不容易出現的求助機會,又失去了。
吳瀚眼見着年輕警察拐了個彎,消失在停車場裡,才擦着汗上了車, 重重地一屁股坐在了駕駛座上:
“哎喲天哪,真他媽嚇死我了,我都不知道。萬一這個愣頭青非要上來坐坐,咱怎麼辦?”
吳瑄在察覺到威脅消失了之後,也把槍收了起來,但刀還在手上,他用袖子試了一下刀鋒,漫不經心地說:
“上來的話,殺了不就好了。”
吳瀚也被吳瑄的果斷狠毒鎮住了,閉上了嘴。
悄悄地觀察了一會兒吳瑄的臉色後,吳瀚還是開口問:
“咱們明天真撞啊。”
吳瑄把刀凌空揮舞了幾下,淡淡道:
“爲什麼不?”
吳瀚也不顧及安和夏綿還在聽。脫口而出:
“說實在的,我不怎麼想和這羣小鬼一起陪葬。”
吳瑄瞅了安和夏綿一眼,反問他:
“這麼多人。還不夠?你這輩子不就是想轟轟烈烈地幹一件大事麼?要不這麼做,你告訴我,吳瀚,你的價值是什麼?窩在不知名的學校裡安安心心地當一輩子體育老師?”
這話說得很不中聽,吳瀚的臉也黑了下來。反擊了一句:
“吳瑄你不也是?當個兵被開除,只能在家裡不務正業,現在不也是在替別人開貨車打工掙錢?”
話剛脫口而出,吳瀚就後悔了,張着一張嘴,看向吳瑄。
吳瑄卻一丁點兒也不生氣。他靜靜地回看了一眼吳瀚,說:
“這不就是我們的目的嗎?世界看不到我們,我們就讓世界看到我們。不管用什麼方式。”
聽着二人的對話,夏綿和安立時就明白了:
這兩個人應該都是生活得很不如意,所以纔想要策劃這麼一場劫持案,而且,他們應該是想製造一場慘烈無比的事件。藉以博得世人的關注。
希望博得關注,是大部分人的通性。不過這個社會很現實,能給予的關注總是有限。所以,總是不乏有人在這方面走極端,用極端的方法來證明自己存在的價值。
面前的吳瑄,看起來像是個冷靜持重的人,其實說白了,也就是了冷靜持重的心理疾病患者而已。
只不過,他們當真要拿這一車孩子的性命,去滿足他們的**?
似乎是注意到了夏綿在看自己,吳瑄回過頭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夏綿,突然笑了一下,並問夏綿:
“你在學校裡很受歡迎吧?”
這人想要主動聊天?
雖然不明白吳瑄的目的,夏綿還是回答了:
“還好。我是我們班的班長。”
吳瑄的嘴向兩邊咧了咧:
“一看就是,長相好,很討女生喜歡,學習看樣子也不錯,優等生的臉。我也讀過書,一眼就能認出哪些人是優等生。”
他想說什麼?
夏綿不說話,任憑他講。
吳瑄突然問了個奇怪的問題:
“那你會記得你們班長得最普通,成績最普通,經常會被大家忽視的某個學生叫什麼名字,長得什麼樣嗎?”
夏綿用古怪的眼神看了吳瑄一眼,沒有回答,吳瑄也舒了一口氣,語帶嘲諷地說:
“不記得是不是?我就知道,像我們這類人,不做些轟轟烈烈的事情,是沒人能記住我們的。我猜你們也能想到,我們明天……哦不,天亮以後,要去做的事情有多大,這事兒發生之後,我敢說,明天下午,全國都能知道我們兄弟倆的名字。”
果然,單單是因爲這個,他們就要14個孩子外加4個大人和他們一起陪葬。
夏綿的面色冷了下來。
吳瑄看到夏綿這個樣子,嘴角的笑意愈發暢快,他擡起手來,用袖口裡露出來的一截刀背拍了拍夏綿的臉:
“怎麼樣,是不是嚇傻了?你這種優等生,怕是不相信世界上有我們哥倆這樣的人存在吧?名字普通,人也普通,扔到人堆裡都找不出來……對了,你這種人是不會體會到這樣的感覺的。你……”
夏綿緊盯着吳瑄的臉,嘴角下垂,狹長的眼睛微微低下,眼鏡片遮擋住了他的目光。
此刻的夏綿,滿心就只有兩個字:
瘋子!!